迟迟——by沐兮之

　　沈羡对上他的眼睛：“那我也不会。”
　　顾衍凝眸看她，低声道：“嗯，我相信你。”
　　看着她温静的脸庞，他心里那股阴鸷戾气，仿佛一并被压制下去。
　　沈羡看他的车速还是那么快，提醒道：“既然没有不高兴，那么顾公子，现在可以降低车速吗？”
　　话音落下，车速慢慢降下来。
　　顾衍温声开口：“抱歉，刚刚吓到你了。”
　　沈羡喟叹咂舌：“我觉得你最近越来越情绪化，你明明是很冷静的人，怎么连在大马路上飙车的事都能干出来，冲动的男人很没魅力的。”

　　近期他的情绪确实没之前稳定。
　　顾衍虽然是安城数一数二的权贵，但向来以彬彬有礼的形象示外，口碑一向很好，从没有过超速酒驾之类的新闻。
　　顾衍眯着眸，他又想起在病房里说的那句——他爱沈羡。
　　当年陆怀琛因为唐栀打胎，把自己困在公寓半个月没出门，还是顾衍跑到他家把他踹醒。
　　兄弟多年，他从没见过陆怀琛这么堕落颓废。
　　季轻舟咂舌：“怪不得网上都说，真正的爱，会失控的。”
　　是因为他爱上她的缘故吗？
　　不然为什么一遇到她的事，他总觉得没法很好控制自己的情绪。
　　-
　　黑色宾利停在一座庄重恢弘的宅邸。
　　顾老爷子的生日，顾世远当然在场。
　　他长得很好，年近半百，却没有中年男人该有的油腻感，发际线没有后移，身材保养的也很好，乍一看很有儒商的气质。
　　顾世远带着林清雅和林星逸，坐在沙发上吃水果，看到他们俩进来，重重地冷哼了声。
　　赤.裸裸的敌视。
　　但，敢怒不敢言。
　　联想到童妈说的话，沈羡瞥了眼身侧的男人——他看上去并没有任何异常。
　　大概是习惯了。
　　父子俩关系不好，家里人都知道。
　　刚开始老爷子还会调节矛盾，后来发现没用，也就不再做无用功。
　　吃饭时，像是刻意装出来的，顾世远一家三口其乐融融，就差脸上写着夫妻情深，父慈子孝。
　　而他们夫妻俩，仿佛是做客的客人。
　　沈羡不动声色地看向顾衍，他仍是淡漠冷静的表情，时不时地给她夹点菜，还贴心地把菜里的葱给她挑出来。
　　这一幕和记忆中的画面重合起来。
　　沈羡忽然想起，他们俩刚结婚时，顾衍第一次带她回老宅。
　　那时候顾世远刚从总裁的位置上退下来，虽然对顾衍不满，但没有胆子直接针对他，而是把矛头指向沈羡这个炮灰。
　　因为顾衍的原因，沈羡迟迟没有改口叫顾世远“爸”，他把对顾衍夺权的怒火发泄到沈羡身上。
　　顾世远冷哼：“结婚之后要改口，没人教过你吗？”
　　“端庄淑女？这点礼仪都不懂吗？”
　　像是越羞辱沈羡，越能找到被亲儿子碾压的自尊心，攻击完她这个人，顾世远开始攻击她的家教。
　　“沈家都是这么教孩子的？连规矩都不懂？”
　　沈羡那时候不知道顾衍和顾世远的恩怨，是毫无感情还是爱恨交织，本想看在他是顾衍父亲的面子上，不打算跟他计较。
　　她准备转身离开时，身后忽然传来低沉冷厉的男声。
　　“退休后的生活过的很舒心？”
　　顾衍从阶梯拾级而下，抬脚走过来。
　　沈羡回头看他，沉稳有力的脚步声越来越近，直至在她身边停下，男人伸手轻轻搂住她的肩膀。
　　他眯起眸，淡淡地道：“沈羡是我亲自挑的妻子，说她不懂礼仪规矩，你是在怀疑我的眼光？”
　　短暂的停顿片刻，他的声线转凉，隐隐有警告的意味：“吃完饭还是早点回疗养院休息，别在这碍人眼。”
　　“你...你...”顾世远被气的喉咙窜着火，再次把矛头指向沈羡，“顾衍他不尊重我，你要跟他学，这么对待自己的亲生父亲吗？”
　　顾衍蹙着眉，本想叫保镖把他拉走，但还没开口，身侧的女人温温静静的嗓音忽然在空旷的别墅内响起。
