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公主的奴——by施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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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宁芙指尖藏在袖下抠了抠,驻足原地没有动,面色微微复杂,“那你去哪?”
  “属下去煎药,方才那碗被……”柏青一顿,及时改了口,“方才那碗被我不小心给打了。”
  宁芙不疑有他,点头允他告退。
  门口只余她一人,宁芙徘徊两步,终于上前推开那扇门,若照平日,她肯定着急进去探望,可如今她心里还别扭着,故而相顾左右,只想着拖延些时间。
  从落地屏风绕过,宁芙端持公主姿态缓步迈进,看那人正坐倚在榻上闭目养伸,宁芙停下,板着脸刻意轻咳一声。
  对方果然睁眼,视线落在她身上,却一声没有言语,也不恭敬礼见。
  宁芙气得恼恼的,莫名觉得自己手腕伤处忽的格外发疼,她刚准备上前去质问一番,正要落脚,却见地上满是碎瓷,还有四处铺洒的药汁,根本无法落步。
  “从旁边绕。”他罕见好心提醒。
  宁芙却眉毛上扬,一副并不领情的模样,“不用你说我也知道。”
  韩烬不计较,只落眼在她右侧手腕处,开口淡淡,“坐。”
  “这是公主府,我的地盘,难道还需你来对我客套?”
  宁芙嘴上依旧带刺,可转念又想,自己是主对方是奴,凭什么他能舒舒服服地坐着休养,而自己却连站脚的位置也无,于是气不过左右环顾一圈,只见房间内除去一张床榻,也就只剩下一把梨木椅,还四条腿全浸在药渍里。
  她向来喜洁,自不肯迈步过去凭白沾污了鞋底,于是嫌弃地摇摇头,“坐哪?”
  他没说话,却用手轻拍了下自己身侧,示意她坐床沿。
  见状,宁芙蹙眉瞪大眼,开口便要叱责他放肆大胆,可话音未出却先听他主动提及到昨日之事,“给我看看你的伤处。”
  宁芙诧异了下,忙掩饰地将手往身后藏去。
  韩烬看着她下意识的小动作,面无表情地言道:“若处理得不好,手腕处是极易落疤的,公主素有爱美心,可容得了身上落下这么个咬……印痕?”
  “少吓唬人了。”宁芙撇嘴嘟囔了句,假装无意,可心头确实有所担忧,心想昨日柏青给她上药时可没说起过是否会留疤,而她这伤又无法去寻正经太医来瞧,宁芙困恼地瞪了他一眼,这才不情不愿地开口,“难道你有不留疤的办法?”
  “不看看怎么知道。”
  “……”
  怎这般伶牙俐齿的讨厌,宁芙哼了口气,故意壮胆地往前挪了两步,坐在了他的床榻边沿,然后板着脸将手腕伸了过去,“喏,看你能瞧出个什么所以然来。”
  韩烬垂眼去看,洁白细嫩的一截皓腕,此刻不合宜地缠着几层纱布,无规无矩,连系结都打得无章,他眉心瞬间拧起,问,“这包扎出自谁手?”
  宁芙如实说,并未没察觉出对方声音的戾变,“柏青。”
  “柏青?”他声音倏忽更沉,宁芙再如何反应不敏,也能一下听出他口吻中的不悦意味。
  她觉得莫名其妙,也不知哪里又惹到他,“是啊,不然还能是谁?你敢胆大包天咬伤公主,若是此消息不甚外传,怕你还没醒就彻底一命呜呼了,我是菩萨心肠才没去和一个伤患计较,又替你掩藏没去寻看御医,你要懂感恩的,知不知道?”
  宁芙凝着他的眼,想尝试用道德感去牵制他,结果他好似根本没听入耳一般,当下不答反问了句,“公主可知我的名字?”
  闻言,宁芙明显一愣,完全没想到他会突然转移话题说这个,她如实摇了摇头,看着对方明显不善的脸色,却不知他为何要执着于这个。
  “那你……叫什么名字?”她虽先前不知,但觉现在问也该不算太迟。
  可他却还收矜,闻言瞥过眼去,晾了她一会儿才似不情愿地缓吐出一个字来,“烬。”
  宁芙抬眼困疑出声:“只一个字吗,那你姓什么?”
