食全食美——by少地瓜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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这些当官的真是不拿人当人。
上面张张嘴,下面跑断腿。
师雁行心里买卖屁,面上笑嘻嘻,好生招待了来传话的那人,又细细地问潘夫人可否有其他的吩咐。
“既然是夫人的吩咐,我们就是肝脑涂地,也在所不惜。不过既然是宴客,说不得要知道知道贵客们的喜好,如此,才能不失了礼数,您说对吧?”
宰相门前七品官。
知州大人府上出来的奴才落到外面也跟主子似的。
传话那人闻言笑着翘起二郎腿,抖了抖身上纤尘不染的长袍,先端起茶盏来亮了个相,然后才慢条斯理道:
“怪道人家都说师掌柜聪慧伶俐,这样心细如发……”
千穿万穿,马屁不穿,王江也上来奉承,到底是把客人的名单给摸了出来。
好生送走了传话的人,王江扭头看师雁行,“能成吗?”
前面几场宴席接下来,不知不觉间,美食城众人都已经默认师雁行是最后菜单的拍板人了。
哪怕现在尚未开始,只要亲眼看着她点头说行,大家心里就有谱。
不曾想师雁行竟还笑得出来。
“还真行。”
潘夫人做东的宴会要求肯定很高,但妙就妙在她跟周雅招待的宾客完全不是一个阶层的:
前者是当地豪强士绅,甚至官员家的成年女眷,年纪嘛,基本上也都在三十岁到五十岁之间。
与其说他们来赴宴吃饭,倒不如是来社交的,自然更注重场面和体验感。
而周雅招待的则是一群十来岁的活泼靓丽的小姑娘,以玩乐为主,只要东西好吃,游戏好玩,怎么着都好说。
也就是说,这完全是两种从风格到内容都截然不同的宴会!
不搭界!
再说得直白一点:
一山不容二虎,除非一公一母。
用最粗俗的话来说,就是这两位祖宗要办的宴会就是两种完全不同的形式,可以并列第一!
师雁行当场就请王江把各档口的掌柜的们召集起来:
“周小姐家曾经出现的菜品一律排除。
诸位再想几道高端大气上档次,撑得住场面的好菜。”
有人小心翼翼地问:“多上档次?”
师雁行微笑:“过年什么档次,这个就什么档次。”
众人懂了。
什么高贵文雅来什么呗!
待到众人散去,师雁行又单独和王江说:“这次也要仰仗王掌柜高招,至少弄上三个素菜。”
王江看着那名单说:“我晓得。”
来这边之后,城中各色主要人物他也打听了个差不离,而且名单中有两位赫然就是信佛的!
甭管这两位夫人私底下到底是否真正食素,可既然出门在外,又有信佛的名声,肯定不可能大荤大腥。
也不知潘夫人是故意为难,还是传话的人有心隐瞒,竟没特意点出来!
看到名单后,王江后背几乎瞬间就窜出一层白毛汗。
幸亏还有时间,他们可以先把几份备用的菜单子交上去以供挑选。
如果时间紧迫,又或者他们事先没有打听清楚这地面上的人物,没有正经待客的素菜……
思及此处,王江缓缓吐了口气。
“神仙打仗,凡人遭殃啊!”
杜泉做官不是一年两年,潘夫人请客也不是一天两天了,身边又有许多心腹丫鬟提醒,肯定不可能发生这么大的失误。
那么就是她故意的。
或许是敲打,也或许是考验。
如果这个细节没有注意到,那么后面菜单子一交,潘夫人必然会趁机敲打……
可归根结底,潘夫人心中不快,自然是因为杜泉和周斌明里暗里不对付,他们也不过是池鱼之殃。
师雁行倒是看得开,大咧咧道:“福兮祸之所倚,这种事自然是考验,可同样也是咱们露脸的机会。”
天底下厨子这么多,正经做菜算什么本事?
能于细微之处体察上心,悄无声息通过考验才是真能干!
不会察言观色的厨子不是好商人!
