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公主的奴——by施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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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同时厉言,“蛮野畜生,还敢装死不动?”
  一棍落下,不想却被那人轻松偏头躲过,甚至,那人全程眼皮都没抬一下,似只凭声音动向,便能精准预判。
  宁芙有所惊诧,她确认他身上的伤势都为真,尤其右侧肩头,伤口被污水腐着,肌理都已几近溃烂,可为何他已然伤成这般,还会有这样的身手……
  另一旁,陈觉面色彻底沉下,他提手又想落棍,却被宁芙一下抓住手腕阻止,生怕伤及公主,他这才急刹收手。
  忍着怒,陈觉严词警告道:“敢在五公主面前端架子,我看你是不想活了!”
  原本以为那人依旧会毫无反应,可陈觉才把话说完,对方竟配合地抬起了眼。
  铁链扯动间,他仰头眯了眯眸,视线从陈觉身上不屑移开,之后慢慢停在他身后所站的宁芙身上。
  宁芙也看着他,似被威慑着,一动也不敢动,甚至指尖都不受控制地想抖。
  那人闪露的目光宁芙先前就见过的,他同父皇昔日所猎的虎狮一般,被困锁在铁笼中,仇视着人类,恨不得啖肉饮血,除之而后快。
  他想杀她……
  宁芙后知后觉,知晓了那日初见时,他看向自己眼神中所深含的意味。
  被这样凶戾的目光直直锁住,宁芙不禁咽了一口口水,几乎下意识地往后挪退了半步,她半身掩在陈觉之后,心脏更是不受控制地跳动杂乱。
  她从未遇过这样的境况,也未曾感受过如此陌生又清晰的敌意,她有些慌乱和胆怯,可眼见身前的陈觉要再次提棍去教训,她还是忍着惧意站了出来。
  缓步走到水池边沿,她试探着朝他蹲下,在确认他对自己没有过激的排斥反应后,宁芙鼓足勇气,温声开口说着:“你不用对我有这么大的敌意,我不会伤害你,你跟我走,我给你找军医疗伤可好?”
  见对方神色未变,宁芙犹豫着压低声音,又向前挨凑近了些,尽量避就着陈觉,又说,“我是在救你,你跟我走吧,总好过在这里生不如死的煎熬,对不对?”
  “公、主?”
  闻言,那人盯着她,嘴角忽的干扯出一个弧度,随即轻喃了声,只是声音喑哑,模浑得叫人听辨不清。
  “你说什么?”
  宁芙以为他是答应了,于是防备心减弱,俯下身去细听他的话,却没料到她刚刚挨近,对方猛然大力甩摆挣脱起铁链来。
  他双手都被困束紧牢,自不会实际伤到她,可宁芙还是因受到惊吓,而脚下一滑不慎摔进了污水里,她并不擅水性,一时惊慌失措被冲击着站都站不稳,于是只得借着求生本能去寻找依附。
  情急之下,她别无选择地伸手抱住那人的脖颈试图去环贴,语气更是不自觉的带上几分娇柔哭腔,“救,救我。”
  见状,陈觉与一众守卫瞬间大惊,忙责令命人打开水阀将水位降下,可当下公主浑身皆湿透,他们识相闭目赶紧转身,不敢冒然下水施以捞救。
  与此同时,刚刚得获喘息的宁芙脸色不禁稍稍晕红,也不知是受到惊讶过度,还是意识到此刻自己正被那奴毫不避讳地挑衅盯看。
  她咬咬唇,刚想责令他闭眼,却被其趁机附到耳边,开口极具沉厉。
  韩烬讥嘲:“小公主,到底是谁救谁呢?”
  作者有话说:
 
 
第4章 
  言落,韩烬没等宁芙回话,只抬眸淡淡扫过她身后陈觉等人,随即冷嗤一声,双手握拳绷力,青筋暴起间轻易便挣开了束缚住他手脚的铁链。
  他再次移眼看向宁芙,无视她因惊诧霎时瞪大的眼睛,直接伸手过去托上她的纤腰,稍提力便将她从水里捞了出来。
  “你……”宁芙紧张抓着他的手臂,白葱指尖也随即沾到了他身上的血污。
  对方全程缄默着,做完这些,他脸色闪过片刻的虚弱之态,却又很快掩饰完好,宁芙没顾得那么多,上岸后便强忍着浑身湿淋淋的那股难受劲,赶紧从旁扯过一块干布裹在身上,擦身又擦发。
  简直哪哪都脏……宁芙从头到脚垂目审视自己,自觉嫌恶地拧紧眉头,恨不得当即给自己剥去层皮,再抬眼,她心有余悸地瞥眸去看那人,却发觉他脸色忽的沉得厉害。
  他盯着她的银白云纹衣袖上蹭到的红污,眸透阴鸷,之后若无其事地挪开目。
  宁芙抿了抿唇,忽的意会出什么,她想说自己并不是因沾到他的血而心生嫌弃,只是觉得牢水混沌污浊,可她刚要开口,对方已不耐地阖闭上了目,根本不给她出言的机会。
  “陈副尉,今日我不慎落水之事,你不要传告给我二哥,只当无事发生就好,不然你也免不了受责,你懂我的意思吗?”

