食全食美——by少地瓜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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好么,瞧着如今抖起来了,吃着碗里瞧着锅里,不将本官这个县丞放在眼里,已经想去扒拉县太爷了?
不是大老爷和二老爷,那么县衙门剩下的官员还有什么来着?
主簿一名,正九品,分管一县粮马;
典史,掌管文移出纳;
另有巡检,从九品,算作是地方武官的头儿。
这几个都是比较上得了台面的,剩下的还有管牢房的、管驿站的、管仓库的等等,都不入流,比较边缘化,中选的可能性不高。
也就是说,现在嫌疑最大的就是主簿、典史和巡检三人,师雁行暂时都还没有机会接触,更完全不清楚他们的为人和行事。
会是谁呢?
却说那边胡三娘子一路尾随,不断利用行人和街边摊贩、招牌遮挡,顺利跟着那两人来到一座戏园子。
两人也颇警惕,进戏园子之前还特意站在门口张望一回。
胡三娘子不敢跟得太紧,只隔着一个街口眺望。
直到两人都进去了,胡三娘子这才溜过去。
进去?
不好,之前自己与他们正面冲突过,哪怕换了衣着也极容易被认出。
而且戏园子里这么多人,进去之后少不得挨着找,又是一场麻烦。
怎么办好呢?
难得掌柜的派了这么个正经活儿!
胡三娘子正想法子时,突然一低头,跟个门口提篮卖瓜果蜜煎的孩童对上眼,顿时计上心来。
戏园、酒楼、茶楼等处常有此类小贩出入叫卖,谁也不会起疑心。
她冲那孩子招招手。
小孩儿不理。
胡三娘子又抓出来一把钱,小孩儿眼睛一亮,提着篮子一溜烟儿跑来,笑得狗腿兮兮。
“姐姐什么吩咐?”
胡三娘子失笑,却不急着将钱给他,只低声问:“才刚进去那两个人看清了没?”
小孩儿点头,“姐姐要找他们出来?”
胡三娘子摇头,先数了几个大钱与他,又细细吩咐起来。
“你权当进去叫卖,看清楚那两人去了哪里,见了什么人,千万不许给他们看出端倪。”
那小孩儿抓了钱一笑,“这有何难?之前我还帮一个婶子去青楼抓过奸哩!”
还是个熟练工!
胡三娘子:“……做过最好,你只管看清他们与谁说话,也不要声张,只装着没事人一般再出来找我。咱们一起去对面茶馆蹲着,等什么时候那人出来,你就指给我看,我就将剩下的钱给你,如何?”
那小孩儿一日卖瓜果点心才挣几个钱?如今只是替人跑个腿儿就白得这许多,也不问找人做什么,只满口答应,果然略整整衣裳,滋溜钻进戏园子里去了。
不多时,胡三娘子就听见他在里面挨着问:“大爷,买蜜饯么?”
胡三娘子一笑,径自去街对面的茶馆坐下。
第72章 知己知彼
“那两人在戏园子待了不到一刻钟就出来了, 倒是接头的人直到戏散,方才随大流出来。”
胡三娘子这一去就是大半个时辰,回来后将自己看到的原原本本说与师雁行听。
“我跟着他一路直行,亲眼见他进了衙门后门。”
衙门等处虽有正门, 但大部分时间都是装饰, 若非正事和顶上的几位官员, 一般都走侧门。
可若走后门,就是私事了。
“真的是官府的人!”江茴恨声道。
父母官父母官, 不为民做主就算了, 反调过头来祸害,真是该杀!
越想越气, 江茴突然又骂了句, “当官的没一个好东西!”
她忽然爆发, 倒让师雁行有些错愕,再细看表情, 隐约好似带着旧怨。
见师雁行神色有疑,江茴不大自在地扯了扯面皮, 生硬地转移话题,“要不要去找孙大人?平时收了那么多好处, 也该出出力了。”
“不能把全部希望都寄托在他身上,先不急。”师雁行收回视线, “知己知彼百战不殆, 摸摸敌人的底细再说。”
况且有句实话她没对江茴讲。
严格论起来,孙良才收好处了么?
这事儿还真就是似是而非!
