汴京生活日志——by清越流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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但丫鬟一旦签了卖身契,就从人变成了主家的财产,且不说生死由人,生命财产安全都没了保障,想要脱离奴籍重新成为堂堂正正的良民,往往需要奋斗半辈子,还要加上一点运气造化。
总之这是沈丽姝穿越后第一次接触到封建时代最糟粕的东西之一,以前她就知道它们的存在,但亲眼所见,还是忍不住唏嘘了一把,也只能事不关己的安慰自己,好歹陈老太看起来挺朴实,给她打工应该不至于提心吊胆。
陈老太确实待人热情,得知沈丽姝一行人是有事拜访,也坚持要留他们吃午饭,一边搂着宝贝外孙问他想吃什么,一边让人去前面刘地主家喊在那里做客的几个儿子回来。
陈家兄弟一听是老母亲喊他们,也麻溜的回来了,后来听沈丽姝讲明来意,还以为是小孩子过家家,失笑摆手道:“这也用得着你们这么多人跑一趟?林妹夫叫人带句话就是了,家里还有百来斤炭,我们叫长工挑了送过去。因着是去年的旧炭了,若是全都要,就算个整数,给三百文便是。”
他们嘴上说着小事,把这事当小孩过家家,但是在商言商,该收的钱却没客气。沈丽姝很喜欢跟这样的人打交道。
而且陈家兄弟嘴上没说给优惠,却是实打实打了大折扣的,她依稀记得,城里冬日的木炭高达六文钱一斤,遇到寒冬或是下雪天还要涨价,陈家百来斤木炭只收三百文,相当于半价出售,比沈丽姝预计的还便宜,她立刻从荷包里掏出一两银子,“这一百斤炭我们要了我,剩下的钱作为定金,我们之后还要更多的炭。”
饶是陈家兄弟家境殷实,也被小姑娘出手的大方惊了一下,但很快也爽快接过来了银子,“往年我们是半个多月后才开始制炭的,既然你现在给了定金,提前一些时日也不碍事,但这炭最快也要半个月才能制好,另有就是新炭不能跟旧炭一个价钱,看在林妹夫的面子上,每一百斤我们可以按四文钱的价格卖,但是少于一百斤,就要收五文了。”
沈丽姝表示可以,“那就先定两百斤的,往后再定都是这个价格吗?”
陈家兄弟看了看旁边完全插不上话的大人和几个男孩,最后点头还是:“可以。”
第33章
大股东。
沈丽姝发现自从回了通许镇, 无论是跟林叔叔还是陈家兄弟的沟通,都十分顺利且愉快。
他们对她一个小姑娘出面谈正事,且没有征求同行人的意见就自己拿主意的情况, 眼底并非没有疑虑, 但他们却并未提出半点异议,连出声质疑她的行为都没有。
尤其是陈家兄弟的态度表现得尤为坦然, 狐疑归狐疑, 生意还是要照常做的。
沈丽姝仔细想想,这应该跟他们思想是否开明没半毛钱关系,他们不反对单纯只是因为没必要, 送上门的钱不赚白不赚, 也不用考虑她抛头露面搞生意是否会引来流言非议的问题, 反正流言怎么传也传不到他们头上。
那么陈家兄弟可以事不关己高高挂起, 别人是不是也同样如此呢?
想到这个可能, 沈丽姝就忍不住开心。
她不怕困难阻碍, 但这种麻烦能没有最好就没有吧。
不过比起那点欣慰, 更让沈丽姝兴奋的, 自然还是顺利跟木炭供应商谈好了合作这件事本身。
比起市面上一斤六文, 但可能还要视情况涨价的木炭价格,陈家兄弟给的四文一斤出厂批发价,看似没优惠太多, 但是以他们对木炭的消耗量,这就能节省下一笔不小的成本了。
沈丽姝其实觉得,陈家兄弟既然能以三文一斤的抄底价把陈炭给她, 就说明这个定价他们也是有赚头的, 她若以长期合作、需求量大为由多磨一阵, 再把徐二舅和他们妹夫的关系搬出来, 是很有可能把谈到三文一斤的。
只是这样就把价格压得太狠了,万一让供货商心里存了疙瘩,日后一看他们的烧烤生意红红火火、日进斗金,心中不平衡,随便搞点小动作整他们,岂不是得不偿失?
