瑰色危机——by消失绿缇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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一是因为处理的医生不让聊天,二是他实在不知道该说什么。
到了医院, 沈舒怡还没从手术室里出来, 西尧的外公外婆正从外市往阑市赶,所以挂号缴费的任务也由薛凛代劳了。
好在沈舒怡是本院主任, 不管是窗口还是做检查的医生, 都给西尧大开绿灯。
检查结果出来,西尧就在手术室外做准备了。
CT室的医生说,问题不算特别大, 又拿给主治医生看,确定需要做一个椎间孔镜髓核摘除术,微创, 留下的疤痕很淡,术后第二天就可以下地活动。
西尧哭着推进手术室后,薛凛坐在手术室外的塑料椅子上,才有时间看一眼手机。
此时已经是下午三点半了。
他闭了下眼, 酝酿一会儿, 拨打魏惜的电话。
他们平时都是微信联系的, 这是他第一次, 给魏惜打电话。
他很想听听魏惜的声音,想知道她现在怎么样,距离中午那仓皇的一面,已经过去三个小时了。
手机嘟了两声,对面挂断了。
薛凛愣了一下,再打过去,这次一声都没响完,魏惜就再次挂断了。
她不想接。
薛凛莫名焦躁心慌起来,魏惜从来不会对他这么冷淡,平时两人聊天,魏惜几乎都是十分钟之内回复的,哪怕再忙。
直到太阳渐坠,云层也没消散,空气里飘着湿淋淋的凉意。
魏惜望着手机,发呆了几秒,默默揣了起来。
这个时间,西尧应该刚刚做完检查吧,他也难得有空了。
打电话过来,是西尧伤的很重,他很生气,然后兴师问罪吗?
他会跟她说什么?
像上一个冬天,西尧生日那天那样吗?
让她给西尧赔礼道歉,告诉她青梅竹马的情谊有多么重要。
魏惜脸色苍白,冷汗从鬓角滚下来,贴着下巴,坠落到水泥地面上。
她坐在韩春平的办公室里,身上披着韩春平的外衣,韩春平站在她身边,举着手机,挤出一丝笑,嗓门很大:“哎是刘老师吗?我高三实验班班主任韩春平。”
“你好你好,有件事要麻烦您啊,我们班一同学,中午放学遇到了点事,我看监控正好您的车可能路过,您车上有行车记录仪吗?”
“有是吗?哎哟太好了,我问两个老师都说没有,急死我了,您能把内存卡给我看看吗,就要中午食堂前面那段路的。”
“好嘞好嘞,我现在带学生去,谢谢您啊。”
韩春平喜出望外,高跟鞋踩得地面哒哒响。
中午魏惜在门卫处查了监控,发现这期间开出学校的车有八辆。
但这八辆车并不一定全都经过食堂那段路,魏惜想让门卫处帮忙联系相关老师,门卫却无论如何不肯帮忙了。
她只好等下午两点,韩春平上班,把这件事跟韩春平说了,希望找到这几位老师,拷出视频证据。
韩春平听说她想救人反被污蔑,差点气疯了。
在她眼里,魏惜是她见过最优秀,善良,听话的学生。
眼看要二模了,突然被卷入这种破烂事,这不是毁心态吗?
韩春平下午的课都推给了其他科任老师,带着魏惜去找车。
八辆车,有三辆没经过那段路,两辆错开了时间,两辆没装行车记录仪。
魏惜听着都要绝望了,韩春平也急出一身汗,最后终于找到了高一生物组的刘老师。
韩春平对魏惜说:“你在我办公室等着吧?”
魏惜摇摇头,将外衣还给韩春平,扶着桌子站起身来:“老师,我也去。”
下午,韩春平见她脸色不好,让她吃点东西,可魏惜吃什么吐什么,有这件事堵在心里,她什么都吃不下去。
中午的退烧药吐出去了,但她不知道身体吸收了多少,也不敢立刻再吃,于是就硬挺着,现在贸然站起身,眼前一阵阵发黑,胃酸直往上涌。
她不是心虚害怕才不接薛凛电话。
她只是觉得现在谈什么都没意义。
等她拿到了确凿的证据,就什么都可以说了,她不会让自己吃亏的。
那个人是薛凛也不行。
八公里外的盛华第一人民医院,主楼顶上的大字招牌已经亮起了灯。
薛凛看了一眼紧闭的手术室,突然想把沈舒怡的嘱托抛在脑后拔腿就走,他急于见魏惜一面,抱一抱她。
可问了外科的其他医生,沈舒怡还在手术室里,已经做了四个小时了,预计还有三个小时才能结束。
薛凛深吸一口气,手骨按得闷响。
沈阿姨在救人,进去之前嘱托他,他总不能把西尧扔在这儿。
可他等不了三个小时了。
薛凛沉着脸,给孟棠之打了个电话。
“妈,西尧出事了,现在在医院做手术,沈阿姨救治别的病人还没出来,你过来帮忙照顾一下,我有急事要走。”
孟棠之刚开完省教育厅的线上会议,正在深刻领悟精神,被薛凛一个电话惊得站了起来:“什么?西尧出事了?严不严重啊?你怎么......”
