食全食美——by少地瓜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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但内城的高端酒楼却有些棘手。
酒楼的定位就是高端消费,面向京城内外不差钱的达官显贵,而这些顾客最大的特点就是难伺候。
他们矜持,他们念旧,他们高高在上,绝对不会为了一点蝇头小利和所谓的优惠就跑来凑热闹,那样太跌份,太掉价了。
他们想要独特的服务,独一份的享受,超乎寻常的追捧。
突然出现的新式酒楼固然会引起他们的兴趣,但恐怕更多的还是会保持观望。
等贵客上门的策略显然不太现实,诚然会有人看在柴振山升任节度使的面子上过来捧场,但他毕竟是武官,裴远山又清贵,裴门素来坚持不结党不营私,自然更无法四处拉客……
师雁行倒是想上门服务,可熟悉的几家压根不用上门,不熟悉的却连门都进不去。
怎么才能在最短时间让大禄朝最尊贵的一批人认识并接受师家好味的高端产品呢?
师雁行思来想去,发现柴振山的升迁宴还真就是个好机会!
其他几家暂且不提,董康的官职比较敏感,师雁行觉得当日他应该不会主动现身,但自己完全可以借着这个名头提前送过去一份酒楼的经典大礼盒,包括并不仅限于面点、菜肴和饭后甜品。
果不其然,除董康外,接到帖子的人都如期赴宴,而董康虽未亲至,却也提前一天打发人悄悄送了一份厚礼来。
师雁行看了,发现十分贴心,并不是随便糊弄人的模板,便知这是董康愿意继续往来的意思。
到了这一步,她和董康的关系就逐渐脱离周斌的捆绑,开始呈现出一种独立的新姿态。
哪怕来日她与周斌意外交恶,也不会影响这段关系。
这样很好。
宴会当日肯登门的便是接受了师雁行的出身,并没有什么砸场子的,一切都很顺利。
师雁行也是使出浑身解数,将席面操办得细致周到,又奉上许多沥州尚未出现过的花样美食。
“呦,好俊俏的点心,”一个二十岁上下的姑娘瞧着盘子里雪白蓬松的糕点笑道,抬头看了眼天,复又低头笑道,“竟像是把云朵摘下来了似的。”
轻飘飘鼓蓬蓬,挪动时颤巍巍晃动,瞧着轻盈极了,好似一阵风刮过,就要被带走了似的。
她乃大学士徐光之嫡女徐薇,只比师雁行大一岁,其父徐光便是师雁行和柴擒虎小定当日亲自到场观礼的裴门好友之一,称赞师雁行书法的那位。
师雁行便道:“姑娘好眼力,这点心的名字就叫云朵糕,最是蓬松柔软,可以浇上各色果酱、乳酪和糖浆吃。”
云朵糕,后世的舒芙蕾,因其超乎寻常的蓬松而闻名,最常见的便是轻轻一戳,“摇曳生姿”的模样。
师雁行特意找人做了云朵形模具,烘焙时将蛋白液灌进去,略略定型便拿开,果然美貌加倍。
对京城显贵们而言,历史悠久的中式糕点早已不算稀奇,若要在精致上争斗,那就是自不量力。
人贵有自知之明,打不过就认输,这不丢人。
所以师雁行打从一开始就放弃了中式糕点的市场,主打西式的新奇,果然有效。
“而且,”师雁行神秘兮兮道,“云朵糕非但可口,还不容易长肉呢!”
舒芙蕾的膨胀度本就远超普通糕点,而且本身糖和黄油的配比也相对较低,师雁行又进一步压缩、替换,整体热量就更低了。
至于那些果酱,用的也都是代糖。
所以在现存重油重糖的糕点界,这份舒芙蕾套餐确实相当低卡。
此言一出,不光徐薇,在座其他几位夫人小姐俱都看过来,再转回去看席面时,目光不由自主锁定在那碟雪白的云朵糕上。
大禄朝并不多么讲究以瘦为美,但这一二年不知哪里吹来一阵歪风,忽然开始时兴凸显腰肢的长裙。
简而言之,你可以胖,可以大圆脸,看上去福气又富态,但要有腰。
而上了年纪的夫人们,终日少动弹的小姐们,难免为稍显丰腴而犯愁。
戒口腹之欲……那是万万不能!
没想到,竟还有这样的好东西?
它竟然不长肉?!
真是好宝贝!
