瞒着首辅生了崽——by不配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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沮丧中透着颓废,萧瑟无边。
望着身侧这张与他极为相似的小为安,阮珑玲不由得鼻头一酸,险些就要在儿子面前落泪,可到底忍住了,只柔声道了句,
“你的亲生爹爹…母亲一时也不知道从何处与你说起…
安哥儿想知道什么?不如你问,母亲回答你便是了。”
“爹爹他生得好看么?”
“……好看的。”
小为安不满足于这个简短的回答,立马追问道,
“那有多好看呀?
比扬州的花魁公子还要好看么?”
“……你的爹爹…是母亲在这世上见过最英俊的男子。”
最英俊?!
母亲日日见那么多人,爹爹是最英俊的?
那定岂不是长得的天上的神仙一样?
小为安肉眼可见兴奋了起来,眼眸熠熠生辉,甚至在榻上翻了个身,
“果然和隔壁的贺嬢嬢说得一摸一样!她夸我生得好,说我爹爹也定然很好看!
那…那爹爹他懂得多么?学问好吗?”
阮珑玲想起,于则祺说过,王楚鳞是周阁老此生最得意的弟子。
“…嗯,学识渊博,贯通古今。
这么说吧…你成峰舅舅现在是状元,你爹爹曾当过你舅舅的先生。”
小为安的眼睛瞪得更大了些。
在他看来,阮家这一年来发生的各种各样翻天覆地的变化,比如从扬州搬来京城…都与舅舅中了状元有关,所以在他心中,舅舅的学问就已经是一等一的好了!
能做状元的先生,学问必然比状元还要好!
“那…那爹爹会打架么?”
小为安毕竟还小,常有顽皮捣蛋的时候,上树掏鸟窝,下河摸鱼虾,打鸡斗狗都是常事了……偶尔玩伴间也有推搡,所以这个问题,是他最最关心的问题。
阮珑玲又想起…那日他被人追杀至林中,手腕翻转舞出剑花,在车架上跳跃翻转,翩若游龙的英姿…
“…不仅会打,还挺厉害。
说能以一敌百也不为过。”
果然他的爹爹就是最厉害的!
这不就是舅舅对他的期许?嘴中常说的,文能提笔安天下,武可上马定乾坤么?
根据这些仅有的信息,小为安努力在脑海中一点一点拼凑出亲生爹爹的形象,他觉得爹爹第一次如此具像化,好像能看得见,摸得着,此时此刻就与母亲一起躺在榻上陪他谈心说笑…
“爹爹相貌英俊,学问又好,就连打架都那么厉害……他一定是全天底下最好的爹爹!”
小为安一个一个掰着手指头,数着亲生爹爹的优点,嘴角的笑意越溢越大…可忽然有想到了什么,嘴角一憋,又觉得忧伤起来。
知子莫若母。
阮珑玲敏锐察觉到了他情绪的变化,柔声问了句,
“怎么又不开心了呢?”
他往阮珑玲怀里拱了拱,弱声道,
“要是爹爹没有去世,该有多好啊?”
说完这句,小为安心中便觉有些后悔。
他想爹爹,他伤心。
那母亲定然比他还想,还要更加伤心!
小为安抿了抿唇,非常努力才把那股泪意咽了下去,然后双臂将母亲的腰身紧揽住,
“母亲,你莫要难过。
爹爹虽没了,可母亲还有为安!
今后我定会以爹爹做榜样,做个如他那样文成武就的君子!”
小小稚子,这番话却说得异常笃定。
让阮珑玲感动之余,心中生出了无限的内疚与惭愧。
她不是没想过ʲˢᴳ无父养子的艰辛,所以这些年来,除了应对生意,她已对小为安倾注了全部的关心与陪伴,就是希望能稍微弥补些没有亲生父亲在身侧的遗憾。
可现如今看来,父亲这个位置的缺,是谁人都替代不了的。
亲生父亲分明就在京城,可小为安却只以为他去世了。
近在咫尺,却仿若天人永隔。
如此父不见子,子不见父……
有时候细想想,阮珑玲心中都觉得有些不落忍。
但不落忍又能如何?
