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欲将心养明月——by多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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林月盈拒绝:“不不不,我——”
“库存老钢笔不值钱,我爸之前开小卖部,家里囤着些,”李雁青又递给她,“给你你就收着。”
他说:“你拿着它,我心里还能好受点儿。”
林月盈无法再推辞了,她对金钱没有太多概念,只怕东西昂贵——林月盈不是不收昂贵的礼物,但对于李雁青来说,她不想收他的贵重物品。
她小心地收着,说:“谢谢。”
李雁青不说话,大约的确不习惯这样和她温和沟通,顿了顿,扶了一把肩上的黑色旧书包。
“对了,”李雁青说,“你下学期还想选修刘教授课程的话,记得看清课程要求,提前列好书单。”
林月盈说好。
李雁青又说:“刘教授下学期开设的课程是GPF结构分析框架,对我们挺有用的,还是建议你继续选修。”
林月盈又说好。
“好了,”李雁青背着书包,闷头就走,“我走了。”
这场选修课的延期考,是林月盈的倒数第二场考试。
第二天中午,林月盈考完最后一科。
她没有立刻走,下午和舍友去吃了这学期最后一顿聚餐,回宿舍夜谈到半夜两点钟,才一个个地爬到床上去休息。
次日清晨,林月盈又帮舍友们真空压缩了她们的被子,打扫了卫生。
做好一切后,林月盈检查完门窗,和大家告别,等人都离开后,才等到了来接她回家的秦既明。
她的行李不往秦既明和她的那个“家”中搬了,而是直接送到新家。
在几个好朋友的帮助下,林月盈的新家已经像模像样了,冰箱里面也塞了蔬菜鸡蛋和奶,窗台上也有红红送来的花。
家具虽然都是十多年前的了,但都是实木原色的,就连木地板也是,可以讲它怀旧复古老干部,但绝不是土。
林月盈还挺喜欢这样的装修风格。
这次搬进来,她也没有做大的改动,只是换了新颜色的窗帘,重新铺了地毯。
其余的都未动。
秦既明在这个房间中看。
他摸了摸暖气管道:“用的还是暖气片。”
“你再摸摸,它烫手哇,”林月盈说,“我拿室内温度计试过了,平均温度20度,挺好的哇。”
秦既明环顾四周:“一个人住不会怕?”
林月盈说:“不怕呀,我总要搬走的。”
他们的确是,总有一天要分开。
纵使秦既明的确找不到心上人,纵使他的确不会选择结婚,林月盈迟早有一天也会和另外一个男人坠入爱河。
喔,也不一定是男人。
“好啦哥哥,我知道你担心我,但没问题,”林月盈开始叫他哥哥,笑眯眯,推着他,将他推走,“放心。”
秦既明的确无法放心。
这么大了,林月盈还没有离开他独自生活过。房间里的燃气灶,她会用么?她知道有些碟子是不能放进洗碗机的么?她知道微波炉中不可以放鸡蛋吗?
既希望她能独当一面,又为她独立而担忧。
秦既明心知肚明,她离开的真正原因。拒绝大约是一个推手,一个助动力,促使她快速成长,离开……
若是重来一次,秦既明仍旧选择拒绝。
他不为这件事而后悔。
夜里同宋一量吃饭,宋一量已经得知林月盈搬走的事情,不是很意外,反倒是劝秦既明,别那么担心,儿孙自有儿孙福。
秦既明说:“你这话不合适,我听着怎么这么别扭?”
“都一样嘛,你又不是她爹妈——退一万步来说,亲爹妈做到这个份上的也不多,”宋一量举杯,“难不成,你还想养她一辈子?”