显然个别人已经直接将“不容易长肉”中最关键的两个字去掉了。
徐薇依言浇了乌梅酱,挖了一勺来吃,果然香甜。
看着老大一篷,可吃到嘴里却很清爽,淡淡的奶香之余,越发凸显了果酱的酸爽可口,多吃也不会腻呢。
“这个倒有趣。我早听父亲说,你不光字写得好,也颇擅长易牙之术,今日一见,果然名不虚传。来日我小定宴时,你可能来帮我参详一回?”
“精通易牙之术”,而不是“卖饭的”,真不愧是大学士,连开酒楼饭庄都能说得如此委婉脱俗。
难为这位徐小姐也冰雪聪明,不光带头捧场,还主动提供大订单。
师雁行自然没有不应的,又笑着道恭喜。
“恭喜姑娘大喜,既是小定,光云朵糕未免简薄了些,不如再加个蛋糕吧,我专门做成订婚样式的。”
宴会中央就摆着大蛋糕,正好天冷,师雁行就咬牙做了四层的,老远一瞧,颇具震撼效果。
宴会进行到高潮时,师雁行请林夫人上前,又邀请了在场另一位品级最高的诰命夫人,两人双手持刀,颇具仪式感地切下第一刀。
主人的面子有了,客人的面子也有了,一时宾客尽欢。
师雁行带人分发蛋糕时,就听一位夫人感慨道:“真不愧武将之家,吃个点心都动了兵器了。”
师雁行:“……”
呃,那倒也不是。
误打误撞了属于是。
徐薇也得了几片细细的蛋糕。
四层大蛋糕,每一层的蛋糕胚和夹的馅儿都不同,根据之前师雁行做的“最受食客欢迎蛋糕品类”,从上到下分别是抹茶芝士蛋糕,抹茶轻奶油夹雪糕蛋糕,水果奶油蛋糕和红酒渍樱桃酱蛋糕。
大禄人爱茶之名,果然不虚。
几样蛋糕热量都不低,奶油也多,因怕腻,所以每人只分得几小口,刚好吃得满足,又不至于顶了。
徐薇一一尝过,却是最爱那红酒渍樱桃酱蛋糕,入口既有西域葡萄酒的香醇和微辣,又有樱桃酱的细腻清爽,口感丰富而独特,在一干点心中脱颖而出。
但那个什么夹雪糕的蛋糕也令她难以割舍!
正值深秋,屋里已经起了火盆,酒过三巡菜过五味,难免燥热起来,此时来一口雪糕,入口即融,果然好似冬日冰雪,沁凉舒爽,将那口舌干燥一扫而空,令人精神为之一振!
醇厚的奶香气,悠长的抹茶味,都在雪糕冰镇过后更显风姿,竟是相得益彰。
这样好东西,以前京城怎么都没有?
若在夏日吃到,可不比那些奶碗子强多了?
她果然心动,开心道:“快别姑娘前姑娘后了,我父亲与你裴先生是至交好友,你我便是自己人,我虚长你一岁,不若姐妹相称吧。”
旁边徐夫人听了,颔首笑道:“正是这么个理儿,日后都在京城,莫要生分了才好。”
左右自家和裴门早就是一条船上的人,无需避讳,唯盼着对方蒸蒸日上。眼见柴家父子都是能为的,师雁行这位少夫人自然也是要交好的对象。
旁边另一位夫人笑道:“说来,你们也是有缘呢,今年一个成婚,一个定亲,喜事都凑在一块儿啦,这就叫喜上加喜。”
不管这个“喜上加喜”用的是否合适,但林夫人、江茴和徐夫人听了却都很欢喜。
于是师雁行便亲亲热热叫了声姐姐。
这活儿她可太熟练了。
姐,您就是我唯一的姐!
“夫人和姐姐待我这样好,自然就算不得买卖,而是自家事了,”师雁行趁热打铁道,“回头姐姐同我细说说喜好,一辈子一回的事,咱们务必弄得十全十美才好。”
徐薇且不提,徐夫人心中暗赞她会做人。
徐家自然不缺这点给女孩儿操办订婚宴的开销,况且今日过来,本就存着要为师雁行捧场的意思,她收钱办事也无可厚非。
可话又说回来,关系都亲近到这般田地,“姐姐妹妹”的叫起来,若再收银子,难免有些小家子气。
现在师雁行的姿态这样好看,越发叫人高看一眼。
不贪眼前的小便宜,这才是能成大事的人呢。
徐薇和师雁行就差一岁,性格外向,而且这一二年间都前后脚成婚,共同语言颇多,还都有意交往,不多时便凑到一处讲起悄悄话来。
“师妹妹,”提到婚姻大事,徐薇难免有点俏脸绯红,不过还是鼓足勇气主动要求道,“定亲当日,我也要如林夫人一般,亲手切蛋糕。”
多气派,多有趣呀!