王江闻言点头道:“这倒是。”
众人略作寒暄,相互鼓励后又迅速忙碌起来。
师雁行接了订单,几乎是立刻就定好了第二种口味的慕斯蛋糕:酸奶慕斯。
慕斯蛋糕口感确实好,但是整体热量极高,吃多了很容易腻。
抹茶本身独有的轻微苦涩味道可以在很大程度上冲淡这种油腻,所以潘夫人第一个点的单还是很有道理的。
而酸奶慕斯口感偏酸,更加清爽,能最大限度的降低巨量牛乳累积后所带来的腻味,堪称聚会首选。
另外,考虑到与会来宾们的年纪偏大,又是午宴日晒足,温度高,更容易产生饱腹和油腻感……师雁行决定用代糖取代一部分真糖。
那些夫人们常年养尊处优,又少运动,日常惯爱大补,说不得就有些个富贵病在身上。
万一兴致来了,多吃几口重磅蛋糕,回头头晕目眩起来可不得了。
至于菜嘛,现在似乎大家都默认了主菜由师家好味提供。
师雁行没往外推。
一来这买卖大半是由她自己出面揽回来的,最露脸的活儿自然该她。
二来包括王江在内,诸多同行们做菜大多墨守成规,多年来并无多少创新之举,用来应对潘夫人难免力有不怠。
还有六天,时间足够了。
主菜的数量不能太多,不然会压得其他菜品暗淡无光,也不能凸显主菜的超群。
而主菜又不能太过单薄,否则会有绿叶盖红花之感。
师雁行思来想去,定了一个除当初帮助苏北海招待京城来的钦差们吃过之外,再没有公开过的佛跳墙。
这菜用的多是山珍海味,哪怕不通烹饪之道的人,一眼看了也知其名贵,用来做主菜再适合不过。
第二道主菜定了一个汤,九丝汤。
突然单独提起九丝汤来,大部分人可能不知道究竟是什么。
但是另一道由它简化而来的名菜后世人肯定耳熟能详:
大煮干丝。
九丝汤是乾隆年间的名菜,所谓九丝,一般指鸡丝、笋丝、火腿丝、木耳丝、蘑菇丝、银鱼丝、紫菜丝、蛋皮丝和豆腐干丝。
而比较过分一点的,还会根据个人喜好加入海参,鱼翅,燕窝等更加名贵的食材。
奈何淮扬菜素来以低调为主,这道菜明显违背其宗旨。
况且上行下效,见上面的人喜欢,下面的人自然就越加过分。
好好一道菜,最后偏偏弄得民不聊生。
所以后来随着时间的流逝,就渐渐被简化为以豆制品为原材料的大煮干丝。
这道菜最大的特点就是鲜,可以说成败几乎完全取决于汤底。
师雁行手头暂时没有那么多合适的材料,联合了王江的私藏之后,最终定出九种食材:
鸡丝,火腿丝,牛肉丝,笋丝,瑶柱丝,三种鲜嫩的蘑菇丝,外加鸡蛋丝。
这都是外面能看到的。
而看不到的高汤底更下功夫。
去市场上买最鲜活肥嫩的母鸡和排骨,加入牛骨和活虾鲜鱼吊高汤。
先用大火撇去血沫,然后小火慢炖,足足一日才得到了一大罐鲜香扑鼻的浓汤。
此时,肥鸡和排骨精华尽去,已经可以丢去喂狗了。
捧出高汤来时,整座美食城无一动静,所有人都直勾勾盯着那碗微微泛起涟漪的汤汁。
师雁行一路走,浓香一路跟随,最后整座美食城内都充斥着浓郁的芬芳。
她都觉得自己升华了。
也不知过了多久,终于有人忍不住吞了口唾沫,低声道:“就这汤……他娘的煮腰带也香啊!”
众人闻言哄笑出声,店内气氛顿时为之一松。
师雁行也跟着笑。
“罢了,香不香的还得咱们亲口尝尝才知道。”
王江的眼睛都微微睁大了。
什么意思?
此时天色已晚,美食城内已经没几个客人了,师雁行示意大家去楼上包厢。
众掌柜的面面相觑,短暂的沉默后呼啦啦往楼上跑,一群中老年人瞬间迸发出不符合年纪的灵活和矫健。
一边跑还一边紧张兮兮的到处观望,分明在自家,愣是演绎出一种做贼般的效果。
王江是最后一个进来的。
进门前,他亲自往外看了几眼,然后慎重的关上门扉。
一群五公县的体面人物在大圆桌边围坐一团,眼巴巴瞅着正中的大陶罐,浑身上下写满渴望。
师雁行正色道:“咱们做厨子的,自然是想着将最好的东西呈现给客人,可这好与不好,不亲口尝尝怎么能行?”