可事已至此。
她早已没有了回头的余地。
无论是五年前佯装浪荡。
还是五年后铁面拒婚。
阮珑玲早就将所有后路全部堵死,她只能朝着这条路这样走下去,一直走,走到生命的尽头。
小为安格外懂事。
他甚至都不敢多问,只浅浅问了这么几句后,就对父亲那两个字绝口不提了,甚至还打起精神说了几句俏皮话,来哄阮珑玲开心,过了小半柱香的时间,直接蒙头睡过去了……
阮珑玲踏出房门,抬眼就望见了高悬在天上的圆月。
她按了按腰间香囊中那块独属于王楚鳞的木牌。
那男人让她意料不到的事情有很多。
其中让她最想不到的,是他说为了她,竟整整五年都没有娶妻。
呵。
岂会?
怎么可能?
他定是在扯谎!
定是为了让她点头答应嫁人,才刻意这么哄她开心的!
可就算是真的……
王楚鳞,你知道么?
就算你为了我整整五年未娶…
可我也同样五年未嫁,从未再让任何男子触碰过……
我还生下了咱们的孩子。
他叫为安。
今年已经整整四岁了。
靠着扬州特色的美味菜肴,仙客来迅速在京城众多的酒楼中脱颖而出,成了各个名门贵眷们的常去之地。
今日休沐,春日阳光正好,许多官眷们都携家带小出门,或去京郊踏青,或去访友闲逛……停歇下来总是要寻吃食,仙客来便是个好去处,所以今日生意异常火爆!
阮珑玲照例在酒楼中统管大局,将仙客来上下酒楼全都巡视过一遍,又去后厨瞧了一遭……确认各处无误之后,她才斜斜靠在窗橼边,双目眺望着远方,似是在盼着什么…
阿杏瞧出了她的心不在焉,不禁蹙起眉尖啐了一句,
“东家日日望也无用,那是个没有心的,想必今后都不会来了!”
“呸!还说什么逢迎成妻,诚心求娶呢?不过被拒了一次罢了,这都整整五日了,那王楚鳞竟就连门都再未登过?他的诚心在哪里?莫不是喂到狗肚子里去了?”
阿杏那日就在天字一号房外候着,将王楚鳞的话全都听入了耳,现在真是越想越生气,
“东家,男人的话听听便罢。
那刘成济以前不也常说些甜言蜜语么?甚至还指天画地赌咒发誓呢!可最后呢?中了探花之后不还是将姑娘抛却脑后,另娶他人了?
那王楚鳞也一样!
他说他错了,说整整五年都放不下姑娘……可他说的若是真的,那这五年间,他为何从来都没回扬州瞧过姑娘一次?他并非不知道姑娘身在何方,住在何处……他哪怕人不来,可捎过一只书信,传过只字片语过来么?”
“哦,以前他只让姑娘做妾。
现在晓得五少爷中了状元,这才巴巴得上门来迎娶做妻,这不是趋炎附势?不是势利眼么?
他不来最好!
若是来了,奴婢必然要抄起扫把将他打轰出去!”
阿杏在一旁义愤填膺。
阮珑玲只听着,并未附和,却也并未阻止,面上的神情是木然的,一直未曾变过。
是啊。
王楚鳞再也没来过。
这就是答案。
她在期待什么呢?
五年前是她心狠斩断情缘。
五年后又是她再次拒绝了他的求娶。
她推远了王楚鳞一次又一次。
一而再,再而三。
他们拢共也就相处了短短一月,生出来的那些情意,能被如此消耗几回?
他还是别来了吧。
永远都不要来。
莫要让她…再拒一次。
此时。
楼下先是传来了一声惊呼,紧而就是撕心裂肺的哭喊声,使得仙客来上下九层听得清清楚楚,然后楼下的人群就开始骚动不安!
一阵急切的脚步声传来,仙客来的掌柜丽娘子未经禀告,径直闯了进来。
她面色发白,满头大汗,眸光中尽是惊惧惶恐,见到阮珑玲的瞬间,仿若瞧见了主心骨,立即快步迎上前来,犹如抓救命稻草般,抓住了她纤弱的手腕,
“东家!大事不好了!出、出人命了!”
一听到“出了人命”这几个字,阮珑玲的脸色亦蓦然大变。
“莫要慌里慌张,究竟出了何事?你好好说!”
