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食全食美——by少地瓜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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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皇帝钦点的正副考官外加一干陪同和阅卷人士,如受卷官、弥封官、誊录官等,并内外守卫、侍从等近百人一个月的三餐,绝不是小买卖。
  最要紧的是能跟朝廷命官接触,若得了他们的青眼,或许飞黄腾达只在一念之间。
  世人都不傻,这样的好买卖,谁不争破头?
  但师雁行想也不想就否了。
  王江似乎早就猜到她的答案,并不算多么意外,只是有些失望。
  师雁行就道:“王掌柜想必早有打算,来问我不过是想找个人锤死了,何苦来哉?”
  鱼与熊掌不可兼得,在外地做生意本就忌讳反客为主,况且如今美食城蒸蒸日上,已经占了“利”,若再强行去抢夺“名”,难免有些贪得无厌,容易招人忌讳。
  王江自嘲一笑,“也罢了。”
  当初在五公县时,他们几家就是一流顶尖的地头蛇,怕过谁?自然想抢什么买卖都成。
  可沥州不同,他们是外来户,人脉也好,底蕴也罢,本就比不得本地商户。如今美食城买卖兴旺,旁人不来找麻烦就谢天谢地,正是养精蓄锐奋起直追的大好时机,何必再主动往浑水里跳?
  见王江确实放得下,师雁行倒有些刮目相看起来。
  “怎么,师掌柜觉得我没有那等舍得的气魄?”
  敌人来的渊源,王江如何看不出师雁行的心思?
  师雁行哈哈大笑,倒不狡辩,只朝他拱了拱手,“士别三日当刮目相待,是我小人之心度君子之腹,失敬失敬。”
  王江知道自己和师雁行的处事方法颇有出入,且又有抢五公县县试伙食的“黑料”在前,“证据确凿”,眼下能合作至此已是出人意料,故而并不强求,也不争辩,只是笑着还了一礼。
  已是七月中旬,眼见酷暑退去,秋日将至,早晚已微有凉意。
  可还是热。
  白日积攒的热量好似都囤在地皮子下面,混着大日头,不断往上返,人站在外头,活像被一只上下齐开火的烤炉烘烤一般,不多时就皮肉紧痛起来。
  晚间师雁行回家时,能明显看到街上行人多了不少,尤以穿长袍的读书人为众。
  另有不少穿金戴银的富贵人家,对着那些读书人两眼放光,眼见着是要榜下捉婿的。
  胡三娘子便笑道:“说到乡试,今年柴老爷也要下场哩!”
  生意好了,不缺钱了,如今师雁行的夏衫全都换成丝绸,柔软贴肤,触骨生凉。
  她半靠在车厢内,右手擎着团扇,鱼戏荷叶织花罗的袖子松松滑落,露出一截细细的手腕。
  脚下放着冰盆,大块坚冰幽幽放着凉气,十分惬意。
  听到柴老爷三个字,师雁行摇扇子的动作顿了顿,轻笑出声,片刻后才又动起来。
  “是呢。”
  听见她的笑声,胡三娘子才继续道:“柴老爷举止豁达,又聪慧机敏,想必是必中的。”
  说着,有意无意去瞥师雁行,“说不得要有人如眼前一般,想要榜下捉婿……”
  师雁行挑了挑眉,慢吞吞道:“你这个月奖金没了。”
  叽叽歪歪敲什么边鼓!
  胡三娘子:“……”
  她挠了挠头,眼巴巴看天,就……有点后悔。
  柴老爷好是好,可不如银子好!
  可话说回来,柴老爷跟自家掌柜的确实蛮般配,难得瞧着双方也不似全无情意……
  可一想到逝去的奖金,胡三娘子仍止不住有些胸闷气短,眉眼都耷拉了。
  胡三娘子的话,到底在师雁行心里存了影儿,到家下车后,她下意识瞧了今儿当值的门子一眼。
  那女人不解,“掌柜的?”
  您想说啥?
  胡三娘子恨其不争地啧了声,“今儿也没有书信么?”
  那女人恍然大悟道:“没有!”
  师雁行:“……我又没问!”
  说着,转身进屋去了。
  胡三娘子就在后面笑嘻嘻摇头,门子追着问,胡三娘子故作神秘道:“这个问题价值一个月奖金,问么?”
  对方一听,立刻向后跳出去几步远,十分提防,脑袋恨不得摔成拨浪鼓。
  “快走快走,你莫要害我!什么傻子会做这等交易!”
