公主的奴——by施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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思及此,南越公主戒备眯眸,眼神警告,而韩烬神色淡淡,对此威胁视若无睹。
台下,宁桀言辞鼓励,“芙儿别怕,你打就是,他不敢造次伤你。”
她根本就不是不敢……而是心疼!
这里没有一个人会真正理解她。
对一异族男奴生了怜悯,生了恻隐,甚至还生了不该有的心思……明明连她自己都理解不了自己,更何况旁人?
韩烬看着她,眼神意味很浓,他不顾南越公主从中阻隔,只定定将目光放落在她一人身上。
“所有人都在等我临众认主……”韩烬轻笑了笑,明明身体正受着伤痛,却还能那么泰然自若。
他继续轻哄着,口吻更有安慰意味,“没关系芙儿,若这是认主的代价,我只觉得代价太轻。”
认主的代价,拥有你的代价。
即便刀山火海,毒瘴深泽,他心甘踏入,亦不会有一瞬的迟疑。
这不过十鞭而已。
先前在雍岐领兵征战,究竟什么伤他身上没受过,更何况这鞭是心爱之人挥落,他自受之如饴。
只是唯一揪他心的,是小公主每抽落一鞭,都难受得仿佛要掉眼泪。
旁的一切都在他的算计之中,唯独这泪,落他手上,比鞭伤更痛千倍、万倍。
终于,十鞭挥毕。
宁芙几乎是双手发颤地将鞭子还给南越公主,她全程不敢抬头,更不敢去看他的伤。
就像是一个被牵着线的人偶,木讷讷地抽下了艰难的十鞭。
而南越公主在后,当即已愤懑到牙都快咬碎。
虽先前有了几分猜测,可是眼睁睁看着自国奴隶,竟对这一大醴公主生了认主情愫,此等作为,简直无异于是当众打她的脸。
她自觉身受奇耻大辱,如何也忍不下这口气,甚至对那奴隶起了狠厉杀心,可四周皆密列着大醴士兵,尤其大醴太子也在现场,她根本就没有动手的机会。
约定如此,她只能愿赌服输。
最后怨愤瞪去一眼,悻悻而离。
宁芙已没心思再应付她,迈阶而下,当即只觉浑身疲累。
几步走到宁桀面前,宁芙勉强扯了个干巴巴的笑意,“二哥,我早说过,他对我很是忠心,你根本不必带这么多卫兵过来。”
“以防万一。”
宁桀提起那奴,第一次不带厌恶口吻,明显韩烬弃舍本国公主唯护宁芙的举动,深得他心。
谢言笙也附了句,“想不到他对你的忠诚程度,已经超过了南越公主,这回我终于算彻底放心了。”
谢钧不知其中有那么多的因果,当下也只对方才那认主一幕做评价。
“几月不见,芙儿的确是成长了许多。”
宁芙随意对他们应了几声,之后再次看向宁桀,缓声开口。
“二哥,他伤的……很重。”
宁芙口吻淡淡,语气更平,此话几乎没外显出一点超乎主仆关系的过分关切。
只尾音不易察觉地隐约生颤,昭告着她此刻正心扉剧痛。
闻言,宁桀会意拂了下手,吩咐手下去寻军医。
他没那么冷性冷情,知晓那奴今日是为相顾芙儿的颜面而伤,自会给予及时医治。
“放心,他受的只是些皮外伤而已,危及不到性命。”
可他先前不知已经受了多少伤……
旧伤未愈,再添新伤,究竟要累计到何时,才会真的威胁到他性命?
宁芙心痛难忍。
尤其,她是那个持鞭人。
“好了,我与他们两个还有军务事宜要商议,便不在你这公主府继续逗留了,你是现在回宫,还是……”
宁芙没犹豫,“等军医来了,我再走。”
宁桀点点头,允了,又转身冲崔易吩咐了句,“你留下,照看好公主。”
“是!”
……
宁芙找理由把崔易催促走。
眼下,她并不知崔易与自己同属一个阵营,身边自不会留二哥的眼线。
崔易没多解释什么,当下只配合地默声离开。
宁芙见军医来,拖了拖没有一齐跟进去,只待人走后,她这才等不及地直接奔进偏院。
刚进门,正好看见柏青手端着一盆水从内室出来,她走近些,一眼看到那盆沿边上搭挂着条灰白棉巾,正中心位置正从洇着刺目的血痕。
柏青见了她,面上未显意外,只恭敬示礼。
宁芙却急一些:“他怎么样了?”