  韩烬垂目,开始动手帮她解伤处的纱布,他动作很缓,声音也跟着不由放轻了些,“姓氏源父母,只一单名独属自己,你只记一字便可。”
  除去说辞缘由,韩烬更是有意掩藏身份,韩为王姓,纵小公主心思单纯,可却难防旁人知晓后不会深究联想,他们虽不会在大醴国滞留太久,可如今他武功失了多数,若此刻遭袭,实在被动,故而一些未知的危机自该从根源规避。
  宁芙觉得他这话的确是有几分道理,于是也不再继续追问其姓氏,只好奇又询:“那是哪个字,又有何寓意呢?”
  “字形从火。野望燎烬,宅寂空悲,大致这个含义吧。”他话音分外空淡,喜怒自掩,更没有和公主殿下谈话的自觉恭敬,倒是目光落在她手腕伤处全程凝得格外专注,里外都查看个仔细。
  宁芙一心琢磨着他的名字含义,也忘了手被他握住的不合时宜,她想想后才说道,“听起来好像并不是什么好寓意,像我的名字,音同福,又取义芙蕖之亭亭净植,出淤不染,是父皇当年绞尽脑汁为我取的。”
  韩烬轻笑了下,又用食指勾着她指腹,也不知有意还是无意,“公主自是好名字。”
  “……真心的?”
  “自然。”
  闻言,宁芙竟觉有些受宠若惊,他这般和善态度实在太过罕见,不仅不冷嘲驳嗤,反而誉赞一二,实在不像他平常行止,难道是因为那伤口叫他内心愧疚了?宁芙不禁如此猜测。
  “你也不用妄自菲薄的,其实想想,名字不就叫着好听便行了?你既不说姓氏,那以后在公主府我便唤你阿烬,这样如何?”宁芙单纯友好地言道。
  韩烬手上细查伤口的动作一顿,他没抬头,半响才轻轻“嗯”了声以作回应。
  “阿烬?嗯……是还蛮朗朗上口的。”宁芙笑眼弯弯,如此试着再唤了声,又问,“你喜欢吗?”
  韩烬垂掩下的眸,当下微微映热一悸。
  他生平第一次觉得,自己这充满戾晦的名字竟还能被唤得这般悦明好听。
  指腹摩挲,掩饰着心头对她犯的瘾,而后声音哑然道:“喜欢。”
  作者有话说:
 
 
第7章 
  纱布尽除,伤口随之清晰入目。
  韩烬仔细凝着宁芙手腕上的隐隐齿痕,却不敢落指去抚,伤口附近的血痂未被擦拭干净,有深有浅,可见当时他的确用了狠力气,小公主这般娇滴滴,凭白受了这个苦,那会儿一定恨死他了吧。
  他敛目,低声问:“还疼吗?”
  宁芙被他旁落的指腹摸得有些痒,更不适他忽而关切的口吻,先前两人每次面对面时他都凶戾十足,面上更是一副嗤鼻厌态,可眼下,他忽的态度转好许多,叫宁芙不免心生迟疑。
  她忐忑地想要将手抽回,却被对方忽的收力给拦阻住,他道:“要重新上药。”
  宁芙轻“哦”了声,瞥过眼去努了努唇,这才怨嗔着言说了句:“昨日真的痛死了,我替你瞒下的可是死罪,你是念着这个才忽的转性的?”
  韩烬抬眼望着她委屈屈的一双美眸,较诚意开口,“公主救命之恩。”
  果然是为了还恩情,宁芙悻悻然觉得无趣,不肯再被他拉着手。
  韩烬这回没阻,只是问道:“既没寻宫中的御医,那昨日柏青给你上的是什么药?”
  宁芙垂下眼帘,随意看向了旁处,若照两日前的情景,她实难想象出两人会这般相安无事地对坐,甚至还心平气和地谈话。
  她开口:“柏青说他先前学过些医理,能处一般杂症,帮我看过后,他只说伤处涂抹些鱼茴草草汁消肿便可,而这草生长能力又强,一般的寻常圃园都能寻到,所以为了不招眼,柏青便一个人偷摸寻去了公主府的后花园,采来草药又研磨出汁帮我敷上。”
  说到最后,宁芙不禁娇气地抱怨了句,“只是柏青的手法实在不算细致,往伤处缠纱布时几次都把我弄疼了,若不是再找不到第二个能帮我上药的,我才不要用他呢。”
  闻言,韩烬没说什么,只用手撑着从榻沿起身,可只这几个简单动作便叫他觉出力不从心之感,背上顷刻间泛起层细密虚汗,他实在恼然这样无用的自己,当下沉脸跻上鞋子,又看着宁芙严肃问道,“公主怎谁的话都轻信,就不怕被骗?”