　　“父亲？”沈羡轻笑了声，轻蔑的意味很足，“顾先生您觉得你配的上父亲两个字吗？”
　　顾世远冷哼：“你知道什么，你又不知道当年的事，我不配当他的父亲，那他难道是个大孝子？”
　　“顾先生这话真是搞笑，父不慈还要怪子不孝，按你这么说的话，是不是只要父母给了孩子生命，不管后来怎么虐待打骂冷暴力孩子，他们都应该念着养育之恩既往不咎？”
　　“也难得顾先生一大把年纪，还有这么单纯的想法，”沈羡扯了扯唇，“你们之间的恩怨我不清楚，但能让亲儿子这么多年都不愿意原谅你，足以说明在他心里，您不配是父亲。”
　　顾世远脸色瞬间黑下去。
　　顾衍的视线落在她身上，那是他头一次见她这么尖锐。
　　因为他。
　　她在维护他。
　　“还有，沈家的家教很好，不需要您费心，顾衍从小是爷爷教养长大，家教自然没的说，”顿了顿，语气里讽刺的意味更深，“而您亲自指导的林星逸，如果没有顾衍，他现在应该会在监狱吃牢饭”
　　说完，她牵着顾衍的手，和爷爷打了声招呼，离开老宅。
　　顾衍看着挡在自己面前的女人，眼眸微动，有几分难以言喻的失神。
　　视线下移，落在她牵着他的手上。
　　很违和的一幕，是她在牵着他。
　　白皙的手指微凉，与他微热的手指形成鲜明对比，温差带来的触感，让他微微愣怔，仿佛有电流顺着掌心在血液里蔓延。
　　沈羡牵着他走到车边，他低眸看她。
　　长而卷曲的睫毛，温静白皙的脸蛋。
　　沈羡仰头看他，嗓音温软：“你不用羡慕他们。”
　　如果问他，第一次心动的时间点，大抵就是这刻。
　　那颗几乎没什么存在感的心脏，在那刻猛地跳了跳，被一股陌生的酸软侵袭，心脏蜷缩久久未能舒展。
　　他不认为在这种场合，或者说是任何场合，需要有人挡在他面前维护他，更何况是他的女人。
　　但无可否认，沈羡站在他跟前维护他时，他的心脏猝不及防地悸了下。
　　沈羡伸手环住他的腰，仰着头看他，很小女人的姿态。
　　夕阳时分，大片的火烧云挂在天边，晚霞蔓延整个天空。
　　他听见她低声说：“我是你的妻子，我们也有一个家。”
 
 
第28章 “林婉儿割脉了！”（一……
　　跟刚结婚相比, 现在顾世远手里没有任何实权，就算是看不惯他们俩，也只能干生闷气, 故意摆出家庭和谐的样子碍眼膈应人。
　　也是搞笑, 他这么大的年纪，居然还有这么幼稚的想法。
　　不知道这个家现在是顾衍做主，想要安心的安享晚年, 最好修复跟顾衍的父子关系吗？
　　不过顾衍大概率不会接受他的示好。
　　换做是她，也不会原谅这样的父亲，能尽到赡养的义务, 已经是她能做出的最大让步。
　　今天是顾老爷子的生日, 但餐厅没有任何热闹的氛围。
　　只有沈羡和顾老爷子时不时说几句话。
　　提到顾衍时, 他会随口搭句话, 大多数时间在替沈羡夹菜挑菜。
　　顾世远则是满脸写着不悦，既不看顾衍，也不看顾老爷子。
　　至于林清雅和林星逸, 两人尽可能地缩小存在感, 生怕触怒谁的霉头，惹火烧身。
　　这顿饭毫无例外的不欢而散。
　　结束后, 顾衍被顾老爷子叫去书房谈话, 沈羡在客厅等他。
　　闲来无事，她拿出手机, 消息栏里有唐栀给她发的短信。
　　唐栀：【我哥找到啦！！！】
　　唐栀：【我解放啦！明天我去安城找你玩！】
　　沈羡：【好啊, 我去机场接你。】
　　唐栀：【我开私人飞机来的，我帮我哥解决了个大麻烦，他答应把私人飞机借我玩半年。】
　　沈羡很羡慕唐栀，她活的特别随性自在。
　　唐栀也是在斯坦福学工商管理, 做生意是数一数二的好手。