  宁芙定睛,强作镇定地对下交代说道。
  闻声,陈觉这才敢转过身来,待确认公主安然无事后,他先是松了口气,之后又目光复杂地盯住被犯人轻易挣脱的铁锁刑链上,神色变得若有所思。
  宁芙也看过去,却没有思疑什么,只当铁链原本就有坏损,不然只凭一人腕力岂能随意挣离。
  宁芙:“兵营水牢看样子是年久失修了,若链锁一挣就断,不是都成了表面功夫,你们也该上上心,尽心尽力为我皇兄分忧才是。”
  听得此话,陈觉心中更犯犹疑,他腹诽作想,这水牢中的一应刑拘关锁,分明都是年初时才新换的,可一受伤弱力之人如何能只凭蛮力就将铁锁轻易挣开?想想,大概是兵营中有人从拨款银两里偷偷抽得油水,买来了些粗制滥造的玩意以次充好,否则实难解释得通。
  至于公主落水一事,除非他不想再要头上这顶官帽,否则怎么可能主动去提,依着太子殿下对五公主的重视与溺爱,他若敢交代说明公主在那男奴面前湿了身,还情急之间缠颈抱住,那简直就等于主动找死。
  思及此,陈觉只觉背后浸冒冷汗,于是忙拱手保证道,“今日之事确是属下犯下疏忽,还请殿下能网开一面。至于水牢内发生的一切,殿下自请放心,属下绝不会对外传出半个字去。”
  宁芙点点头,不想在此继续耽搁下去,周身环着怪味,她简直一刻都等不了,只想快些去泡水净身,最后一点耐心,她还是留给了囚困于水牢,正阖眼闭目之人的身上。
  神色犹豫片刻,宁芙站在高处睨下眸,声音细柔得好听:“我明日会派人接你去公主府,到时你要配合些,记没记住?”
  他沉默不理,又成了那副死人状。
  宁芙脾气算好,可这会儿也被磨得有些恼气,她闷着脸,只好说服自己要好事做到底,于是出声又道,“这水牢里的水好脏,我现在身上的气味都还难闻着呢,你泡这么久都不嫌吗?不如这样,我不怪你方才吓我的事,但你要听我的话,跟我回公主府。”
  除了救人的好心,她也要维护闺友谢言笙的颜面,不然驯奴不成,到时那南越公主得理不饶人又要牵带上言笙,宁芙护短,说她自己可以,但却忍不了友伴跟着受牵累。
  当下,她一股脑的说了不少,原本以为那人依旧会缄口不言,继续装死,却未曾料想他忽的罕见抬起眸。
  韩烬眸光晦暗着,问话几分莫名,“沾我的血,不是更脏?”
  宁芙眨眨眼,只觉他问的问题实在奇怪,于是如实回说:“血又无异臭味,不脏的呀。再说,人血还能做药引呢,若遇灾害生荒,不少人靠喂血救人性命……不是,怎么突然扯到这个话题上了,我方才在问你,要不要跟我回公主府?”
  等了半响,他一直没有应,宁芙喟叹,不忍觉得几分泄气。
  救人好难,宁芙屡屡受挫,确实有点打退堂鼓了,她心想着,若是再被拒绝一次,她便放任他如何也不会管了,“你还是不愿嘛,算了,那你……”
  ‘好自为之’四个字还未说出口,他却蓦地主动朝她伸出了手。
  宁芙一愣,惊诧地睁了睁眼,却没敢动,她好怕他会坏心肠地再次扯她落水。
  见状,陈觉在旁简直忍无可忍,他虽答应公主不会向太子殿下言告水牢内的实情,可这并不代表他能容忍得了一介卑劣蛮奴,竟敢明里暗里去占五公主的便宜,偏偏公主殿下单纯温善,根本对人不设防。
  陈觉眼神戾起,几乎咬牙切齿,“凭你也配去碰公主殿下?”
  “不配吗?”他笑笑,目光挑衅地扫过陈觉。
  若不是顾及着公主殿下还在,见不了血污,陈觉简直忍不住当场要拔剑教训这贱奴!