自打看到大人小孩都那么为他们的烧烤疯狂上头,沈丽姝现在信心多到几乎要膨胀了,如今她要考虑的已经不是赚不赚钱的问题,而是赚多少的问题了。
在那之前,她也常把“日进斗金”挂嘴边,把这当成是美好的愿景,但从昨天起,沈丽姝莫名相信他们真的可以日进斗金。
于是,拥有强大自信的沈丽姝开始考虑可持续发展,而不是竭尽所能的薅羊毛,从陈家兄弟犹豫之后,还是果断答应她日后不提价这个细节,沈丽姝就知道她的选择没有错。
拥有一个诚信可靠且稳定的供应商,可比占一时的便宜来得划算。
沈丽姝笑盈盈道:“我知道陈叔叔你们是十里八乡出了名的诚信人,那就这么说定了,木炭制好了只管叫人带口信,到时候应该是我二舅过来取。”
来的路上,沈丽姝就跟徐二舅商量过,如果谈得顺利,这段时间就请徐二舅帮他们提货运送木炭。
徐二舅自然是满口答应,甚至连报酬都不要,他表示农闲歇着也是歇着,能帮他们做点什么再好不过,要不是沈丽姝目前不招成年员工,而且沈家也住不下这么多人,他甚至很愿意去城里帮他们照料烧烤摊。
至于开春后徐二舅需要忙地里的活,无暇帮他们运输的问题,沈丽姝并不担心,她想那个时候自己都赚大钱了,还能解决不了这种小事吗?
所以她谈完正事,当场就把负责接头的徐二舅介绍给了供应商。
徐二舅不但代表甲方,更是陈家兄弟妹夫的好哥们,以前也是见过的,这会儿自然而然聊了起来,场面十分热络,陈家兄弟就差没拍着胸脯保证,他们要多少木炭就有多少木炭,绝对不会掉链子云云。
沈丽姝顿时更放心了。
其实按照她的习惯,这种协议应该认真写进了合同互相签字盖章才稳妥——她出门前连写合同的纸笔都准备好了,为此还征用了小老弟的书包。
沈文殊和沈进殊这次回镇上就是为了上学,别的小伙伴只要带吃的玩的回家休假,他们却要带上行李和文房四宝。换洗衣物当然是沈爹帮他们背,至于文房四宝,哥俩还正在新鲜的阶段,拒绝了哥哥姐姐的帮忙,自己一路背着来到了姥爷家。
用的就是沈丽姝特意给他们缝制的书包。
沈丽姝给他们做书包也是出于偶然,那天她娘随口提了句,大意是给兄弟俩做完衣服,刚好还剩一块料子,不如也给小弟做一身。
他们家沈小二那个大冤种一听就不乐意了,撒泼打滚不让母亲拿他们的料子去给臭弟弟做新衣服。
沈徐氏就是随口一说,小儿子捡哥哥们的衣服也够穿了,不做就不做吧,反正小家伙也不懂这些,新衣服可能还没有哥哥姐姐随手给的微笑让他欢喜,但是已经破防的二儿子却哄不好了,沈徐氏无奈之下只能习惯性求助大女儿。
沈丽姝一开始只觉得她娘太好性儿,竟然会被二弟那个小破孩拿捏,然而当她得知二弟竟然长这么大才第一次做新衣服的事实后,她震惊了。
上辈子是独生女、这辈子也是长女的沈丽姝,还从来没体会过只能捡别人旧衣服穿的感受,她平时也没有注意过二弟的窘迫,可能是因为他们家的孩子还不算太多,小孩子长得又快,大弟根本来不及把衣服穿坏磨破,就又长了个子要换新衣服了,换下来的传给二弟穿,还是干干净净、连补丁都没有的。
因而比起巷子里那些排行四五六开外,只能穿哥哥姐姐们轮了不知道几手,料子都洗的发白,身上也打满补丁的小朋友,他们家二弟已经称得上干净体面了。
如果自家条件不改善,二弟往后的弟弟们才是各种意义上的悲催。
但沈丽姝毕竟见过现代小朋友享受着多么全方位的呵护,代入一下就觉得他们家二弟真心太不容易了,长到这么大才苦苦等来人生中第一件量身定做的新衣裳,结果自己还没穿上感受幸福,比他还小几岁的小弟竟然也要有新衣服了,这还有天理吗!
他不冤种谁冤种?
沈丽姝完全能理解小家伙的崩溃,便也真心实意哄了他几句,并拿出解决方案——小弟的新衣裳暂时不做了,他们自己做衣服剩的料子,可以再缝个书包,这样他们上学也方便。
他们家的条件如今有了质的飞跃,逢年过节,姐弟几个再做新衣服,也不可能故意落下小弟。
但只要不在自己第一次这么值得纪念的时候戳他心窝子,沈进殊也是可以接受的,所以他当场答应了沈丽姝的调解方案,并提出一个小要求,他对母亲已经彻底失去了信任,要阿姊亲手给他做书包。
沈丽姝:……
然而她又做错了什么?
