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食全食美——by少地瓜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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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她只想活着,好好活着。
  如果能在活着之余做点儿什么,就更好了。
  “夫人,民女有一点想不通。”师雁行说。
  “讲。”
  “为什么十全大补汤之流可以有,月事带却连提都不能提呢?”
  “荒唐!”潘夫人的脸又红了,心脏砰砰直跳,眼睛也微微睁大了。
  她觉得眼前这个姑娘有点疯,“那样的事怎好……”
  她说不下去了。
  她既觉得师雁行是在装傻,又觉得对方不可理喻,这难道不是一代代人传下来的规矩么?
  就跟渴了要喝水,饿了要吃饭一样,哪有什么为什么?
  师雁行本就不指望能通过嘴炮扭转几千年来根深蒂固的思想,她没有继续追问,只是对着潘夫人笑,很恭顺的笑。
  但潘夫人却莫名觉得,那份笑里藏着某种很可怕的力量。
  师雁行换了个话题,“大人和夫人素来体恤百姓,想必也知道下头的官吏日子并不好过。其实民女并非天生反骨,只是由己及人,想着既然朝廷为官员发放俸禄时都想着家中女眷,这就是一视同仁的意思……”
  官员每月领俸禄的同时,妻子也会领到一份等额月俸,这是命妇的待遇,潘夫人也不例外。
  所以听师雁行这么说,潘夫人就跟着点头。
  这倒是。
  若是朝廷的意思,下头的官员自然该学着做,谁也挑不出错儿。
  这么讲的话,倒是说得通了。
  日常节礼就算了,可年礼丰厚,既然有单独给男人们的补药,自然也该给女眷们点什么。
  但潘夫人还是觉得月事带不太好。
  “送些胭脂水粉,或是鲜亮点的布料也就是了。”
  师雁行就想让江茴来听听什么是真正的何不食肉糜。
  “夫人,恕民女直言,下头的女眷们可以不描眉画眼,甚至不穿新衣裳,但却不能没有月事带。”
  底层小官的俸禄很低,家中人口少些的倒还好,但凡子女一多、老人生病,就很容易捉襟见肘。
  官员好歹还能隔三差五有点油水捞,但那些吏员就是真没办法,肥差就那么几个,一个萝卜一个坑,大部分人只是表面风光,实际上没半点好处。
  都说男主外女主内,那是屁话。
  饭都吃不上了,都是外!
  好些不入流的小官儿家的女眷尚且要自己做点儿什么贴补家用,吏员更不必提,妻女基本都要找活儿挣钱养家的。
  可一旦来了月事,在外的要请假,少不得扣钱;在内的又不好动,难免耽误事儿。
  潘夫人出身不错,娘家虽算不得大富大贵,可也有良田数百亩,衣食无忧。
  在师雁行说这番话之前,她从来没想过这世上还会有人用不起月事带。
  一直到师雁行离开,潘夫人还有点回不过神。
  怎么会呢?
  外面雪景正好,潘夫人素来爱赏雪,可今天却罕见地没了心情,满脑子都是方才师雁行说的话。
  “夫人,窗口冷,捂个手炉吧。”
  丫头捧了一只热乎乎的手炉上来,外面的布套子都是绣花缎面的。
  “你在家时用过月事带么?”
  或许是今天被师雁行按着头说了许多遍,再提这三个字时,潘夫人忽然觉得没那么难以启齿了。
  丫头羞涩一笑,“奴婢被卖时才五六岁,用不到。”
  潘夫人也跟着笑,“是了,是我糊涂了,那你母亲如何,家中可还有长姐?”
  “都是贱命罢了,哪里用得起那等好物。”丫头浑不在意道。
  真的有人用不起!
  潘夫人惊讶不已,“那怎么办?”
  “直接蹲在土坑上等过去,若非要起来做事,便用些草木灰、麦秸秆什么的……”
  即便是后一种也不能随便用。
  填装草木灰和麦秸秆不要布条么?
  有那么一长条布,说不得也要几文钱,给爷们儿们缝个鞋面儿不好么?
  弄脏了又要洗,不费水?
  还有那麦秸秆,弄脏了怎么烧!
  草木灰也是,平时要用来刷锅洗碗的,怎么能给女人作践。
  其实师雁行对推广月事带一事没有多大把握,纵然同为女子,她也不敢肯定潘夫人能否共情。
  对方毕竟是高高在上的官太太,自小家境优渥,下头的男人也好,女人也罢,不过蝼蚁,缺什么短什么,与她何干?
