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罪臣长子科举入仕记——by乌鞘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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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卓思衡了解官吏们根本无法抵抗业绩的诱惑,种种安排,也是要人人都能同享好处,杨敷怀此罪便再也难逃。
  伊津郡与杨敷怀过从甚密的几个官吏皆要押解回京一道候审,其余人无不战战兢兢,知无不言,将脏水用力泼得离自己越远越好。待堂上问询辑录完毕,卓思衡扫过已是仿佛拖了层皮尽显疲惫之态的官吏,颇为满意道:“既然公事已毕,今日多有劳顿,请诸位先行休息,伊津郡新代任任命下达前,由本官代行公务,今后这几日还请诸位多多担待。”

  于是几乎疲敝濒死的伊津郡各官各吏,这次仿佛是彻底死了,堂上一片静寂,恍若鬼门关一般。
  “无事就散了吧。”卓思衡却满面欣慰,待到众人麻木转身,他才又道,“哪位是霞永县县丞孔宵明?本官还有几句待问,且先留步。”
  正往外走的孔宵明呆呆站住,待众人都离去后,他才缓缓回头,在只有两人的堂上,却觉得快要喘不上气。
 
 
第205章 
  “大人,我……”
  孔宵明憋闷半晌才说出的三个字却被来人打断,他定睛看去,匆匆走入堂内经他而过的正是前几日有过两次照面的吏部郎中令沈崇崖沈大人。
  “卓大人,案卷库已由吏部封存,无您的手令,不得擅入,几位涉案之人的宅邸也已调派人手彻查。自杨敷怀家中还查出几幅他所书加印的字幅,不知是他尚未作行贿用还是已然自集雅斋再度买回,需对过书画账目才能得知他与谁交往。”
  沈崇崖汇报起工作十分干练,卓思衡点头道:“这些字幅和账目上递给皇上过目,辛苦你亲自再跑一趟,而后伊津郡后续安抚,也得你亲自来,我不日即将启程去到下处州郡,忙完后再回帝京。”
  “下官领命。”沈崇崖一听说可以再回去帝京不用留此待命,乐得不表,只是离去的脚步都轻快许多,临出堂门,他才看见仍是圆睁双目似是呆住许久的孔宵明。
  孔宵明早就看出沈崇崖与卓思衡是一伙的,却没想到这个一伙是伙同吏部的一伙,他如今再想自己当初所谓的“缜密”竟对沈崇崖生出一丝愧疚来。
  呆愣之际,竟是官阶高他三四等的沈崇崖先十分厚道朝他点头问好,不等他回应,又几步蹿出了郡衙大堂。
  于是堂内又剩下了两人。
  “交出来吧。”
  卓思衡笑着踱步至孔宵明身侧,抻出手来。
  孔宵明呆呆看他,说不出话。
  “你那封玉石俱焚的绝笔函肯定带在身上,此时此刻怕是用不上了,未眠夜长梦多,快教我‘销毁证据’了吧。”卓思衡笑道。
  “你怎么知道我写了这个?”孔宵明开始怀疑卓思衡的下一重真实身份其实是神仙来着。
  “你心思单纯澄澈,素以君子怀德济世之道恪守信条,今次被我逼迫做出你不能容忍之事,想来心中定然悲愤自毁,大概是事成与不成,都已决定同百姓共存亡,并誓死要将这件事的始末向世人交待清楚,也令人看清我与所涉之人的真面目,对不对?”
  卓思衡随是轻笑而言,却每个字都重重敲在孔宵明心头,他缓缓自怀中取出那封他昨夜含泪写下的绝笔信,双手捧放入卓思衡掌心。
  卓思衡倒不客气,打开便看,孔宵明面红耳赤,恨不得立即死掉。
  “词声激切明畅,句章似蕴铿锵,引用也是得当,以《礼记·礼运》中‘大臣法,小臣廉,官职相序,君臣相正,国之肥也。’来言述立意予以警示十分得当,几处潸然诚意涕泣肺腑之言也声振寰宇,伍子胥和申包胥二人见此文章都要摒弃恩怨一齐拜你一句贤良。不过……你说我‘谋倾社稷,罪合夷灭’这句话有点眼熟,这是史书里给谁的评语来着?”