  一旁宁芙却没想男女授受不亲那些,她只当他是一虚弱病人,念及他先前态度实在算不上好,她只怕他会再反悔不肯配合,于是犹豫地伸出手,轻轻抓住他的指尖。
  她声音温温的,“我力气小,可能拉不动你。”
  他摩挲了下她的指,似无意,宁芙并未计较。
  “不用你拉。”
  宁芙微茫然,“那你……”
  韩烬嘴角干扯,声音几分玩味,“我想看看,陈副尉究竟什么时候才会忍不住拔剑。”
  闻言,陈觉粗喘了口气,目光恶狠狠地盯着两人相牵的手,剑柄被他攥磨的都快生擦出火,他戒备躬身:“殿下,还请恕卑职多嘴,此奴绝非良善之徒,若真将其送至公主府,不知会生出什么祸端,尤其,他看殿下的眼神明显没安什么好心。”
  宁芙思吟,低眉向下看着那困徒,静静只道:“来到大醴,陈副尉可见他主动滋事去伤过谁?我信他不是坏人,你也不要再偏见审度。”
  陈觉:“殿下……”
  韩烬得逞,嘴角勾了个没有温度的笑,之后默然收眸,眼见小公主肩头受凉微缩,指尖也冰冷,他只面无表情地抽开了手。
  手臂重新浸进乍冷的浑水里,却并没有起到丝毫作用,被她碰过的那只手,掌心莫名在升温。
  信他不是坏人?可笑至极。
  他的恶劣已透进骨子里,杀戮无数,人命草芥,有人视他为伥鬼,更有人咒他为魔祟,可偏有个不知死活的小公主,敢来握他的手,嘴里还说着愚不可及的蠢话。
  ……
  五公主驯奴一事还不到两日便在京中传得沸沸扬扬,宁芙本想低调行事,给自己留着后路,可囚奴铁笼一经离营进城,便立刻被大醴民众挤簇依街围观。
  楼宇高阁之上,南越公主站在其中最显眼的位置,笑得满眼得意洋洋。
  这是公主正式驯奴的第一日,帝后不宜亲到,故而只太子宁桀一人推了繁冗政务,亲自现身于公主府。
  看着府门外盔铠着身的两列兵士,院内严森巡逻的数队护卫,以及高处匿身的弩手,宁芙不禁微微生叹,经过二哥的一番手笔,她这公主府俨然成了一所固若金汤的另类监牢。
  一举一动都在监视之中,宁芙实在觉得不舒服,再说那人重伤在身,何至于需要这么多人一齐监看防备。
  宁芙抬眸,刚想和二哥软言商量商量,看能否撤去府内半数兵卫,可她正要启齿,有一面生的年轻小将忽的现身眼前,开口恭恭敬敬,“属下见过太子殿下,五公主殿下。”
  宁芙诧异一顿,宁桀则顺势介绍说:“这是崔校尉,从今日开始他便主要负责公主府前后的一应巡防,我不能日日都来,有崔易在,我也算能给父皇和母后一个交代,你驯奴过程若遇任何相阻,都可随时去寻助于他,崔易虽看着年轻,但一身武艺精绝,一般人都敌不过他,有他在,我亦可安心。”
  闻言,那崔姓小将立即向宁芙躬身行礼,宁芙垂目,不禁悻悻喟叹。
  她不用想也知,二哥此举定又是在她身边安插眼线,这满院的人还不够,眼下又派来一个领头的将官,到底要不要这么劳心费力,占用如此多的军营人力。
  “二哥,你实在多忧了。你可能还不知,我要驯服的那人如今身受重伤,性命都恐垂危,就算只留下公主府的寻常府兵,他都不一定能逃得出去,再说,公主府斜对街不远就是将军府,他就算侥幸能逃离出府,恐怕也走不过这条街。”
  宁桀不为所动,当即反问:“我担心的是那奴隶会不会出逃?”
  “如若不然,那二哥为何还要搞出这么大的阵仗?”宁芙眨眼,语气不解。
  宁桀不知如何去说,当即觉得几分头疼,芙儿久居深门宫闱,身边鲜少出现青壮外男,就算佳节庆宴与宗亲同聚,在场的世家子弟对她也无一不是恭恭敬敬,不敢僭越分毫,可这是大醴臣民本心对公主的敬畏,若抛开此限,无视尊卑,依芙儿之美貌,不知要受多少觊觎。
  南越人素浅鄙,又怎甘愿对大醴公主心怀臣子之敬,这叫宁桀不得不防,遂派高手巡府,以备万一。
  “无需多言,护府守卫人数只可增,不能减。”宁桀威肃开口,又向旁睨去,“崔易,做好你的事,也要时刻认清谁才是你的主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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