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寡妇桃夭的太子赘婿——by十方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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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谢珩这一走,就连平日里与他过不去的宋大夫心里都不好受,更何况将他当儿子的莲生娘。
  她捂着嘴哭着回了屋子。
  既然都不想吃,又何苦浪费粮食。
  桃夭在屋子里伫立良久,只觉得日头刺眼得很,见小白正围着她打转,起身抱起它回了书房。
  书房里同院子一样空荡荡,书桌前再没了那个总是骂她“不成体统”的美貌郎君。
  桃夭抱着小白坐在窗前,总觉得心里空落落。
  “你说他是因为我不肯同他走才生气的?”她摸摸小白毛绒宋的脑袋,轻轻叹了一口气,“走都走了我又把他惹不高兴了。可他为什么不高兴?他要是同我说一说,兴许我还能哄一哄他。”
  才一两个月大的小狗显然对她的话不感兴趣,从她怀里挣出来跳到地上在书房里到处撒欢。
  它东嗅嗅,西扒扒,一会儿的功夫从柜子底下扒拉出一只残缺的草编蚂蚱来。
  桃夭赶紧弯腰捡起来,发现并不是莲生哥哥或是长生送她的那些。
  他们编不出这样丑的东西来。
  桃夭突然想起谢珩有一种十分不好的习惯:一旦弄坏了东西,就喜欢找地方塞起来。
  不小心撕烂的佛经,写坏的字,不要的衣裳。
  他总说已经丢了,可后来挪床的时候被她从床底扒出来。
  面对着一堆证据他都死都不承认是自己塞的,非说是那只鸡趁人不在家叼进去的。
  他那个人面皮薄,最经不得人说他。
  桃夭怕他恼羞成怒后又要骂自己,当时没敢跟他争,顺着他说是鸡叼进去的,背地里取笑他许久。
  她想他没养过鸡,所以不知道鸡根本就不会叼东西,更何况还是那样沉的衣裳同书。
  桃夭趴到地上伸手去掏柜底下,果然从里头掏出一大堆纸团同一堆极丑的草编蚂蚱。
  她把一个个纸团抚平摊开在桌子上,才发现是七八张张废弃的字画。
  画上画的都是同一个人。
  有时是她坐在窗前低头刺绣。
  有时是她在啃跟一个同自己脸差不多的桃子。
  有时是她趴在桌上睡觉,大把个脸埋进臂弯里,只露出半阖的眼眸。
  她一张张看过去,其中一张少女趴在窗前同几个孩子说话的场景她最喜欢。
  明明不过是水墨画,可隔着画她似乎能感觉到屋外夏日里格外热烈的阳光。
  桃夭仔细想了想,好像是那日她见他被屋外的蝉吵得闹心,只好心疼地掏出几个铜板叫村子里的孩子去黏掉那些蝉。
  这些画是几时画的?她竟一点不知晓。
  她盯着那些画像看了许久,小心仔细地卷好然后同莲生哥哥的那幅画轴放在一块。
  小白还在书房里撒欢,可再没能扒拉出同他有关的东西来。
  桃夭百无聊赖地趴在桌子上从一堆极丑的草编蚂蚱里挑了许久,才勉强挑出一只好看的来。
  原来事事追求完美的先生也会有做不好的事情啊。
  真是笨,既然想学,为何不问问她?
  她又不会笑话他,她当初也是学了很久很久的。
  看着看着,手里的蚂蚱也变得模糊起来,一滴泪从眼眶滑落,滴在那张写了词的宣纸上。
  【汴水流,泗水流,流到瓜洲古渡头,吴山点点愁。
  思悠悠,恨悠悠,恨到归时方始休,月明人倚楼】【1】
  桃夭盯着那首词看了许久突然捂着眼睛哭了。
  她还是不懂这首词的意思,亦不晓得自己是在哭莲生哥哥还是哭先生,只晓得心底难过得很。
  没关系,先生才走她哭一哭总是应该。
  哪有人和离不哭的,就算真有她也没见过。
  再说旁人她管不着,她自己反正是要哭的。
  哭着哭着,突然想起来她其实其实有很多话要同他说的。
  酸梅已经腌好了,应该问问他要不要路上带着吃。
  她送他的木簪早已经雕刻好了,总要问一问他喜不喜欢。不喜欢也没关系,丢了她也不生气的。
  她当初给他的那九贯彩礼钱还留在这儿,也忘了给他带上。
  她给出去的钱总不好再收回来,免得她下一次招赘的时候出不起那么多钱,对方知道后会觉得她厚此薄彼了。
  还有若是他以后来姑苏,一定要记得来桃源村看看她。
  要是不记得她也没关系,她总是记得他的。
  记得曾经有一个总是爱骂她“不成体统”的男子给她做过赘婿。
  记得他曾在七夕兰夜送了她一院子的花灯同孔明灯。
  记得他偷偷编了这样多的蚂蚱送给她。
  丑也没关系。
  *
  次日一早,醒来后的桃夭心情已经好多了,就是眼睛微微有些肿。
  早饭后她正坐在院子拿鸡蛋敷眼睛,张氏竟然来了。
  谢珩走时动静那样大,整个村子的人都知道“桃夭家的赘婿”走了。
  不放心的张氏一瞧见她哭肿的眼睛,不由地叹气,“真就这么走了?不回来了?”明明上次进城时两个人瞧着还挺好的,怎么腿才好就要走了呢!