  “给……给汉贼王莽的……”
  “你还真是抬举我啊……”卓思衡此时心中觉得又好笑又无奈,可脸上却绷出面无表情之态,“你殿试要是用写此书之笔力,那定然得列二甲也是绰绰有余。”
  孔宵明根本听不出卓思衡言语里到底是挖苦揶揄还是褒扬赞赏,他心中纷乱加之五味陈杂,已是混沌不堪,多动半点脑筋都觉思绪打结成一团乱麻。
  索性,他什么都不想了。
  “这东西写得再好,成与不成,难道能上达天听么?”卓思衡抖了抖那封绝笔信道,“我若真是要存心谋之,这信今日就和你一起埋了烧了,旁人半个字也读不到。”
  孔宵明低着头不说话。
  这种情况光是教训是无用的,看了看堂前,似有办事官吏回禀,想到郡上还有一堆烂摊子,再加上沈崇崖那小子跑得飞快,像晚了自己就要吃人一般,卓思衡也觉不是上课时机,他将信当着孔宵明面付之一炬,叹气道:“你可长些记性吧……我三日后离郡,这三天你好好想想,去办事吧。”
  孔宵明浑浑噩噩正欲走,却似当头棒喝般立住,掉转头朝卓思衡一拜,轻声道:“下官替霞永县百姓谢过卓大人救苦救难之恩。”
  ……
  三日后,伊津郡各处都下了场瓢泼大雨,将溽热暑气给淋了个透,连乡野田边都是潮凉清新之气息,黍苗笔挺油亮,在湿润的微风中摇摆着刚抽出的胚芽。
  沈崇崖却是满头大汗快马奔来,半点悠闲的夏日偷凉都没享受到,下马落地时额间鬓角已是汗湿欲滴,听闻卓思衡在此,他身负公务不敢怠慢,从帝京返回伊津城后便立即换快马来此,谁知却见卓大人身着官袍,正和一群行商打扮的人不知在说笑什么,还有好些个百姓也围绕一处,地上摆满了筐和笸箩,几只驮满货物的驴子在田间穿行。
  “沈大人。”
  声音来自一旁的芦棚阴凉下,顺着望去,只见是之前的孔县丞也在,他自水缸里舀出瓢水,递给沈崇崖道:“大人来阴凉处先喝一口,那边还在忙,一时半会儿腾不出空来。”
  沈崇崖热极渴极,接过来连饮两瓢,只觉甘甜宜人心脾沁凉,转瞬暑意尽消,通体舒畅。
  “多谢孔大人。”
  孔宵明连忙道:“前些次我数度无礼,大人不计较是宽怀,我感激大人还来不及,此等小事实在无需言谢。”
  沈崇崖除了应对卓思衡,与其他同僚往来都是十分得体且自如的。
  未免二人苦等尴尬,孔宵明顺势问道:“不知大人是哪榜进士?”
  “我是贞元十二年进士。”
  “大人原来是我前辈,我是贞元十五年进士。”
  “其实我还略记得你。”沈崇崖笑道,“你中榜时我正任礼部郎官,引着殿试各甲进士谢恩,当时你便是生得最黑,却叫一个明字,故而我印象深刻。”
  孔宵明听罢大笑道:“原来是这样记住得我,可我记性差,却忘了大人当日引我面圣的缘分,前几日还当大人作奸犯科,实在该死。”
  二人一个和润,一个质朴,说起话来便不再顾忌官阶,提起旧日取试颇有无话不谈之意,更是交换表字相称。
  “元峻兄,你能自礼部去到吏部任职,当真得力。”孔宵明好奇道,“不知你最初列入吏部时便在卓大人手下做事吗?”
  提到卓大人三个字,沈崇崖立即如芒在背,明明离得好远,却还忍不住去确认卓思衡几步无法过来才开口道:“我是在吏部整肃后才来任职,彼时卓大人仍在国子监……但他威名却已使得吏部振聋发聩。”
  其实何止是振聋发聩,沈崇崖想,简直是让当时吏部的人哭爹喊娘。
  孔宵明一时语塞,他只在外任微末处为官,哪知中枢变动,可再去看卓思衡,怎么都想不到这样个狡诈危险之人竟也能为人师表,不知他教出来的学生都是何许模样?但至少卓大人一心为民却是真的……那他所教或许也是圣贤正道?
  见孔宵明沉默困顿的样子,沈崇崖低声问道:“怀光贤弟,在郡望上,卓大人对你……可有责备?”
  “我也不知算不算责备……”孔宵明苦笑,“他倒是说过几句……颇为嫌弃的话语,后来便未曾单独召见,直至今日携我来此地,路上却不发一言。”
  “遭了!”沈崇崖抚掌道,“他这人,说话也就罢了,不说话只笑才是最可怕的!”