薛凛打断她的话:“你快过来吧。”
过了一会儿,西尧被从手术室里推了出来。
护士推着她回到病房,招呼薛凛搭把手,把西尧搬到床上。
西尧此时已经醒了。
麻药劲儿还没过,她不觉得疼,脸色也恢复了一些。
看到薛凛在她床边,西尧甜甜笑了一下,想去拉薛凛的手:“阿凛......”
但薛凛将她搬上床,就不动声色地退开了。
西尧一下抓空,愣了愣。
薛凛背抵着墙,看着她,眸中有克制的凉意和怒气。
但他还是问了一句:“医生说怎么样?”
西尧咽了咽唾沫,双手揪着被子,虚弱地说:“说再严重一点,我就有可能站不起来了,幸好我年轻,这次真的很危险,让我以后保护好自己。”
薛凛点了点头。
那就是没事。
他低头看了一眼孟棠之发的信息,她已经到医院大门口了,问薛凛病房在哪儿。
薛凛给她发了过去。
再抬起头,薛凛语气平静冷淡:“西尧,如果今天是她推的你,有什么需要赔偿的,你可以找我,我替她承担,如果不是她推的......”
薛凛顿了顿,后面的话没说,算是他给病人和昔日好友的一点情面。
但他相信西尧能听得懂。
如果不是魏惜推的,你当着我的面污蔑我女朋友,那我们的情分就到这儿了。
西尧脸色一变,有气无力地急道:“阿凛你不相信我?真是她推的我!就是她推的我!你不信可以去查学校里所有监控录像!”
西尧言辞恳切,嗓音委屈,配合着潸然泪下的表情,实在是很有说服力。
可薛凛却移开脸,扯唇笑了一下,似乎看腻了她这幅表情。
半晌,薛凛望着渐沉的天色,手指随意拨弄下乳白色的耳机壳,淡淡道:“是吗,你真要我查监控吗?”
屋内格外安静,连对面床正在吃饭的病人都停下了筷子,专心致志听这里的八卦。
可薛凛已经不在意有没有人听了。
西尧不说话了,她看着薛凛的脸色,心一点点沉了下去,半晌,才垂下眼睑,咬着下唇,轻声问:“你一开始就没怀疑过她是吗,为什么?”
“要听实话吗?”薛凛转过脸来,墙壁很凉,凉意漫到他后背上,却不及心凉:“因为她太聪明了,就算她要对付你,也不会用这种弱智的手段。”
“弱智?”西尧似乎在琢磨这两个字,继而苦笑:“她就算对付我,你也要夸她聪明是吗,那她当初砸了我的生日趴又怎么说?这样的人,你向着她来欺负我,阿凛,我们这么多年的交情,哪怕你只当我是朋友,也不该和她在一起!”
薛凛眉头一蹙,沉默。
他没法给西尧解释生日趴的事。
魏惜确实参与了,他也确实喜欢上魏惜了。
他没有自己想象的那么有原则,人都是会偏心的。
西尧吸了吸鼻子,情绪起伏让她的伤口恍惚疼了起来。
“其实我没打算找她麻烦,让她赔偿什么的,我不蠢,也不可能那么恶毒。我就是想知道,你会相信从小跟你一起长大的我,还是只熟悉了几个月的她,你有一瞬间怀疑过她吗?”
西尧几乎是用脆弱哀求的眼神看着他,如果这么多年的感情都抵不过一个突然出现的人,她会觉得自己很失败。
薛凛淡淡道:“我有一瞬间在想,你给我打电话后,她为什么会出现在那里。”
西尧眼神躲闪了一下。
薛凛笑了,眼底有些嘲弄:“她是去帮你的是吗?我们从小一起长大,我也想问,你为什么会变成这样?你以前......”