  胡三娘子:“……”
  傻子搁这儿呢!
  几个大小姑娘在清点家具,打包库存,眼见着是要准备搬家的模样。
  见师雁行回来,纷纷上前问好,又把新整理好的清单呈给她瞧。
  师雁行略翻了几下,一目十行扫完。
  “书房先不必动,倒是将卧房中替换下来的冬装和春衫找出来,挑个好天气通通气再收起来。别忘了加樟脑。”
  这会儿都是棉麻丝毛等天然材质衣料,不耐穿,也不耐放,稍有疏忽就被虫蛀了,不留神不行。
  领头的大丫头秋分应了,又亲自捧了一碗酸奶水果冰碗子过来。
  “姑娘一日辛苦了,瞧又出了汗,快吃一碗解解暑气。”
  如今师雁行越发忙碌,再浪费时间自己打理私生活难免得不偿失,便在去年委托周开又买了一批人。
  江茴和鱼阵那边也留了几个,都是负责打点家里的,很舒服。
  因急着干活用,年纪便不那么小,大多在十三岁左右。
  这姑娘今年十四,曾用名秋分,也是打小卖到旁人家去的,十分尽力服侍。原本主人家说好了给她恩典,许她十八岁自己赎身。
  秋分感激不已,每天都数着日子盼自由身。
  谁承想,秋分越长越好,那家男人看她的眼神越来越不对……
  秋分不愿意,反正后来就闹开了,也不知闹到什么样儿,主人家直接把秋分打了一顿发卖了。
  去挑人的时候,师雁行一眼就看中了秋分,觉得这姑娘眼神坚毅,像有主意的,能担得起事儿。
  秋分也愿意找个女东家。
  两边说好了,前头两年秋分好好干,过两年若想出去了,师雁行就给她写放身契,也不用赎身银子。
  秋分当场就给她磕了头。
  来了之后更是直接喜极而泣。
  新东家多好啊,从上到下,没一个男的!
  师雁行去洗了手脸,又换了一套家常素面薄衫,往榻上一坐,这才觉得暑热渐渐离自己远去了。
  都是正经天然纯牛奶,没有任何添加剂,洁白而浓稠,发酵成酸奶后越发浓郁,才凑近了就闻到一股酸甜清香。
  乳白色的平面上倒了好些切碎的水果丁,剥了皮儿的肉葡萄、切成丁的红西瓜、大块的蜜桃肉,额外再狠狠浇一勺暗金色的杏子酱和一点儿乌梅碎,酸甜可口,奶香浓郁。
  这是师雁行最喜欢的搭配。
  水果别太早加,不然容易氧化,汁水也爱浸到酸奶里去,染了色就不好看了。
  酸奶提前在冰盆里镇着,不要直接加冰,不然冷热交加,容易伤了肠胃。
  忙碌了一日,舒舒服服往榻上一靠,酸奶水果往嘴里一塞,凉丝丝的顺着喉管游走,别提多惬意。
  师雁行一口气吃了一碗,手臂半搭在窗框上,往院子里瞧了眼,指着廊下那株茶花道:“这花儿难为养活了,赶明儿问问房东肯不肯割爱,若肯的,正好一并带过去。”
  秋分应了,上来接碗。
  师雁行笑道:“得了,我这会儿没什么事,你们都外面歇着去吧。酸牛奶还有吗?有的话都分了吃了吧,这东西不耐放。”
  秋分就笑起来,“自打跟了掌柜的,我们可享福了。”

  若在以往,似牛乳这等好物,哪里是她们能沾边的!
  师雁行漱了口,摆摆手,“得得得,再哄我也不涨奖金。”
  众人就都嘻嘻笑起来,反倒越发衬得胡三娘子一张苦瓜蛋子脸。
  好么,欢乐都是旁人的,何不带我一个?
