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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欲将心养明月——by多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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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如果您觉得我现在是冲动的话,”林月盈说,“那我会冲动一辈子!”
  何涵踉跄走下台阶,黑色夜幕中,车子启动,载着她的儿子和女儿,彻底走向无法回头的道路。
  何涵站在夜色下,她仍旧走到方才车子停放的地方,空寂一片,她大口喘着气,忽而低头,双手掩面,绝望无助地恸哭出声。
  “啊!!!!!”
  车子在夜幕下疾驰。
  林月盈一边哼着歌一边把外套脱下来,她不冷,睡衣也不是多么裸露的款式。秦既明早就知道她想做什么了,一路上迫使自己的视线不往副驾驶座上看,冷静看前方,不忘警告妹妹,让她收敛些,别太过分。
  什么算过分?
  林月盈才不知道。
  她知道秦既明喜欢她、宠着她,不敢把她怎么着,就算是犯了天大的错,哥哥也不舍得往死里教训她。在纽约时,林月盈敢趁着吃自助时候偷偷吞就是知道哥哥不会生气,现在也一样,道路两侧无人,林月盈脱掉了风衣,低头看了看身上的纯棉睡衣,委屈又叹息地说一句裙子都要湿透了。
  林月盈在作弄兄长时总有她自己的一套,小时候和秦既明捉迷藏就敢藏在秦既明的日记箱子里,上初中时也因为和秦既明赌气而说自己想要早恋——
  这些切切实实的作弄行为最后也都落得了该有的惩罚,比如夜奔归家后,林月盈也没想到秦既明会直接拉她进卫生间。
  冷热交替的花洒喷出的水能泡肿一轮小月亮。
  林月盈和秦既明心里都藏着一口气,何涵的地方不适合吵架,兄妹俩的争执也都是压低声音的,那样小的声音,怎能把情绪都激烈表达。如果语言就能完整地表达情绪,那么意大利人也不会借助于如此丰富多彩的肢体动作。林月盈不知道她的利齿有没有令肩膀流血的秦既明感受到她的愤怒,但她从秦既明紧绷、不容置疑不容反抗的肌肉和那深刻到贯穿一轮小月亮的力道中深刻滴感受到对方情绪的激烈。
  秦既明果然没有讲错。
  如果林月盈平时喜欢玩的、适用的就是丝绒袋的那些小东西,那么她的确不会和秦既明一上来就合拍。

  林月盈没办法完整地用语言来表达自己了,她的思考能力都随着那不可思议的感触和征伐而暂时停摆,好像所有的声音、动作、肢体、思维甚至于灵魂都在强行地分一条路令其横行。哪怕争吵过程中的二人不分胜负、各占上风,可此刻绝对力量和容,纳额度的差距,让林月盈节节败退、溃不成军。
  她那漂亮的眼睛中在短暂的茫然后流下并非伤心、近乎于满足的泪水。
  秦既明按着她的头,他微微蹙着眉,轻轻吸一口气,满是不能再回头的决心。
  “是你自己选的,”秦既明说,“受着点。”
  妹妹一直向他这个兄长索要的,也是兄长对妹妹那无法抑制的、被春风吹过的野草一般的东西。
  林月盈啪地一下掉了泪,决堤似的,从上至下,皆止不住。
  这一些泪又令秦既明动弹不得了,无论何时,无论何事,一旦林月盈难过,掉了泪花,他这个做兄长的就再不能继续强硬着和妹妹若无其事地说话了。
  哪怕他身置温泉,仙人洞府。
  他就是欠她的。
  这辈子做她的哥哥,管教她,约束她,纵容着她,哪怕是被妹妹一块儿拉着跌跌撞撞落到这网中,秦既明还不是照样得疼着她,爱着她。
  秦既明不动了,低头,指腹摩挲着月盈的眼睛,叹气。
  他安慰:“怎么哭这么惨?哪里不舒服,你告诉我?”
  “不是,”被兄长吵哭的林月盈抽抽噎噎,“这是喜极而泣。”
  她伸手捧住哥哥的脸,索要一个继续下去的吻,哽咽:“亲我,快。”
 
 
第61章 干戈
  上一次这样抱着林月盈是什么时候?
  秦既明已经记不清了。
  从他念大学后, 就很少再这样、面对面地抱着妹妹。
  小时候倒还常见一些,林月盈刚来时晚上发噩梦,或想念爷爷, 不太清醒,常常夜中痛哭流泪, 喃喃叫着要爷爷, 秦既明困得不行, 也将她抱起来, 他那时只会一个抱小孩子的姿势, 一手抱、托着腿, 让她坐在自己胳膊上, 另一只手扶着她的后脑勺。不像现在,她两只月退都要卡住秦既明, 背后是流着温水的墙。
  以前哄她止哭也容易,秦既明模仿着爷爷, 也哼同样的歌给她听。
  乖乖睡觉觉。
  妖怪找不到。
  那时候会有一些家长编出来话来吓晚上不睡觉的小孩子,说什么再不睡觉就会有坏人抓你走喽!什么再继续哭, 妖怪就出来吃小孩啦!