他眼前闪过那个穿着小白裙子,嫩的像雪团子一样的小姑娘。
很开朗很闹腾,眼睛黑亮的像两颗紫葡萄,笑起来能露出两排小牙。
她总是被家里打扮的很精致,发尾是卷卷的,刘海也是卷卷的,她尤其在意自己的外表,吃了午饭后会刻意吸肚子显瘦。
她最丢脸的一次就是课上尿了裤子,羞得脸蛋粉透,好似嘴一撇就要哭出来,让人情不自禁想帮她,保护她,宠着她。
小孩子的喜爱很简单,无非是玩具舍得给她拆,零食舍得分她吃,每天去幼儿园,想到能和她一起玩,就觉得一点也不讨厌了。
她还很善良心软,每天都会带两根肉肠,喂幼儿园里生了宝宝的狗狗。
那狗狗也最喜欢她,只让她趴在自己身上玩耳朵。
薛凛也不知道,为什么会突然想起这么多模糊的,早就深埋记忆深处的画面。
大概是西尧今天的所作所为太让他失望,和记忆里美好的影子太割裂。
但人总是会变的,不管小时候多纯粹美好,都难免被时间染上颜色。
西尧突然哭了起来,她挣扎着想起来,却挪不动身子,于是便支着上半身,泪眼蒙蒙说:“阿凛我错了,我以后不会试探你了,你知道我,我只是一时生气,我没那么坏,我们还能做朋友对吧?”
话说到这儿,孟棠之推门进来了。
她手里还拎着晚饭和水果:“尧尧,出什么事了?阿姨给你买晚饭来了。”
薛凛看见他妈,背一撑墙,站直身子,将耳机盒揣了起来:“我先回学校了。”
孟棠之叫住他:“哎,着什么急,你什么时候着急过学习?晚饭买了你的份,吃完陪陪尧尧再走。”
“有急事。”薛凛留下三个字,头也不回地走了。
孟棠之深吸口气,看着他离开的背影,摇摇头:“又犯什么毛病。”
西尧倒在床上,望着天花板,默默发呆。
孟棠之过来,摸摸她的额头:“尧尧,你妈妈一会儿就做完手术了,阿姨先喂你吃点东西。”
西尧眼睛颤了颤,朝孟棠之一笑:“阿姨,你能帮我去买瓶AD钙奶吗?我突然特别想喝,我妈总说不健康,都不给我喝。”
孟棠之看她虚弱强笑的样子有点心疼:“行,阿姨去超市给你看看。”
孟棠之一走,西尧艰难地伸手,摸到床头柜上的手机。
她缓了会气,抿了抿干裂的唇,打了个电话。
韩春平的办公室,刘老师行车记录仪里的视频已经拷出来了。
虽然很小很模糊,但能清晰的分辨出,魏惜出现之前,西尧已经倒在地上了。
韩春平:“这下好了,没事了,在盛华一中还想泼脏水,当这里是什么地方了!”
魏惜也终于松了口气,颓然跌坐在椅子上。
正在这时,她的手机突然震了起来。
她低头一看,是个陌生的号码。
她想,或许是薛凛看她不接电话,借了别人的手机打的。
刚好,她找到了证据。
魏惜稳了稳心神,接听了电话:“喂。”
“我是西尧。”那边的声音带着手术后的疲惫。
魏惜腾地站了起来,手指攥得发白,眼中燃起浓浓的愤怒。
西尧却很平静:“你现在很气愤,委屈,难受吧?不好意思,那是你应得的,你现在的感受,和九个月前的我一样。”
魏惜冷着脸,想看看她还要说什么。
西尧冷笑一声:“你知道吗,生日那天,我是准备跟薛凛表白的,如果顺利,我们可能就在一起了。但这一切都被你毁了,你砸了我的生日趴,也砸了薛凛的好心情,表白的更是变成了你,你知道我有多恨你讨厌你吗?你有资格委屈难受吗?”
魏惜听着,思绪不由回到了二月凛冽的冬天。
活动楼地下一层,舞蹈教室外一片狼藉。
原以为只是一个简单的背锅,她付出代价,拿了钱,买了HPV疫苗,一切就到此结束。
却没想那天成了引线,让更大的危机在九个月后爆发。
西尧声音很悠闲,还有些得意:“我刚做完手术出来,阿凛一直陪着我,这段时间你在干嘛呢?不会一直在找证据证明自己的清白吧?你是不是以为拿到证据,就能戳破我的谎言,让阿凛死心塌地的对你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