  小院不大,而自从美食城生意红火之后,师雁行的交际增多,相应的,各色行头也与日俱增,越发显得逼仄。
  从去年下半年开始,师雁行就已委托城中牙行帮忙寻找新住处,直到今年春末夏初,这才有了眉目。
  州城不比别处,往来的官商文人甚多,流动性大,少不得租赁房屋。许多当地百姓眼见有得赚,便都以租代卖,鲜有房屋交易。
  偏师雁行从来就有个毛病:不是自己名下的屋子住着不踏实。
  牙行的人偶然找过几处,要么位置不佳,要么格局不好,要么不够宽敞,都没定下来。
  一直拖到快乡试了,房源才渐渐多起来。
  “师老板见多识广,也不必小人多说,自然明白。这乡试啊,最是耗费精神、财力,多少秀才公都指望这点念想熬着呢,一旦考完了,二话不说就走。
  若是考中了呢,没得说,房东跟着沾光,那屋子自然水涨船高;
  若是考不中的,少不得回家休整,三年后再战,却没几人有那般余力再平白无故在这里空耗三载。”
  师雁行用心挑了一回,最终选定一处,又与房东交涉过,便痛快交了定金,只等那批考生都搬走。
  签合同时房东还有些不舍,絮絮叨叨说什么租房可比卖房赚得多了,若非……
  师雁行不上当,摇着扇子似笑非笑道:“若非租了十几年,往来秀才数十,却愣是一个中举人的没有,外人都传说风水不佳……”
  这事儿说怪也怪,说不怪,其实也不奇怪。
  统共全国每三年才新增多少举人?平均到州城内更少,自然有大量出租房落空。
  可这房东也是真没那个鸡犬升天的财运,不光他,连带着这两条街,好像都没出过举人。
  当官的,经商的,谁不迷信?
  一来二去的,大家也都觉得这里好像被文曲星君针对了,就不大爱来租住。
  如若不然,任凭房牙子说破天,房东也不可能卖房。
  哪壶不开提哪壶,那房东脸都绿了,不再啰嗦,麻溜儿签名按手印。
  师雁行不在乎这些。
  反正她全家三口都没一个考科举的,文曲星君不待见怕什么?
  财神爷待见就成!
  封建王朝大多对建筑格局有严格规定,大禄朝也不例外,虽不太严苛,却也不好随意僭越。
  如今大家公认的是平民不得超过三进,官员更需要按品级来,用什么色的砖瓦、多少个门钉,大门上漆什么颜色的漆,一丝儿都错不得。
  师雁行看中的新宅院就是个正经三进,比五公县的气派多了。
  但对富商而言,三进怎么够?
  故而便都疯狂加跨院,横向发展。
  就好比郑义一手打造的郑宅,几乎横着占了一整条街,够气派吧?但都是三进,一点儿没有不合规矩。
  房东名下原本有一座三进小院和隔壁的跨院,师雁行都要了,又托牙行从中说和,一口气买下左右两户,都打通了,做成东西跨院。
  如此,便是中轴线正房一套,外加两边三个跨院,很够用了。
  秋分和胡三娘子等人都静悄悄退到外间,或低声说笑,或埋头做针线活儿,远远地合着晚风吹来,有些支离破碎。
  墙角的蛐蛐儿叫个不停,一声高一声低的,活像唱曲儿,混着外面的轻声细语,听不真切。
  师雁行一个人坐了会儿,随手抓过桌上纸笔,兴冲冲规划起新居来。
  这间做会客之所,那间做书房……那边的院子里么,自然也要安一两个箭靶。
  箭靶……
  写到此处,师雁行不觉抬头望向墙上挂着的弓箭。
  透过那张弓箭,她似乎看到了很远很远的地方。
  也不知小狗……怎么样了。
  小狗儿挺好。
  不对,是三师兄挺好。
  柴擒虎如期返回原籍,早有自家老仆收拾好了房子预备着,一色铺盖和衣裳、器具都是齐备的。
  因他素喜舞枪弄棒,院子里甚至还有几样兵器并几个箭靶,一对石锁。
  乡试第一场是八月初九,但考生八月初八就要入场,初八日落后关闭考场所在的贡院大门,不能及时入内的考生取消资格。
  柴擒虎是八月初二回的原籍,先去拜访本地亲朋。
  奈何当地并没有与他年纪相仿的,众人只一味嘱咐他好生考试,十分无趣。
  老仆便道:“七爷,这几日城中人口渐多,不如去同他们耍一耍,或许能遇到几位同科也未可知。”
  柴擒虎在宗族内行七,故而回到老家这边,大家还是习惯唤他七爷。
  所谓同科,便是同一届考中的,又是同籍,天然一段亲近。
  柴擒虎照例仰面躺在房顶上,咬着草茎,翘着二郎腿,有些兴致缺缺。
  “不去不去,没意思。”
  裴门本就同那些死读书的风气不同,况且他素性不羁,跟一般书生根本说不到一块去。
  唉,要是二师兄和小师妹在就好了,大家也能说说话儿。
  老仆还要再劝,一直跟着柴擒虎的随从便嘻嘻笑起来,挤眉弄眼小声道:“莫吵,莫吵,少爷想心上人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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