师雁行一挑眉,“可以呀。”
有这位徐大小姐的活广告在,还怕来日酒楼没有生意吗?
洗脑的广告词她都想好啦!
“切师家的蛋糕,成就美满姻缘!”
第176章 【捉虫】堤坝
却说柴擒虎一行南下宜州, 先扮做富家少爷四处游玩,明察暗访一番。
后因众人皆是外地口音,如此招摇过市,未免有些显眼。况且大热天的下江南游山玩水, 怕不是脑壳有包, 后期便分作两拨。
柴擒虎本人与阿发又摇身变为西北逃难来的兄弟俩, 四处找活干。
唯独有一点不足:自从中了进士后,又入官场, 柴擒虎便不能像以前那样四处游荡, 整日呆在京城,风吹不着雨淋不到, 皮肤便养得白皙细嫩许多, 瞧着着实不像逃难的。
阿发倒有一个不知哪儿的混账方儿。
他去买了几味草药, 用来煮汤汁,两人进去泡了一回, 皮肤便被染成黄黑色,还有些臭烘烘的。
这颜料十分顽固, 等闲香胰子、澡豆子根本搓不下来,需得天长日久, 随着汗液逐渐排空,方得变回原本肤色, 正合了柴擒虎的意。
正值夏日, 南方雨水频发,各处河堤时常倒灌,岌岌可危, 正需要大量民夫修整, 他二人年轻力壮, 嘴皮子又利索,很快便找到活计。
此时,朝廷派出钦差的消息已经传到地方上,只是庆贞帝做的隐秘,众人谁也不知哪位钦差派到了哪一地,当真防不胜防。
只那工头听两人使外地口音,便起了些疑心,单独拎出来问话。
“哪里来的?”
柴擒虎便上前陪笑道:“我兄弟二人是关中来的,我姓林,名虎,他乃是我兄长。原本在家务农,奈何天干地旱,又没得水灌溉,粮食欠收,这一二年渐渐过不下去,我们哥俩便出来找些零活,做多少赚个嚼用。
听说南边从不缺水,又有钱,只要肯卖力气,便能吃得饱饭,便一路摸索过来。”
前些年,西北大旱是实情,不少难民流离失所也是众所周知的事。那工头见他们两个说得诚恳,况且又是面皮黑黄,地地道道的关中口音,便没了戒心。
“水?”他嬉笑道,“你们倒有些见识,这里最是不缺水的!”
灌都能把人灌死了!
朝廷就算派钦差下来,也必然高坐殿堂,哪里会来这堤坝上吃苦呢?
况且年纪这样小,十几二十岁的模样,哪来的这样年轻的官儿?
得了活计,柴擒虎和阿发也是真肯卖死力气干,又与众人一起挤在脏兮兮乱哄哄的窝棚内,同吃同住,半点不嫌弃。
那工头暗中见了,越发放下心来。
柴擒虎和阿发都是在外面行走惯了的,三教九流无所不交,端的是见人说人话,见鬼说鬼话,很快就跟一干工友混熟了。
众人见他们年纪小,又是外地流落过来的,便心生怜悯,私下里颇多照扶,端的无话不谈。
转眼过了半月有余,七、八月份连降大雨,水势猛涨,数处堤坝被冲毁,柴擒虎等人才忙了一日,正横七竖八躺在工棚里补觉,忽然就被人挨个踢起来,但听外面哗哗雨声,伴着乱糟糟的人声和锣声四起。
“睡睡睡,只知道死睡,还不快起来干活!”
“都别睡了,赶紧的,赶紧的,水要漫上来了!”
柴擒虎和阿发瞬间从睡梦中惊醒,猛的翻身做起。
天热又潮湿,也顾不得穿衣裳,只穿着一条裤子,光着膀子就往外跑,但见大雨如瀑,天地间浑然一色,那河面上更是白茫茫一片,又刮风,水面上波浪滔滔,汹涌翻滚一阵又一阵。
水浪凶狠地撞击在堤坝上,原本白日还平整的堤坝,这会儿却仿佛成了豆腐渣,水一冲便哗啦啦出现一个个缺口,眨眼功夫便塌了一小半。
有几个民夫年老体衰,目力又差,反应不及,眼见着就要踩空摔下去,柴擒虎眼疾手快,一把一个揪上来。
那两人双腿一软就跌落在地,眼见着岸边几块百十斤重的大石头眨眼就被大水冲走,止不住后怕,浑身发抖。
什么都顾不得了,所有人都忙碌起来,柴擒虎才要上前,却被阿发一把拉住,压低声音道:“太危险了,您不能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