  这句话孔宵明倒是很有共鸣,那日在茶舍,卓思衡由始至终温润含笑,可所言话语却似霜刀冰刃,字字句句寒凉刺心。
  二人达成一致,相视一眼,皆惴惴不安起来,忽觉得似有寒流途径脊背,一个激灵,二人再抬头看去,却见不知何时远处的卓大人正朝他们所在芦棚看过来。
  两人瞬时噤若寒蝉,矗立僵直,只看卓思衡同他人告辞后,背手走近。
  “看你们聊得开心,不会是在讲上峰的坏话吧?”卓思衡掀起一片垂落的葫芦藤蔓,踏入垂荫当中。
  孔宵明哪有沈崇崖反应快,他还在发愣,沈崇崖就已连连摆手道:“大人别开玩笑,我们哪敢……我们在说公事呢!”
  “公事?是被我欺压被迫串通构陷杨敷怀的公事么?”卓思衡说这话时表情都不变一变,“也对,该聊聊这件事,事情怎么样了?”这话是冲着沈崇崖说的。
  沈崇崖自帝京来此也是带来好些公文,他赶忙解下,递给卓思衡道:“大人,刑部给杨敷怀定了贿公枉法与藐圣欺君的罪,圣上已朱批秋后问斩,只是圣上生了大气,令刑部和大理寺一道严查京中是否还有人与杨敷怀多有往来,要一并株连,眼下帝京人心惶惶,好些只在集雅斋买过一两幅赏玩字画的人都抢先告罪,生怕连累己身。不过……”
  让沈崇崖欲言又止,想必是他察觉了一丝不知该不该说的异动,卓思衡看了眼眨着大眼睛有些纯质不知道两人究竟在说什么的孔宵明,心道也是无妨,还有什么事是不能听的?枉法的事都做了,反正无非是牵扯到了哪个权势之家高位之臣,其实但凡细想,杨敷怀在丰州如此靠近中京府的地方为非作歹多年安然无恙,想来背后是有靠山的,这也不算什么禁忌之事。
  “说吧。”他轻描淡写道。
  沈崇崖得了令,棚下也不过他们三人,周遭往来一目了然,并无人靠近打扰,倒不必多小心禀告,可他还是不自觉屏住呼吸,低声说道:“刑部搜出的集雅斋账簿上……还有越王殿下的签押。”
 
 
第206章 
  越王?
  事情极少见的超出了自己的预料,卓思衡听罢也极为震惊,当即制止道:“好了,我知道了。”
  这确实就是官场上“少儿不宜”的话题了,看着两个颇显“稚嫩”的晚辈都迷茫不安看向自己,卓思衡心中忧愁不已。
  想来牵扯到越王头上,此案又一阵风波席卷,怕是最后皇帝为遮掩皇室丑闻只得不了了之,最终也就止于杨敷怀了。可越王一个皇子结交外臣,所为何事却是众人所心知肚明的。
  眼看朝局随着皇帝身体的不济与皇子们的成长逐渐进入到晦暗不明却分外紧张的境地,卓思衡再看眼前的二位瞪大眼睛望着自己的仁兄,顿时倍觉心力交瘁。他们俩卷入大案当做历练倒是无妨,原本自己也存了这个打算,可如今案子无限扩大化牵扯皇家成员,对他们来说还是火候不够恐有危虞。
  毕竟本次二位的表现综合起来是四个字:还是欠骂。
  可看着不明所以睁大眼睛眨啊眨的孔宵明,和风尘仆仆满头汗渍官袍都因跑马而乱了领子袖口的沈崇崖,卓思衡又有些心软。他下意识抬手去给沈崇崖抚正袍领,谁知看他手臂作扬起朝自己伸来之态,沈崇崖吓得竟朝后跳两步出去。
  这一动作给近前的孔宵明也吓了一跳。
  “你干什么?”卓思衡顿时气不打一处来,“你给我回来!”
  沈崇崖也知自己反应过度,尴尬恐惧,一小步一小步挪了回来。
  “怎么?我打过你不成?”卓思衡气道。
  沈崇崖赶紧摇头。
  卓思衡看他和孔宵明对自己因迷惑而惧怕的模样,便知不能像从前骂陆恢和悉衡那样教育,只好压下无奈之怒,抚平心境,双手扯过沈崇崖的衣领,凑近后却动作轻柔慢条斯理抚平,又替他抻开已堆叠褶皱的袖口,同时柔声道:
  “我们为官之人,同百姓言说勿要端架子摆威风,平实言语即可。但身着官袍在百姓面前一定要注重仪容,不是为了威仪和气势,却要知晓自己所代表的正是秩序和法度,决不能自己先有慌乱作相之态,令人观之不安,那所言所述还谈何服众抚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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