秦既明说:“也不是不行。”
“得了吧,你不结婚,月盈妹妹还要恋爱结婚呢,”宋一量笑,“你呀,还是多花些心思在自己身上吧。”
秦既明与他撞杯,笑:“你不也一样。”
“我不一样,”宋一量笑,“说不定我下年就脱单了。”
秦既明说:“那我先提前恭喜你。”
他仰脸,喝下杯中的水。
晚上这场朋友小聚,没有喝酒,秦既明却总觉得自己醉了。归家后,他回到家中,和往常一样看新闻联播,看天气预报,然后洗澡,睡觉。
晨起。
秦既明照例早起,煮小米粥,做林月盈爱吃的蔬果沙拉,还有清淡的青菜虾仁。
饭做好了。
秦既明走到她卧室前,抬手敲门,不轻不重三下。
林月盈有起床气,还有些心悸的老毛病,早晨敲门声过重、还有过于刺耳的闹钟声对她心脏不好。
叩叩叩。
“月盈,”秦既明习惯性叫她,“吃饭了。”
没有回应。
准备再次敲门的手停在空中。
秦既明顿了顿,放下手,转身去厨房。
他想起,现在只需要盛一碗粥了。
第23章 信仰
林月盈始终认定, 中文中的“幸福”,和英文中的“Happiness”或“Well being”不可以划为等号。
Happiness,或well being, 在中文中能找到许多可以概括它们的词语,快乐, 愉悦, 当下很不错的状态, 或者, “幸福”, 是当下的欢愉, 是一时的快乐。
但中文中的“幸福”, 不仅仅是简单的快乐或者高兴的情绪,它是更内敛, 和朋友的快乐是幸福,和家人的团聚是幸福, 追逐喜爱的过程也是幸福,它是广义的厚重情感, 丰富绵长, 又饱满立体。
幸福也是一种信仰。
对于追求当下欢愉的林月盈来讲, 她如今正走在追逐喜爱的“幸福”中。
不过,的确也不太“well being”。
独居时候遇到的困扰比林月盈想象中要多很多, 甚至——
“我怎么想到马桶也会堵嘛呜呜呜, 好像是楼下的下水道堵了,我现在正在联系物业和负责修理的工人。”
“原来土豆削皮这么麻烦呀,那个刮皮刀是我随手买的, 好难用, 完全对不起它的价格, 我还是在货架上买最贵的呢,把我手指擦出一个小伤口,还好不深,只流了一点点血。”
“我还在研究洗碗机的用法,等我再多看一会儿说明书,我可能需要重新把碗碟分类。好多镀金边的碟子竟然都不可以用洗碗机哎,必须手洗,可刷盘子真的好麻烦,我总感觉自己冲不干净那些洗涤剂。”
“我今天花了一下午时间来清理微波炉,我很你讲喔,宝珠,鸡蛋在微波炉里爆炸了,嘭,吓我一跳,我还以为是微波炉炸了。”
“天啊,我从没有想到我会见到蟑螂——和我的小拇指一样大!”林月盈尖叫,“太可怕了太可怕了,我现在能体会到当时宋观识和我说芒果一样大的蟑螂有多可怕了!!!”
“冷静,请不要拿芒果这么美味的食物和蟑螂相提并论,”江宝珠镇定自若,“蟑螂算什么,北京好歹也是首都,人流量大,南北往来的人那么多,虫子种类肯定也多……”
“可那是那么大的蟑螂,”林月盈说,“你可以帮我问问,有没有靠谱的除虫公司呀?一想到我和一只蟑螂同居了,我就感觉到不安……”
“安心啦,”江宝珠宽慰朋友,“听过一句话吗?当你在家里发现一只蟑螂时,证明你家中的蟑螂可能已经超过一百了。”
林月盈哽咽:“求求你,我听不了这么可怕的东西。”
“那就放心好啦,蟑螂也没有毒,而且北方的蟑螂一般飞不动,”江宝珠出谋划策,“实在不行,我给你买张机票,咱们一块儿去广州,接受一下脱敏训练。哎,对了,你见过白云国际机场吗?搜搜鸟瞰图或者航拍图,可能也能帮助你脱敏……”
林月盈:“谢谢你呀,小珠珠,推荐的都是实用又可怕的小技巧。”
“不用谢,”江宝珠说,“为朋友两肋插刀是我的宿命。”
林月盈婉拒了江宝珠的蟑螂脱敏训练大法。