  宁芙正在旁犹豫要不要上前帮忙扶一扶,可又担心他起身是要去如厕,自己不好也不方便去施这个好心,正无措间,又忽的听他莫名问话,宁芙神态微茫,下意识反问回去:“那你骗我了吗?”
  韩烬顿了顿,没说话。
  宁芙却不依不饶忽的严厉起来,模样就像只愠恼炸毛的猫,她凑到他跟前去趾高气昂的,“阿烬,我现在可是你的救命恩人,也是你的主人,你不能以下犯上,欺瞒蒙骗,我也不会再一味好脾气地容忍你,你知不知道?”

  闻言,韩烬抬手往她头上轻抚了下,接着唇角勾起,面上一点敬畏模样也没有,“前面的我勉强认。”
  救命恩人能认。
  但天下人都无人敢叫雍岐少主降尊认主。
  宁芙怔愣地眨眨眼,没顾得他说了什么,只注意他手上僭越的动作,待反应过来后,宁芙当即戒备地往后退了半步,遂蹙眉警告说:“你干嘛又对我动手?”
  他大言不惭,竟毫无掩饰地直接放肆,“实在可爱。”
  宁芙又恼又羞,简直想原地跺脚发泄,她气呼呼地直接指着他鼻子骂,“无赖才这般的,你,你真的粗蛮欠驯教!”
  已经很久没人敢这么跟他说话,韩烬微挑眉,倒是觉得新鲜,他大度地没去跟她计较,也如她所愿的举止规矩起来。
  恭敬低顺、逆来顺受的模样他会扮,年幼时为了在大娘娘身边苟延残喘留下口气,他被迫学着伪装,也学着自我轻贱,可如今他不会再那般,尤其在宁芙面前,绝不会。
  在宁芙戒备的目光中,他讪讪将方才碰过她的那只手背过身后,接着神色淡然地问道,“不知公主打算如何驯教?”
  宁芙嘴巴轻抿,闻言有所犹豫,她暗自心中作想,如果现在就提出要他老老实实挨自己十鞭的要求,并且要他在南越公主面前给足自己面子,是不是太过不讲人情了些,而且依两人现在的浅淡交情,他也不见得会乐意帮忙。
  踌躇到最后,宁芙只避重就轻地责怪道,“我父皇送给我的鞭子都被你扯坏了,那便暂时先不驯教了,待我的新鞭到手,我们再正式开始。”
  她是好心想给他多留些休养的机会,眼下他才刚醒,处处都虚弱欠补,受驯之事不急,可暂迟缓。
  “那鞭是你的?”韩烬忽的开口。
  宁芙觉得他这问题问得莫名,“父皇所赠,自然属我。”
  韩烬敛眸并未言明,那把被大醴皇族珍视敛纳国库的伞绳软鞭,若向前去追溯源头,他才是真真实实的初代鞭主,那是他第一次领兵退敌后所获父皇奖赏,可是也因那次出头,他付出了十分惨痛的代价。
  如今物是人非,那把软鞭因缘际会之下落入了宁芙之手,他原本不信命缘一说,可当下却也不得不敬畏一二。
  “喂,你,你是又难受了吗?脸色怎这样难看。”
  宁芙在旁察觉到他脸色愈发难看,见他阖眼蹙眉一副虚弱模样,她终没忍住地主动伸手过去扶住他的胳膊,关切语道,“你刚醒,身上毒素未除,还是别站太久了。”
  他拂开她的手,不愿丝毫示弱,“鞭子我会赔给你。”
  宁芙诧异了下,“算了,你如今这般要怎么赔?本公主便大人有大量些,不和你计较此事了。”
  即便他受难前曾是富商公子,可现在却是境况窘迫,说是身无分文大概都不为过,如此,他哪还有余力去还她一把新鞭。
  不想他却坚持,“那是我的事。”
  宁芙不满他这态度,遂哼了口气,腹诽他真是不识好心。
  韩烬不言不语,缓步挪去门口,而后抬手扣了扣门框,弄出的声响不小。
  宁芙正困惑他要做什么,却见柏青闻听动静后急奔而来,甚至直接越过她而向里拜跪,“主……公子请吩咐。”
  韩烬只面色如常,“你再去花园取些鱼茴草,研磨好给我送来,还有,看看花圃周围有没有开败的菟丁花,若有便取来四五目,要快。”
  “是!”
  直至听命退下,柏青总共就看了宁芙一眼,眼神也只是打招呼的寻常见礼,可他对上阿烬却满是敬畏,甚至连正眼都不敢满抬。
  见此状,宁芙心里稍稍不平衡了,明明她才是两人的主子,可阿烬却明显比自己端的架子还要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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