  秦既明从来不会这样骗妹妹, 他一直都是耐心沟通, 抱着怀里的妹妹,问, 是想家了吗?想去哪里?想爷爷了吗?不哭不哭, 想要什么我都给你。
  现在哄林月盈也容易,不过不用再千方百计地哄她止哭,越哭反倒抱他越紧, 还是和以前一样, 感觉受委屈了还是要兄长抱, 要兄长哄,不过现在给她苦头吃的,也是兄长。
  现在也不用再问妹妹是不是想家,想爷爷,想谁,她要哭就哭,左右不是因为难过或辛苦才哭。秦既明已经从丰富月光中领悟些什么,就像贪吃鬼要妄图吃下超过胃口的食物,林月盈也是这样,睫毛被泪水打湿一片,一边吸气,一边仰脸,要秦既明再亲一亲她。
  秦既明不想问她,他已经从她表情中看出端倪。林月盈就是如此要强,小时候,学校里跑步比赛,她一定要拿第一名,和朋友去店里比赛圆杯装乐高块儿,也一定要装最满的,拿最多的,满到塞不下了还要固执地往杯中塞坚硬的柱,一定要挤得毫无空隙才肯罢休。要强的人,也贪多,似乎贪婪和好胜不会分家,天生就该在一起。
  秦既明不知林月盈怎么养成了这样一个习惯,曾经他也反思,是否因在成长教育过程中未给她更多的安全感,还是没能正确引导她的价值观?
  但这些都不重要,重要的是现在林月盈微微张开唇,正呼出颤颤的、薄荷味的气,色厉内荏这个词形容她一点儿也不错,或者,绣花枕头?气势汹汹到好似要气吞山河,其实不要说吞山吞何吞天地,吞个峰顶脸就要白似云彩,偏偏还有胆量继续,没多久就脚抽筋。绣花枕头不中用,漏了一地,被吞的不乐意,牢牢圈住持续。那声音不像是夜晚暗礁上引诱水手的塞壬,更像一个吃撑了的小海豹,费劲儿地去拍拍自己被装满的肚子,不自觉地背靠着海水岩板往下滑,再往下滑。
  就是这样的摩擦声。
  秦既明将林月盈从水中抱走,还是和曾经一样,一手托着她,防止妹妹滑下去,另一只手扶着妹妹的背。
  秦既明。
  林月盈又叫他了,像猫好奇地闻她刚刚出浴的主人,她的脸在秦既明脖颈上蹭来蹭去,依赖极了。
  像是在酒里泡醉了,又像是被催透了。
  秦既明,秦既明,你闻起来好香呀。
  嗯。
  秦既明,秦既明,你真的好棒呀。
  嗯。
  秦既明,你妹妹也真棒啊,是吧?和妹妹做——唔——
  不能再说下去了。
  秦既明真想把林月盈的嘴巴给捂住,叹气说没见过这么会叫,的妹妹。一句话让林月盈抓住关键点,她还在为脚趾抽筋而伤心,又哇地一下扑到哥哥怀抱中,捧着他的脸。
  林月盈问:“你还有见过几个妹妹?”
  “妹妹多了,”秦既明打开卧室里的灯,仔细看她那因抽筋而不受控制扭曲在一起的脚趾,“五岁时天天闹着要和我一块儿睡的妹妹,爷爷托付给我的妹妹,小学时候天天追在我身后叫哥哥的妹妹,中学时候威胁我要早恋的妹妹……喔,还有彻底拿走我贞,洁的妹妹,胆大包天自己掰开要坐的妹妹,还有现在这个,脚趾抽筋还要拉着我的妹妹。”
  林月盈不是缺钙,她也不知道为什么,五次快乐里得有两次脚趾抽筋。她不好因为这点小事去看医生,只在网上医患对话的平台上付费咨询了一些医生,给出的答案是她大约过于投入,神经紧绷,这不是疾病,只是一种常见的现象,不需要治疗,也不需补充什么维生素或营养品。
  她脚趾也好看,这次没涂指甲,素素净净的,剪得圆圆,偶有缺口——她自己剪指甲的次数少,剪指甲也剪不出那么完美的圆,平时中,要么是美甲店的人为她修理,要么就是秦既明。
  秦既明伸手握住她脚趾:“还痛不痛?”
  林月盈眨巴眼睛:“你问的什么呀?”
  “脚趾,抽筋的脚趾还痛吗?”秦既明说,“难道还有其他?”