“太子殿下派来的军医已经看过,无妨什么大事,只是新伤加旧伤,公子上半身几乎已没什么好地了,眼下擦过金疮药,公子正在里憩休。”
宁芙却不敢松懈半分,必须要亲眼所见他的状况。
“我进去看看。”
……
迈过门槛,将房门闭严。
宁芙急慌小跑着奔去床沿边,凑近后,她根本不顾阻拦,直接二话不说要将他身上遮挡的布巾掀开。
刚刚才涂抹了药,要盖什么布巾?他分明就是不想让自己看到他的伤。
韩烬摁着被角,对她摇了摇头:“别看了,只是小伤。”
宁芙还是一言不发,只坚持要往下扯落。
当下眸光随意一瞥,看到他额前仿若强忍吃痛而浸出密汗,于是再也忍不住地情绪崩溃,眼泪垂悬,止也止不住破堤而出。
“别哭啊。”
韩烬轻叹了口气,抬手擦拂,小心帮她掠过眼尾的晶莹泪珠,“我从小受得伤太多,大概身体自成防御,后面渐渐便有了钝感,很多时候,我对痛觉的感知并不十分敏锐,真没有你想象中的那么痛。”
她不相信,啜泣未止。
而后慢慢将纤细的手指试探地从下钻进,抚落在他胸口位置,慢慢点戳,反复细致验证。
她吸了下鼻,言语犹带哭腔,之后确认问道:“真的没感觉吗?这怎么可能……”以前从未听过这种说辞。
她手心温热,实实贴着他的肤。
又似困惑,不放过地一处接一处去亲测。
于是这回,韩烬没有像方才那般,毫无犹豫地立刻回答。
“鞭抽的痛觉的确不很明晰,可你摸我。”
他顿了顿,眉心不自在地轻拧了下,“我会有反应。”
作者有话说:
第37章
敕禹将行囊挂上马, 抬头看了眼昏黄的天色,将暗不暗的, 时辰已不早。
想要奔袭夜路, 赶在子时前到达晏暨,他们就必须马上出城了。
驯奴一事已经告一段落,公主又当众受了自国奴隶的屈辱, 眼下他们在这玉京城内,颜面扫地,简直多一晚都待不下去。
敕禹站在驿站内的马厩旁侧, 手牵着两根缰绳, 瞥眸看着恹恹在旁神色发愣的公主,他抿唇不敢出声催促。
而后叹了口气, 垂目摇头, 他知晓今日这事,对公主的打击究竟有多大。
略微犹豫,敕禹还是笨拙地开口劝慰。
“殿下, 先前我贪酒误事, 叫两个奴隶从我手底出逃, 又为免罪责强行将南越平民收编进队伍,此举,大概是将他彻底得罪了去, 他今日明面与公主作对, 甚至大不韪地选择站在敌对一方,不顾母国利害, 究根结底, 都是对我的报复, 一切怪在我身, 公主就别再钻牛角尖发省自身了。”
闻言,南越公主这才将放空的眸光渐缓收回,而后抬手,揉了揉拧得发紧的眉心,启齿言道:“敕禹,我要你一五一十,将那日发生的一切都仔细述与我听。”
“是!”
事情已将近过去了两个月,加之他那日又醉了酒,脑子不甚灵光,所以很多细节方面,他已经回忆不出来。
但隐约的印象里,总感觉当时将那两人强行收编进队伍的过程,似乎进行得……并不十分艰难?
对,他们原本就是受着伤的,但伤从何处而来,就不得而知了。
敕禹生怕有误地再想了想,这回几乎可以确定,那两人当时的确没有表达出特别强烈的反抗与挣扎之态,所以自然而然被他视为了可拿捏的软包子,继而混进了他们入大醴献贡的队伍。
他将自己能忆得的事,无论大小,全部向公主详述了遍,最后又压低声音,艰难坦白道,“还有……在,在未进大醴之前,我怕他们嘴皮子不严,将凑数一事宣扬到公主耳边,便时不时鞭打教训,以此给他们威慑……他们大概因此将我恨毒,以致狠心报复,将心思用到殿下身上,早知会有今日这局面,我先前绝不会留他们性命!”