丽娘子浸**淫在酒楼行当十几年,并非是个没见过风浪的,心中虽还是七上八下的,可还是勉力稳了稳心神,将事情经过全都道了出来。
“一楼的荒字十五号桌翻了四次台后,来了一家六口人,有老有小,听口音不像是京城人士,坐定之后点了几道菜。今日事忙,菜上得慢了些,这桌客人牢骚了几句,我上前好说歹说安抚了一番,原以为无事了…
可谁知将菜上齐之后,这一家老小用膳原用得好好的,后来那个小的先哭喊了声肚子疼,然后围坐在一起的那几个也捂着肚腹喊嚷了起来,我立刻就要上前去查看……
谁知…谁知才几息的功夫!那一家子五口人,竟就没了声响,七窍流血着倒在了饭桌上,我伸了指尖上前忘鼻息处一探,竟都没了气息!死了!”
“那一家子,只幸存了个去更衣方便,未曾动筷的妇人,她此时正在楼下嚎哭喊冤,让在场者为她做主呢…”
“什么?!”
阮珑玲脑中瓮然一响,眸光震动,身形都微晃了晃。
一家五口都死了。
都是刚用完了膳,就死在了仙客来的饭桌上?
那在场的京城百姓定会认为,是仙客来的餐食出了差错,藏污纳垢生了毒物,这才是人食之丧命!
可怎会呢?!
不可能的啊!
做酒楼最要紧的就是食材入口干净,那些鸡鸭鱼肉,瓜果时蔬…都是后厨经人采买之后,由专人检验过,最后丽娘子与阮珑玲都会再过一次眼的啊!
干干净净。
新鲜嫩绿。
哪怕是过了夜的食材,都会立刻处理掉!
怎会吃死人?!
“我们一家人不过是想趁着休沐吃顿好的,谁知仙客来这家黑心店,饭菜里竟然有毒!害得我们一家五口命丧黄泉!天爷啊……我爹今年才五十有二,侄儿才不过区区七岁啊!”
“各位定要为我做主!为我伸冤啊!仙客来这家黑心店!听说这东家玲珑娘子,还是状元的胞姐?!这就是状元的家眷?胞姐是这样的黑心肠,那状元的品性又能好到哪里去?
今日她若不给我家老小偿命,我拼着这条性命不要,也要去敲登闻鼓,死谏告御状!”
楼下撼天动地的凄厉哭喊声传来…听得阮珑玲差点心脏猛然停跳!
尚且不说食材是否有毒…
可就算有,也是一人做事一人当,全是她阮珑玲的罪责!
但这妇人竟张嘴攀咬,将成峰也扯了进来?!
成峰日夜苦读,俯首案牍十几年,看书写字未曾片刻停歇过,千军万马挤过独木桥,何其不易才终于高中考上了状元?
他现如今才刚入仕,前途一片光明,可若此时牵扯入这桩命案当中,必定青云路断,跌落泥潭!
思及此处,阮珑玲立即狂奔下楼,只想着快些让那妇人冷静下来,话语中莫要再牵扯胞弟。
因发生了命案,仙客来三层外三层都被人群围了起来,唏嘘的,痛心的,看热闹的……百姓们熙熙攘攘一涌而入,以犯了命案的那一桌,隔了三米开外围成了个圆圈。
阮珑玲踏下楼的瞬间,一眼就望见了横陈在地的尸体,鼻舌耳目中流出暗红的鲜血,死状极其凄惨…她脑中瓮然,还来不及说些什么……
那个正在咒骂着的妇人立即认出了她,高喝一声,
“想必你就是那状元的胞姐,仙客来的东家,玲珑娘子了吧?!”
那妇人也不待她说话,气愤之下阔步上前,一把就揪住阮珑玲的发髻,将她猛然拖拽到圆圈的正中间,直接推搡到了地上。
这妇人力气甚大,阮珑玲的小腹被撞到了桌上,紧而跌落在地上,瞬间头冒金星,再睁眼就直直往见了那幼儿毫无生机流血而亡的尸体。
她也是做母亲的人,瞧见了不免一阵心痛。
眼下最要紧的,是堵住那妇人的嘴,然后再查明真相。
她用眼神示意,劝退了想要迎上前来扶她的阿杏,然后捂着被撞疼了的小腹,缓缓站起身来,对那妇人温言安抚道,
“这位娘子,我十万分理解你的心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