  桃夭“嗯”了一声,挤出一抹笑,“走了。不回来了。”
  长安离江南那样远,又怎么可能再相见。
  张氏瞧见她一点儿也不急,替她着急,“那你以后怎么办?你肚子里的孩子怎么办?”
  说起孩子,桃夭羞得脸都红了,把脸埋进臂弯里,小声道:“没有孩子,不过是月事延迟了。”
  竟是个误会!
  张氏一时之间不知道说什么好,扫了一眼空荡荡的院子,“你阿耶阿娘呢?”
  “我阿娘屋里睡觉,昨儿哭了一日有些头晕。我阿耶出诊去了。他们都挺好的。”
  莲生娘倒比桃夭想得坚强,她难过了一晚,早上起来反倒时劝慰她,告诉她待“莲生哥哥”高中状元后一定会回来接他们一家去长安享福。
  只要有这个信念,她就能一直活得好好的。
  至于阿耶,只要阿娘没事,他自然也很好。
  张氏实话实说:“不管怎么说,他来这一回,你耶娘总是比从前好。”
  桃夭也这样想。
  张氏问:“那你以后打算怎么办?”
  桃夭抬起一张绯红如朝阳的面颊,“我打算去城里看看铺子。”
  “我说的不是这个!”张氏担心她想不开,“那你以后还成不成婚?”
  “我为何不成婚?”桃夭逗弄着躺在她脚背上晒太阳的小白,“只是他才走,我就要去找下家,总有些不合适。等我开了铺子有了钱再做打算。”
  张氏想着也是这个道理,语重心长道:“这次无论如何要找个知根知底的,不能就这么走了的!”生得再好留不住又有什么用,不如找一个普通些的,安安稳稳过一生才是真。
  桃夭也觉得是这样。
  若是再找一个这样的跑了,那她流的眼泪都要灌满后山那条河。
  可仔细一想却又觉得自己想多了,像先生那样的人物天底下又有多少个。就算有,她也不敢再招来做赘婿。
  太难哄了!
  张氏见她神情蔫蔫,知道她一时没缓过劲来,安慰她,  “你也别多想,等你兰子姐姐从金陵回来,再让她帮你找个好的。”
  桃夭乖巧点头,“好。”
  两人又闲聊了几句关于房子上梁的事儿,张氏见时辰不早起身告辞。临走前,她问:“和离书他签了没?若是签了我带回去叫你大叔给你摁手印。免得再影响你下次成婚。”
  桃夭这才想起和离书忘记写了,忙道:“那等我写了再拿过去。”
  张氏前脚一走,桃夭立刻就回书房找来纸写和离书。
  上次因为不会写,后来她曾偷偷查阅过。
  这一次她一气呵成,片刻的功夫便写好。
  和离书同婚书一样,都是一式两份。
  她签下自己的名字,盯着空出来的那个位置看了一会儿,从箱笼里取出婚书与那封和离书并排放在一块做了对比,取出印泥在和离上签好的名字上印下两个手印。

  手续终于齐全了。
  从此以后,宋桃夭与谢三郎从此以后各自嫁娶,互不相干。
  好得很。
  *
  “殿下还是不高兴?”
  正在甲板上擦拭佩刀的齐悦问哭丧着一张脸从船舱出来的齐云。
  已经快要八月,江南的夏季仍是炎热,河岸柳树上的蝉鸣此起彼伏,吵得人心焦。
  头上顶着芭蕉叶的齐云在被艳阳晒得滚烫的甲板上徘徊片刻,小声问:“那日殿下究竟在屋子瞧见什么,怎那样不高兴?”
  他思来想去,总不至于因为几行刻字就生了那样大的气。
  齐悦摇头。
  像是为了一幅画。
  齐云叹息,“那咱们还要在这儿停留多久?”