他没要钱,没要任何值钱的东西, 也没承诺一定会帮忙办什么事。
孙母倒是天天吃着师家好味的菜, 但这事儿打从一开始就是师雁行自己主动, 明摆着说了是“投缘”“孝敬”。
而且,只是一盘菜而已,顶了天值多少银子?
如果这事儿真的棘手,孙良才决定撕破脸,要么矢口否认,要么完全可以公开算钱,一股脑把迄今为止孙母吃的东西都折成现银丢回来!
师雁行有些不快。
自己现在还是太弱了。
因为太弱,所以她能回报给对方的东西就很少,完全不能算做等价利益交换,只能算是求人。
既然是求人,双方自然不可能处于平等地位。
主动权不在自己手里,就算已经投入了也要小心行事,掌握好度。
孙良才这条线要用吗?
肯定要用!
不然师雁行干嘛那么辛辛苦苦孝敬个毫无血缘关系的老太太?
又不是慈善家。
关键要看怎么用,什么时候用。
必须得既让孙良才出力,又让他觉得你知情知趣,不什么破事儿都去烦他。
傍晚郑平安像往常一样路过瞅一眼,师雁行把白天发生的事跟他说了。
“我觉得十有八、九就是衙门里的官员。”
她给郑平安调了一碗桑葚果酱酸奶,慢慢说着自己迄今为止的推断,“今天的手段实在不入流,派来的人也无用,所以他应该没有太大的实权,不然完全可以调动衙门的人,公开给我安个罪名,让我转头去求他。”
店里点了灯,蓝色的火苗映在师雁行眼底,灼灼有光,亮得吓人。
是一种想迫切揪出幕后黑手弄死他的光。
“他手头未必紧吧,但必然贪婪,行事鬼祟,不想让同僚们知道。或许是单纯不想有人分一杯羹,又或许是要脸,自己也觉得为了一年千来两银子对付孤儿寡母说出去丢人……”
师家好味是个新铺子,纵然赚钱也有数,正常官员譬如县令苏北海,那是师雁行主动往上凑都不搭理的。
但这人却巴巴儿来贪,可见眼皮子浅。
郑平安一边吃一边听,等听完,那一碗果酱酸奶也见了底。
师雁行道:“一击不中,他们肯定还会再来,手段必然更龌龊。”
郑平安点头,抓了帕子擦擦嘴,“听你这么说,我心里已大略有谱,先别急,我去查一查。”
他也被惹出火来。
不管幕后黑手到底是谁,分明是没将郑家放在眼里!
县衙上上下下那么多官员,郑家逢年过节哪个不打点?!
他就不信对方不知道自己跟师雁行叔侄相称,竟没有一点顾忌,这是吃了我的还要打我的脸!
世上就没有这个道理!
“用不用我拨几个人在暗处盯着些?”郑平安看着这屋里一群女人,总觉得有些不放心。
亏得这姑娘胆大,若是一般小孩儿,早吓哭了,哪儿还有心神想着怎么报复回去!
师雁行笑着摇头,“没有千日防贼的道理,早晚得有这么一出,他们若没机会下手,时间久了,保不齐又要闹什么幺蛾子。不过也要麻烦二叔你们多多往这边巡逻,省得真闹出来没个自己人接应。”
“要的。”郑平安点头,“你不说我也要这么办,明儿我就同几个要好的兄弟们说,让他们多多往这边来。”
胡三娘子瓮声瓮气道:“店内有我,必然护得几位娘子周全。”
师雁行道了谢,“此事先不要打扰大官人。”
郑平安抓起佩刀往外走,闻言笑着给了她一个脑镚儿,“我也不是三岁的娃娃了,遇事便要哭着回家喊爹!走了!”
一踏出师家好味,郑平安的脸整个就拉了下来,索性也不回家,掉头大步往衙门走去。
这一晚,师家好味谁都没睡好。
鱼阵虽未亲眼目睹全过程,但白天也听见了下面丁零当啷的动静和食客们的惊呼,晚上窝在江茴怀里,大睁着双眼问:“娘,坏人来了吗?”
江茴拍了拍她的脊背,安慰道:“没呢,安心睡吧。”
她抬头看了对过床上的师雁行一眼,呼吸声格外轻,且无规律,显然也没入睡。
鱼阵嗯了声,又问:“他们会打人吗?”