专业的杀虫公司上门,除了蟑螂,还消灭了一些林月盈还没看到的其他小虫子。年龄大、又久无人住的房子都会面临同样的困扰,搬进这个房子的第二天,林月盈鼻子红红地点了一份外卖,一边吃着烤肉和蔬菜,一边决定给自己这两天的表现画上一个圆满的句号。
看,独立其实也没有那么难嘛。
秦既明总觉得她还是小孩,总担心她不能生活自理,总把她当作弱者或者子女……
林月盈才不要。
手上贴一个创可贴,林月盈独自坐在餐厅的桌子前,一边吸气,一边低头,给自己今晚的晚饭拍了一张漂亮的照片,花了二十分钟裁剪调色拉滤镜加贴纸后,才发了一条朋友圈。
「今日份晚餐」
发完后,林月盈才吃东西。
呀。
有点凉了。
手机在桌子上放了半小时,林月盈花了十分钟快速收拾好房间中垃圾,又用了三十分钟洗澡——这次记得热水器要一直插着才可以,再使用三十分钟美美护肤,做好一切的林月盈终于拿起手机,不出意料地看到好友都在或担心或夸奖地给她点赞、留评。
林月盈坐在沙发上,头上还戴着护发帽,发尾的精油有着浓郁的椰子香,她就在这温柔的椰子香中抱着膝盖,认认真真地回朋友圈的短信。
她还看到了秦既明的点赞。
他的头像就在宋观识和李雁青之间。
林月盈看了眼时间,啊,这个时间了,他应该在看新闻联播。
平时晚上都会听到的新闻播报,今天听不到,林月盈感觉有点微妙的不适应。
她动了动手指,看到了秦既明发来的消息。
「别告诉我,你精心修完图才开始吃凉饭」
林月盈:“……”
她回复了一个配字「弱小无辜 又可怜」的猫猫表情包。
秦既明:「^_^」
秦既明:「点的外卖」
林月盈:「对呀对呀」
秦既明:「这么开心做什么,难道要我为你起立鼓掌、恭喜我的妹妹在人生独居生涯中顺利地点了第一份属于“王大贵”的外卖?」
林月盈:「嗯呢,可是你不能要求我一夜之间就成为神厨吧,我的爷爷又不是神厨小福贵」
她咬着唇,慢吞吞地敲字:「其实外卖味道还不错啦」
秦既明:「知道饿了就回家,虽然我手艺不好,但还是可以满足一个小馋猫的嘴巴」
林月盈回:「下次再议吧,同学约了我明天出去玩呢」
秦既明没有继续回,他直接打视频电话过来,林月盈被他吓一跳,捧着震颤的手机,定了定心神,才接通:“哥。”
背景音中隐隐能听到熟悉的新闻联播主持人播报声,客厅的灯开着,他一个人坐在两个人一同挑选的沙发上。
他的生活和林月盈离开之前一样规律。
秦既明微笑着问她:“哪个同学?”
林月盈有技巧地选择回答部分真话:“社团里认识的同学。”
秦既明问:“你的副社长?那个叫孟回的女同学?”
林月盈说:“啊,不是。”
……不行。
虽然林月盈心底的小恶魔,疯狂地让她想要说出一半的真相来“刺激”秦既明,但这样惹人误会的说法未免对李雁青不公平。
林月盈认真解释:“就是普通同学。”
“那很好,”秦既明点头,他平静地说,“晚上早点睡,别熬夜,有事情给我打电话。”
林月盈说好。
两个人就像普通兄妹一样告别,结束这场通话。林月盈把手机放在桌子上,发了一会儿呆,又看微信上,秦既明发来一个电话号码。
秦既明:「下次不想做饭,也没有特别想吃的东西,就提前四十分钟打这个电话」
秦既明:「这是上次你说很好吃的那个粤菜店,店主是我朋友,你说自己名字就好」
秦既明:「我和他说过了,每月底我去结账,你放心吃」
林月盈回:「谢谢哥哥」
说来也奇怪。
告白失败前,她被秦既明一手带大,却很少会叫他“哥哥”,永远都是“秦既明”,撒娇卖乖或者有求于人,才会叫“秦既明哥哥”“既明哥哥”。
现在,越是想撇清兄妹关系,越是习惯性地叫哥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