言毕,敕禹沉重将身子跪下,膝盖摩擦在石子路,他不知疼一般伏身又叩了三个响头。
“一切源于敕禹之失,还请殿下责罚!”
南越公主开始的确怒不可遏,可眼下看他这般,实觉郁躁堵在嗓口,她几次起势,终究没有发泄出来。
她虽行事跋扈,可却有个不知是缺点还是优点的护短个性。
尤其眼下,使臣团尽数南下,她身边能得力的,也就敕禹一人。
于是她板着面,不轻不重斥了声,“我看你是这些年在我身边待得太风光,早不知道自己姓什么了。”
敕禹叩首未起,闻言将身子伏得更低。
她静了静神,强行忍住浮躁,而后又琢磨着言道:“刚才你说,初遇那两奴隶之时,是在鞍徽一带?”
鞍徽,是南越,东崇,还有大醴的交界之地,按历史渊源来说,此地应算是南越的领土,因其位置特殊,渐渐发展成三国商队汇交贸易之地,也因此,此处鱼龙混杂,各方势力都有暗暗介入。
闻公主发问,敕禹忙直起身子,跪地点头回答:“是。”
“那里情况有多复杂,你应该清楚,所以你如何能断定,他们就是南越人?”
敕禹自有依凭,“从他们身上搜出的通关文册,上面书写的就是南越文,而且我注意到,他们是跟南越商队一同进入谷道的,只是之后不知为何忽的掉了队,这才给我捉人的可乘之机。”
“在鞍徽,各国的通关文碟,随意找个人就能仿造,还有各国商队,能来鞍徽的都是经验队伍,出发前势必点拔严明,又怎么会随意出现落下人的情况?”
这个……敕禹茫然地摸了下头。
他当时病急乱投医,只想快些寻人凑上奴隶数目,于是看着合适之人便迫不及待地下手,哪还会思量那么多。
见他答不出话,南越公主面容一凛。
她琢磨半响,而后似忽的想通了什么,她眸光幽深,忽的阔步向前,踩上马镫便利落上了马。
“殿下,你……”敕禹还愣在原地。
“你还记不记得当日所见商队的商号?”
敕禹只顾答,“记得,就是我们南越国四大商队之一的,李家号。”
南越公主扯了个干笑,面容背光,整个人都显得有些阴恻恻,“想知道他们究竟是不是南越人,回去证实一番,不就能寻得定论?”
敕禹怔忡了下,就算后面发生了再多的事儿,他都从没有怀疑过那两人的身份。
若他们真不是南越人,那当众叛国,忤逆公主一事,便能说得通。
“愣着干什么,还不上马?”
南越公主催促一声,当即落下马鞭,向前奔驰而去,最后的尾音儿只伴随着风声传来。
见着原本还如霜打茄子一般的殿下,此刻竟已如打鸡血一般振奋起来,他自随之动容。
眼下虽震惊不减,却顾不得多思什么,于是赶紧上马,随主骑驾而去。
……
此刻,公主府内。
宁芙一心关注着韩烬的伤情,想要亲眼看看才能彻底放下心来,可他偏偏坚持,如何也不肯将身上薄被扯下,还刻意摁拽得紧,仿佛生怕被她目光窥到一般。
她没办法,这才不得不忍羞另寻了一个法子。
缓缓伸手,宁芙寻机从被缝边沿探入,只是因着视线被阻,她隔着被子往里探时,生怕会误触到他伤口,故而全程万分小心,每一步沿纱布的摸索都轻轻慢慢。
她大概给自己定了一个标准,只要将力道控制得仿若羽毛拂过一般,应是不会二次弄疼他。
于是,照着这个勉强的法子,她伸手从腹部缓慢向上攀附,大致知道他伤在两侧肩膀,以及锁骨以下的位置,于是动作愈发轻柔小心。
她自然也不自在,讪讪着脸低眸,尽量叫自己保持镇定。
眼下她只将他的伤势放在心头第一位,更只想快些摸探清楚,纱布在他身上缠绕的各处厚度,好辨得上药的具体位置,以此推测出,他究竟有几处重伤地。
腹部位置摸完,她在心里默默记下一个数字。
三处。三处凸鼓纱棉,等同于他光腹部便有三处伤口。
她下手怎么这么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