对小孩子来说,挨打就是天大的事了。
“不会的,”师雁行忽出声笑道,“胡三娘子一拳能打他们两个!”
鱼阵一听,咯咯笑起来,笑完了又说:“我也要打两个!”
见她终于笑出来,江茴跟着松口气,毫无诚意地敷衍道:“行行行,你们都一拳打四个,飒飒,快别多想了,船到桥头自然直,省得贼人还没等到的,倒先把自己的身子搞垮了。”
大不了跟他们拼了,还敢当街杀人不成?
再不济,不开店了,以后她们就专卖卤料粉包,照样过日子。
第二天一早,郑平安就顶着黑眼圈来了,进门先要一壶浓茶醒神。
“主谋应该就是主簿王德发,他本人无甚才干,只是命好,有个妹妹给知州当小妾,吹枕头风帮他买了这么个芝麻小官。”
“哪个知州?”师雁行问道,“若是本地知州就麻烦了。”
若是直辖,哪怕打通苏北海的关系也无用,顶头上司啊!
“没那么巧,”郑平安一口气喝干一杯茶,闻言笑道,“异地做官,买官也不例外,而且这种事也不是你想去哪儿就去哪儿,得看什么地方有缺。那王德发不是本地人,妹夫离这边几百里呢!”
如果是直辖反而好办了,郑家能在五公县立足,要打点可不止本县!
本地知州郑义认识!
王德发本来想得挺好,借着妹夫的光弄个官儿当当,弄点钱花花。
谁知朕当了官才发现官也不是想象中那样好做的。
他不是五公县本地人,妹夫又管不着这里,自己能力又不济,衙门上下有能力的,瞧不上他;没能力的,也不指望巴结他高升,所以几年下来,身边只聚拢了一群鱼鳖虾蟹。
那王德发日常管着一县粮马,也颇有油水,可总觉得不够花。
五公县内有名有姓的富商们要么根本不畏惧他,要么早就有了靠山,王德发都无从下手,正急躁间,师家好味横空出世。
有狗头军师帮着盘算一回,说别看那铺面小,一年少说也得一千两银子。
“若大人弄了来,多开几个铺面,怕不是三五千也有得指望!”
王德发怦然心动。
不敢碰那些大老虎,我还不敢弄几个娘们儿吗?
若这事儿真成了,说不定他还能挤出点来孝敬妹夫,转头换个更大的官做做。
“会不会是他妹夫让王德发四处敛财?”江茴担忧道。
师雁行和郑平安对视一眼,整齐摇头。
“不大可能。”
王德发的妹夫官居知州,光自己地盘上就多少油水可捞?怎么可能看得上这仨瓜俩枣的!
就算真想四处捞钱,多得是下头官员、富商孝敬,犯得着大老远让王德发弄这一出?
又不是了不起的京官儿,地方官跑到同僚地盘上挖墙脚,那是大忌。
所以大概率这事儿对方不知情。
“那苏大人会不会因为顾忌对方的权势,袒护王德发?”江茴又问。
师雁行沉吟片刻,“这个暂时不好说,关键要看王德发究竟有多蠢。”
目前来看本地县令苏北海是个很谨慎,或者说很有耐心的人,而这种人往往会有他自己的骄傲。
如果王德发真的蠢到在事发后还拉自己的妹夫来压人,估计第一个惹毛的就是苏北海。
你他娘的屁股底下的位置怎么来的,自己没点数吗?
老老实实刮自己的油水就算了,我尚且能睁一只眼闭一只眼,手伸出去二里长还自以为得意,分明是想往老子的政绩上抹黑啊!
知县和知州,中间的差距说小不小,说大也不大。
苏北海如今正是壮年,焉知来日没有升上去的机会?
况且那王德发的妹夫又不是顶头上司,跨州连府管别人家的事,本就犯忌讳!
所以不出事还好,真出了事,苏北海还真未必会买一个异地知州的账。
你又管不着我!
“能王德发的妹妹受宠吗?名下可有子嗣?”
师雁行忽然问。
这年月讲究母凭子贵,虽然不是正妻,但如果有得宠的孩子的话,生母地位自然水涨船高。
郑平安一怔,摇头,“这个还真不知道。”
师雁行笑笑,“随口一问,有没有都问题不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