  但她还是想试一试。
 
 
第113章 烤豆腐
  “如无意外, 今年腊月初应该还会在城外施粥舍药,届时大家伙儿一并凑份子。你若爱动弹,自己去露个脸儿最好,若懒怠去, 打发下头的人在棚子外面挂上师家好味的幡子也是一样的。”
  说这话的时候, 窗外正下着鹅毛大雪, 郑义脱了厚重的貂裘,跟庄掌柜一起挤在师家好味包厢内小火炉边, 一边说话一边警惕地看着铁丝网上的豆腐干和年糕。
  师雁行在对面调酱, “要辣不要?”
  两个半老头儿齐刷刷抬头,“要!”“不要!”
  话音刚落, 都眯着眼对视, 看向对方眼神中充满鄙夷和不可思议。
  郑义仰着下巴瞅庄掌柜, “不能吃辣算什么男人!”
  庄掌柜嗤笑出声,半点不受激, “打量自己还是年轻那会儿啊?月初是谁拉不……”
  他突然想起来对面还一个黄花大闺女,老脸微红, 别别扭扭改口,“是谁捂着胃哼哼来着。”
  两人相识小二十年, 交情匪浅,互揭老底毫不手软。
  师雁行装没听见的, 只似笑非笑瞅了郑义一眼, 分别往两人跟前摆了两个小碟和毛刷子。
  “等会儿鼓包了自己刷。”
  豆腐干和白年糕受热后会慢慢膨胀,外酥内软,刷酱吃特别香。
  这两位今天本来是定年货来的, 顺便说说商会历年施粥舍药的事儿, 见师雁行一家三口在那儿摆弄小吃, 就顺口问了句。
  “这啥?”
  师雁行也真是顺口回了句,“烤豆干、烤年糕,吃吗?”
  庄掌柜跟她没见过几回,还有些放不开,但郑义就不同了,他直接就挑了个好位置坐下,还要撵走好友。
  庄掌柜:“……”
  你要不要脸啊?
  于是他也不走了。
  好容易铁丝网上一块豆干烤鼓包,原本平整的表面开始龟裂,伴着细微的“噗嗤”声,隐约喷出白汽。
  郑义和庄掌柜看看彼此,不约而同举起筷子,然而下一刻,就被师雁行抢走了。
  她直接夹着豆干往自己碟子里用力一按,红棕色的酱料瞬间淹没了近球形的豆干,顺着撕裂的纹理直往下流。
  师雁行顶着四只老眼火辣的注视,鼓起腮帮子吹了吹,“呼呼,嘶,真香,唔,就是里面有点烫。”
  郑义:“……”
  庄掌柜:“……”
  这小不要脸的!
  师雁行对此毫不内疚。
  只要我没有道德,就永远不会被绑架。
  都说尊老爱幼,论老,我两辈子加起来怕不是顶你们俩。
  论幼,未成年人怕过谁?
  抢了豆干后,师雁行心情大好,又拿过小本本来跟他们确认年货数量。
  风干鸡鸭若干,五香、甜辣的香肠若干,再有熏制的腊肉等。
  有自用的,包装可以简单点。
  有要送人的,说不得要来个精包装,最好再搭配些诸如卤味啊蛋糕蛋挞之类的拳头产品。
  因不少员工要回家过年,师家好味从腊月二十七开始就只开半天,但她表示还可以接少量订单。
  郑义张口就要蛋糕。
  “过年嘛,来个团圆糕,圆些大些才好,要三层的,大年三十当日不成的话腊月二十九也行。”
  庄掌柜也说要。
  师雁行想了一回,一只羊是赶,两只羊也是放,多烤几个蛋糕胚就是了。
  左右他们都在城里,倒也不用担心配送和保管问题,就应了。
  庄掌柜额外还要了几坛子泡椒萝卜丁和酸菜,“年前后少不得应酬,腻都腻死了,弄点爽口小酱菜吃吃正好。”

  又嘿嘿笑,“我闺女有了身子,如今正爱吃酸的,那日我打发人从你这儿买了盘泡菜煎饺送过去,竟很受用。”
  师雁行和郑义都道了恭喜,后者抱了一大罐油焖辣椒,配粥极好。
  或是剁碎了与皮蛋同拌,加点醋,酸辣爽口,很下饭。
  然后师雁行又向郑义下新一年的布料和缎带订单,向庄掌柜买新一月的粮食。
  之前师雁行一直从另一家粮行进货,但入了商会后,庄掌柜表示可以给她更优惠的价格,并保证是当年新粮。
  总有个先来后到,师雁行先去找了原来那家,问能不能更便宜。
  对方大约是觉得师雁行都买了一年了,市面上应该也没有比他家更合算的了,就咬着没松口,只象征性地说若来日用的更多,还可以商量。
  于是师雁行礼貌道别,转头就去找了庄掌柜这家不用商量的。
  三人凑在一处你来我往互砍半日,又刷刷刷埋头写文书,并互为见证,当场签订新合同。
  就这么会儿工夫,三方六份加起来数千两的买卖就达成了,还不用到处跑。
  多省心!