  林月盈小声说:“脚趾不痛了,就是有点发酸,顶端还有点胀,你轻点,我感觉它有一点点火辣辣的。”
  秦既明伸手揉着她的脚,她脚趾还在扭曲地拧着筋,他不紧不慢地捏着,掌心热,刚好来暖她冰凉冰凉的脚趾尖尖。
  秦既明看着这可怜的脚趾在他掌心缓缓恢复温度,又问:“那其他的呢?”
  林月盈眨巴眼睛:“我刚刚说得就是其他呀。”
  她挪了挪,又挪一挪,挪到秦既明面前来,凑近,亲亲他的脸颊,又亲亲他下巴:“秦既明,我缓过来啦。”
  压根没出来、因为妹妹快乐到哭着说脚趾抽筋就停下忍着的秦既明拎着她就往枕上扔,顺手捞另一个过来,垫一垫。
  林月盈被他亲得笑,上气不接下气地闹哥哥,还有心情问他,妈妈那边怎么办呀,我们就这样跑过来,她一个人怎么面对客人呀?她会不会不好和史恩琮解释呀?
  还有,和秦自忠说了吗?无论怎么说对方都是秦既明生物学上的父亲,不能真的瞒住他吧?什么都堵不住她喋喋不休的一张巧嘴,还是得堵另一个,这下脸都白了,结结巴巴地问秦既明,刚才是这样吗?
  秦既明一边专心研究着怎么才能按得老老实实挨吵,一边低低嗯一声。
  “不、不是吧,”林月盈双手握成拳,进气少出气多,“刚才,刚才不这样的呀,刚才不是就到终点了吗?”
  “那点就够我们月盈用?一半还不到,”秦既明拉她的手,揉着她掌心,沉静,“探探。”
  林月盈脸色更白了。
  她再也不要问秦既明,妈妈该怎么办爸爸该怎么办了,她在想自己要怎么办天啊,怎么这样。她难以置信地想要抬头看,但秦既明因她的不安分而微微皱眉,伸手掐住她脖子,没用力,温柔地让她保持着仰面看天花板的姿态,绷得好似一张漂亮的弓。
  秦既明告诉妹妹:“所以我更喜欢在家里。”
  不能在纽约,纽约时的林月盈,秦既明不知她能不能抵得过何涵的“劝告”;
  也不能在何涵家中,秦既明不希望被其他人听到她那一阵高过一阵的声音。
  林月盈叫秦既明,叫他好人秦既明。
  叫好人也阻挡不了临界边缘的秦既明,这是他下定决心后就必须要完成的一件事,也是他彻底背叛曾经誓言、承诺、责任的一件事。兄不是兄,妹也不是妹。
  林月盈崩溃地大叫出声,她后知后觉到危险降临,深刻地为自己在夜奔途上做的事情而感到深刻的懊恼,可恼悔也无用,她蓬松的头发从柔软的真丝中央一路挪到胡桃木的顶,脑袋只磕了一下,秦既明便伸出手,垫在她可怜的脑袋和胡桃木中间。
  林月盈恍惚间想到小时候秦既明给她讲的童话故事,粗鲁的野兽王子和美丽的公主,那个令小时候的林月盈害怕到躲进被子瑟瑟发抖里的童话。
  野兽王子爱上了公主,将公主强取豪夺。养尊处优的公主饶是用尽手段也无法阻挡野兽的穷追不舍和逼迫,公主的手甚至推不动野兽的肩膀,甚至阻止不了野兽肌肉的推进,只能被野兽掐着腰扛回巢穴。
  才一半。
  一半的明就能日月喷清辉。
  更不要讲全部的、完整。
  林月盈没有办法再去想那些困扰她的东西,她甚至连刚才和秦既明在辩论什么都记不起来,大脑极度缺氧,而这缺氧感并不是来源于此刻放在她脖颈、压在她锁骨处的大手,也不是来源于她垂下来,发梢触着地板扫的漂亮头发,更不是现在被箍住的髂骨,而是那完整的、并非一半的明。
  天旋地转,日月争辉。
  破云击月的明。
  林月盈这次没数,她记不得了,只记得秦既明拍一拍她的脸,问她,一开始是不是就想这样?她喜欢这样的接吻方式吗?一开始不是她催着快,还是说,她认怂了?服软了就说一声,也不是非得要搞死她。
  什么何涵,什么秦自忠,什么史恩琮,什么,林月盈都不记得了,她哗哗啦啦哭得一塌糊涂,说不出是什么原因,眼泪和其他全部都结结实实地蹭了秦既明身上,吸着气说她认输了,这次她输了,输得一塌糊涂,希望哥哥月夸下留情,希望他能心疼,能疼一疼他的好妹妹。
  秦既明还真的留了一点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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