可是对上小家伙还包着泪的狗狗眼攻势,她也没办法狠心拒绝。
跟总是被儿女们弄得焦头烂额的老母亲沈徐氏不一样,沈丽姝行走江湖、在小团队里混得如鱼得水,凭的就是她娴熟的端碗技巧,既答应了二弟,大弟的书包当然也不能落下。
好在沈丽姝穿越自带缝纫技巧,冷不丁让她绣花可能要麻爪,但简简单单缝两个布袋子,简直易如反掌,沈丽姝就抽了不到一小时的空搞定两只书包。
是那种特别基础简单的款式,唯一值得夸赞的地方就是她给小书包缝上了扣子,只要扣上就不用担心东西从包里掉出来。
这个与众不同的小细节,瞬间让两只平平无奇的布袋子变得别致起来,也让它们的小主人沈文殊和沈进殊小朋友兴奋得又蹦又跳,恨不得第二天就背着它们去上学。
再后来,沈徐氏实在看两只光秃秃的书包不过眼,抽空拿过去绣了几丛竹子,让它们看起来更加别致秀雅,也让兄弟俩更加爱不释手。
所以沈丽姝一提议去朱砂镇也算出远门,最好背上书包,兄弟俩立刻热烈响应,并抢着给她装纸和笔。
但准备这么充分的沈丽姝,到最后关头也没有把纸笔拿出来写合同。
她已经知道在这个时代,签字画押不一定具有约束力,反而她的自作聪明很有可能把事情弄巧成拙,因为官府不是什么事都管,也不是谁都有资格和能力对薄公堂。
他们就算签了合同,未必就比陈家兄弟口头承诺的份量重。
因为这是个人情社会,陈家兄弟这么好说话,就是看在他们妹夫的面子上,而她既然请来了大头叔当中间人,在大家都没有提契约的情况下,也没必要再画蛇添足。
于是事情就这么口头约定了,。
沈丽姝和小伙伴们最后也没拗过陈家人,在这里吃过午饭才动身返回。
回到家中,小伙伴们自发的摆开架势苦练烧烤技巧,从朱砂镇直接扛了百来斤木炭回来,堆在屋檐下和半箩筐木炭形成了小巫见大巫的鲜明格局,囤货的幸福感油然而生。
徐虎他们也彻底没有了后顾之忧,可以放心大胆的开干。
今天没准备肉也没关系,沈家人送来的蔬菜正好派上用场,蔬菜本身味道一般,反而更能考验他们的烧烤水平是否有进步。
作为自封的美食评论家,沈丽姝又尝了不少烤串,晚饭都少吃了半碗。
吃饱喝足,徐家众人照例在院子里聊天吹风。
晚风带着凉意,但也不是特别冷,大家更愿意在有月光的院子里吹风,也不想这么快回房睡觉。
沈丽姝也坐在屋檐下,正好想起白天去陈家的事,便从荷包里掏出一两银子交给徐二舅,表示这是拿木炭经费,快用光了再提前问她要。
在某些方面,沈丽姝还是很讲究的,总不能让帮忙运送的徐二舅还要给他们垫付货款,就算徐二舅自己愿意,她也不好意思。
当然徐二舅起初也不肯收,经过了一番你来我往的拉扯,最后才在她的坚持下把钱收起来,徐二舅嘴上还有点无奈的道:“左一两,右一两,昨天还买了那么多肉,姝娘来姥爷家玩到底带了多少钱?”
沈丽姝也没想到事情进展这么顺利,导致她花钱如流水,面露惭愧的摆手,“没带多少,剩下的不敢多花了,不然连大弟二弟的束脩都交不起。”
说起这个,徐二舅立刻露出了得意的神情,邀功地道,“对了,我还没来得及告诉你们这个好消息,林夫子说了,大弟二弟只要乖巧不添乱,可以免费在他这里开蒙,不用交束脩。”
沈丽姝听了果然颇为惊喜,“是因为今年不剩两个月了,林夫子才暂时不收束脩的吗?”
“也不全是。”徐二舅先说了他之前琢磨的几点理由,但其中还有个原因是连他也始料未及的,“林夫子原先回镇上开办私塾,就是因着接连丧父丧母,需要回乡守孝,教一教学生也好维持生计。如今他也快出孝期了,能赶上后年的乡试,正是需要潜心苦读的时候,据林夫子自己说,他在先生和同窗的帮助下,拿到了江南某间知名书院的推荐函,过完年就要带着妻儿前往南方,不但没法再教书育人,就连这镇上的祖宅,也要托林里正帮他租出去。”
一听林夫子要去江南求学,徐家人都觉得很是惋惜,就连已经很久没去林夫子跟前报道、算是小学辍学的徐虎,也忍不住对小表弟们感慨道,“那你们运气还算好了,林夫子愿意给你们开蒙,他在镇上几位夫子中可是脾气最好的,从不打手心,不像另一位林夫子那么古板严厉。就算大弟二弟跟不上其他人,我们林夫子也只会耐心的多教几遍,不用担心挨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