  师雁行看着墨迹未干的一摞合同,心想这就是热腾腾的GDP啊。
  分别时,师雁行给两位商业合作伙伴兼忘年交包了好大一包豆腐干和年糕块,额外还有调制好的酱料,外加一罐自己煮的五香黄豆。
  这玩意儿越嚼越香,下酒吃绝了。
  庄掌柜道了谢,投桃报李,“过几日给你送些好牛肉来。”
  师雁行惊讶道:“不是不让杀牛了么?”
  作为重要生产资料,官方对牛肉买卖一项严苛,明文规定只有老牛和因意外死亡,或是重伤救治后仍不能恢复劳动力的牛才可以宰杀贩卖。
  但老牛多难吃啊!
  若等意外,又哪儿来那么多意外!
  所以一直都有人打擦边,看牛长得差不多了,就故意弄点重伤。
  衙门的人受了打点,自然睁一只眼闭一只眼。
  奈何人心不足,出事了。
  年关将至,大家都想犒劳自己,许多平时不舍得买的人也会咬牙买点牛肉。
  一来二去的,牛肉竟不够卖的。
  于是那牛贩子就被金钱冲昏了头,一个月内连杀四头牛!报上来的原因还都是摔死的。
  衙门里的内应都不知该说什么好了。
  你这不睁眼骗鬼呢嘛!
  好歹遮掩一下啊。
  那厮转头就被人检举了,苏北海下令严打了一回,如今风头正紧,原本似是而非能卖的牛,那些屠户也不敢宰了。
  郑义笑道:“你也不看看他是做什么的,只管等着吃便罢,怕不是还有鹿肉、狍子肉呢。”
  庄掌柜南来北往贩粮食,自己就有好几个农庄,挑地处偏僻的里面偷偷养了不少牛,官府根本不知道。
  人嘛,就是这样,钱赚到了就什么都有了。
  官府?律令?
  那都是限制一般人的。
  庄掌柜嘿嘿一笑,十分得意,抄着手摇头晃脑地走了。
  数日后,潘夫人又打发人来请师雁行,师雁行就估摸着是月事带有结果了。
  “这份单子上的你准备月事带,这些准备些精致的荷包、香囊,用料考究些,不要对外张扬。”
  第一份名单很长,都是日子不大宽裕的。
  第二份则很短,大多是县衙内上三流的官员家眷,贸然送那等私密物件更像侮辱:难道我家连这点东西都买不起了?
  师雁行没想到潘夫人这样配合,还考虑得这么周道,不禁又惊又喜,“多谢夫人成全,您真是菩萨心肠。”
  潘夫人其实是个很传统很典型的封建女子,相夫教子没有怨言,连忤逆丈夫的话都不能讲。
  但她是一个女人,一个不好不坏的女人。
  所以哪怕她想不通师雁行为什么要做这些吃力不讨好的事情,可还是顺从本心帮了忙。
  听了师雁行的奉承话,潘夫人笑了下,摇头叹道:“你真是个怪人。”
  她做这些的本意是为了名声,为了自己的丈夫,但她想不通师雁行是为什么。
  既然那些女人之前就买不起月事带,以后肯定也买不起,自然指望不上她们养活买卖。
  况且又不是师家好味的……
  师雁行反问道:“那夫人您呢?”
  潘夫人脱口而出,“我跟你不一样。”
  “抛开身份,哪里不一样?”
  潘夫人语塞。
  是啊,若为讨苏北海欢心,她就该一早顺着他的口风说,何必再来偷偷管这档子闲事?
  若果然为名,大可以大张旗鼓往善堂送些米面、棉衣,人人都能看得见,必然赞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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