众人闻言,纷纷点头表示赞同,舔嘴抹舌道:
“是极是极,师掌柜这话说得对极了!”
“就是这么个理儿,咱们谁出锅前不得尝尝咸淡啊!”
“对,更何况这还是招待贵客的,万一出了岔子怎么担当得起?”
王江:“……”
脸呢?都不要了?
师雁行亲自抱进来一摞碗,挨个舀汤。
大油都已经撇出去了,剩下的全是浓缩精华,肥而不腻,香而不顶。
汤底白色微微泛着浅黄,款款冒着热气,看上去温暖又温柔。
当然,也贵。
一大罐子汤,架不住人多,最后每个人只分得一小碗。
师雁行先朝王江拱了拱手,一本正经道:“这罐子里面用的上等瑶柱,是由王掌柜提供的。”
众人整齐地转向王江,整齐地拱手,整齐地道谢。
“王掌柜高义!”
王江:“……好说。”
头一次他被感谢得如此浑身不自在。
分明是一群人拱手,但总觉得好像在上坟。
而他就是那坟包包里的人。
王江木着脸去看师雁行。
他觉得这姑娘就是故意的。
师雁行忍笑道:“得了,凉了就不好吃了,咱们赶紧尝尝咸淡。”
众人闻言如梦方醒,抹着哈喇子去端碗。
“对对对,赶紧的,赶紧的,凉了就不香了。”
“真喝呀?”
“后日才是宴席呢,这会儿不喝,难不成还倒了?”
“那还有假?!来来来,我干了你们随意……”
厨子的事儿能叫抢先吗?
这叫负责,这叫尝味儿!
一时间,包厢里全是咋吧嘴儿的声音。
鲜!
真是鲜呀!
就是入口之后有那么一瞬间,好像连思考都不能了,整个人飘飘然如羽化而登仙。
这种美味的冲击来得缓慢而坚定,顺着喉管一路往下滋养五脏六腑。
你几乎都能想象到肺腑随着这热度和温柔缓缓舒展的惬意姿态。
回过神来之后,任你绞尽脑汁也不能想象出除了鲜美之外的第二种形容。
就是一个“鲜”。
一碗九丝汤下去,美食城众掌柜连着好几天念念不忘,再吃什么都有点怅然若失。
除却巫山不是云呐!
彼此间倒是和谐了不少。
嗨,毕竟也是一起抢过知州夫人头茬的人了!
一起扛过枪,一起喝过汤,这革命战友般的情谊没得说。
在美食城众人的共同努力下,潘夫人的宴会圆满落幕。
因为与会的大多是各家掌门女眷,远比周雅的小伙伴儿们更有话语权,都不用往上请示,自己就能做主。
沥州城中的美食她们早就吃腻了,如今好不容易有了新鲜的,谁不想尝尝?
有杜知州和周通判两个带头,美食城的实力不言而喻。
哪怕就算平时不好美食的,听说了这股风潮,也忍不住想要试一试。
嗨,咱们一辈子当不了官,做不了宰,可如今有两位大人及其家眷都说好的,难道还不能尝一尝了吗?
到不了人家那位置,尝尝人家吃过的东西也算了了心愿啦!
于是接下来的几天,美食城光接大小宴会就接到手软。
不知不觉间,沥州城内已经刮起一股新潮流:
五公县美食城筹备的宴会才是最顶流的。
风声传出去之后,也有不少本地的酒楼食肆不甘心被外来户抢了风头,也学着推出什么幸运的喜球模仿低配版,又或是帮着各家各户置办席面什么的。
奈何这些贵客们从来就不缺钱,自然犯不着去弄这些东施效颦的。
不过“中产阶级”们自然不敢跟顶流阶层争抢,又耐不住寂寞,只得退而求其次,倒是帮那些效仿的酒楼贡献了不少营业额。
随着订单越来越多,喜球的“弊端”也逐渐暴露出来:
如今的内馅儿都偏甜腻,虽说迎合了绝大部分消费者们的喜好,但说不得也有那些不爱吃甜的。
就比如说许多男人们时常聚会,少不得推杯换盏,酒过三巡喝得正酣时,忽然冷不丁端出来一盘粉嫩可爱的喜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