  从宋家走后一行人马不停蹄昼夜不息赶了两日的路,终于在昨日晌午赶到姑苏来。原本以为殿下在姑苏瓜洲渡口换水路后直奔金陵,谁知却停在此处不走了。
  谁都看得出来殿下就是舍不得那小寡妇,可他偏偏一句话不说,憋着一股劲儿在船舱批阅奏疏,昨晚到现在都不曾阖过眼,谁劝谁挨骂。
  齐悦也不知晓,见外出的裴季泽顶着炎热的日头上了船,忙迎上前,“裴侍从可算回来了!”。
  裴季泽望了一眼船舱,皱眉,“还在批阅奏疏?”
  齐悦颔首,“不如您去劝劝?”
  裴季泽是殿下自幼的伴读,关系非常人能比。若是整个东宫有谁能敢劝殿下,且能劝得住殿下的那就非他莫属。
  裴季泽进了船舱。不同于屋外炎热的天气,船舱里头搁了冰,才一进去,夹杂着花香的丝丝凉意扑面而来,顿时解了几分燥意。
  他走上前去,向端坐在紫檀木案几前批阅奏疏的谢珩行了一礼,踞坐到一旁取了茶具烹茶。一会儿的功夫,茶汤煮沸,四溢的茶香弥漫整个船舱。
  裴季泽的茶艺堪称一绝。
  谢珩终于搁下手中的朱笔,轻轻揉捏着眉心,声音低沉,“好久不曾吃过裴卿烹的茶。”
  裴季泽分出一杯茶汤递到他手里,道:“微臣始终是个男子,岂不知这样好的茶若是以女子之手烹煮,茶香更浓。”
  谢珩持杯的洁白指骨一顿,“裴卿何意?”
  裴季泽道:“殿下若喜欢她,为何不直接带回东宫?”
  谢珩皱眉,“孤只是将她当妹妹!”
  “既如此,那殿下是在恼什么?恼她没有给殿下做妹妹?恼她竟然这样不识好歹,竟然拒绝殿下的好意?还是说,””裴季泽那对像是能穿透人心的多情眼眸微微流转,“殿下是在介怀,她心中喜欢的并不是殿下?”
  他话音刚落,谢珩手中的茶杯重重搁到案几上,杯中尚且滚烫的茶汤溅了几滴在他白皙的手背上,瞬间起了红点。
  “是微臣逾越!”
  裴季泽立刻起身告罪,“微臣只是觉得,若是殿下真是心中不安,可以予她一些钱财,也算是报答她当初对殿下的救命之恩。”
  谢珩不作声。
  裴季泽默默退了出去。
  两刻钟以后,船舱内传来男人低沉的声音,“叫齐悦去办。”
  齐悦得了命令立刻下船打马掉头回桃源村。
  他一路吗马不停蹄,终于赶在次日日落前到了宋家小院。
  宋家那几间新屋已经落成,今日刚好是上梁的日子。
  他才到院门前就响起鞭炮声,差点惊了身下的马。
  他安抚好马,大步进了院子,一眼就瞧见站在人群里笑盈盈的小寡妇。
  齐悦想起殿下那张板得极正的脸,再瞧瞧眼前笑靥如花的小寡妇,怎么都觉得放不下的只有殿下一个。
  难道真是给人做义兄做上了瘾?
  小寡妇这时也瞧见他,一脸惊喜地小跑到跟前,“齐护卫,你怎么又回来了?”说这话的时候,清澈如水的目光望他身后望一望,随即流露出不加掩饰的失望。
  齐悦从怀里掏出一沓足以普通人生活十辈子的银票递给她,“这些钱是主子叫我送来给娘子,也算是这些日子以来报答娘子一家对他的照顾。”
  她摇摇头,拒绝,“我不要。我有钱。你同他讲,我很好。我阿娘同我阿耶也很好。”
  不等齐悦开口,她道:“你等等我,我有些东西托你带给他。”
  齐悦本想着她会拿一些什么东西留着叫殿下怀念一下,好借机叫殿下心疼心疼,谁知片刻之后回来,她怀里抱着两个极其普通的陶罐。
  她将其中一个递给他,道:“这是给你还有齐大哥的。此去长安遥远,可以留着路上吃。”
  齐悦没想到她竟然是给自己的,一时之间不知要不要拒绝。
  她已经将另外一个陶罐也递给他,“这是给先生的。他说他很喜欢吃。你告诉他一次不能吃多了,容易坏牙齿。还有这个——”她取下背在背上的包袱递给他,“这是他的东西,麻烦帮我还给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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