　　潜艇，开飞机，器械，枪.支，滑翔……能说出来的技能她几乎都掌握，但她学这些只是因为无聊，并没有要把这项技能转化为傍身之能的意思。
　　跟陆怀琛相爱时轰轰烈烈，闹的整个学校人尽皆知，分手时果断坚决，肚子里的孩子快三个月了，也说打胎就打胎。
　　沈羡曾问过她原因，唐栀笑的很是没心没肺——
　　“作为一名坚定的自由主义者，婚姻和孩子就是我向往自由的最大枷锁，我可是要追寻诗和远方的，哪能被眼前的苟且困住身心？”
　　顿了顿，她嘴角勾起一抹冷笑：“更何况，这个孩子本来就是他使手段才会有的，我很早之前就和他说的清清楚楚，上床可以，别他妈给我再谈感情，更不能造出个孩子。”
　　他们俩后来的恩怨沈羡不清楚，只记得大学的时候唐栀特别爱陆怀琛，大冬天六点起床去给他买早餐，为了让陆怀琛吃到正宗的粤菜，花了半个月去学做饭。
　　陆怀琛那时候有点钓着她的意思，但唐栀心甘情愿，沈羡还曾经劝过她，但她死脑筋的很。
　　也不知道现在怎么回事，突然就跟变了个人似的。
　　随着她转变，两人这段关系也发生天旋地转的变化。
　　她不再追着陆怀琛，反而是陆怀琛跟在她屁股后面跑，连公司都拱手让人。
　　哦，顾衍好像也是这样，她刚结婚对他这么好，他都爱理不理，现在她不怎么甩他，顾衍反而对她越来越好。
　　是不是在感情中，双方的付出总是成反比？
　　还是说，有的人骨子里就有受虐倾向，就喜欢对自己差的？
　　沈羡还在想些有的没的，唐栀的信息继续轰炸过来。
　　唐栀：【你和顾衍的离婚进行到哪步啦？】
　　沈羡手指微顿：【我现在欠他人情，没法直接离婚。】
　　她把沈星悦的事情简单地告诉唐栀。
　　唐栀：【也是，他可是做出不小的牺牲。】
　　唐栀：【那你打算怎么办？继续跟他过下去吗？】
　　说实话，沈羡也不知道她该怎么办。
　　跟他撕破脸离婚，她会觉得愧疚。
　　就这么妥协，她自己心里又有点委屈。
　　半分钟后，她回：【如果他真的把林婉儿的事情彻底解决，我可以再委屈自己一次。】
　　唐栀：【如果没有呢？】
　　沈羡：【那就撕破脸，无论如何，我都要离开他。】
　　-
　　在车上接到林婉儿电话的时候，沈羡脑海里突然蹦出那句烂大街的话——让你失望的人，不会只让你失望一次。
　　从老宅离开时，夜幕降临，天上挂着几颗星。
　　黑色宾利涌入车流。
　　沈羡想到唐栀的话，扭头对身侧的男人说：“明天唐栀来找我玩，中午我没法去给你送饭，晚饭可能也不回家吃。”
　　男人的脸色沉了点，不过没阻拦，只是道：“到时候把地址发给我，我去接你。”
　　沈羡怔了下：“好。”
　　见鬼了，这种时候，按照顾公子往常的作风，不应该阴阳怪气地表达不满，然后以她明天的自由为代价，换点什么好处么？
　　这是转性子了？
　　她正准备调侃两句，放在手里的手机突然震动，她拿起来看了眼——没有备注。
　　沈羡依稀记得尾号，好像是...林婉儿的电话。
　　林婉儿给她打电话干什么？
　　沈羡瞥了眼身侧的男人，点开接通。
　　那端的女声带着点小心翼翼：“沈羡，阿衍在你身边吗？”
　　车内很安静，她的声音落入顾衍的耳中，男人微微蹙起眉。
　　沈羡嗓音很淡：“嗯，在。”
　　林婉儿的声音略带哀求：“你能不能...把电话给他？”
　　“他在开车。”
　　“那你打开免提，可以吗？”似乎很怕沈羡拒绝，她忙着解释：“我有些话想对他说，但是他怕你生气，把我的号码还有微信都拉黑了。”
　　拉黑？
　　沈羡想了想，还是把免提打开。
　　她嗓音没什么情绪：“你说吧。”
　　林小姐不愧是走柔弱小白花路线的演员，哭起来真真的梨花带雨，如果不是立场搁这摆着，听着她的哭声和哀求声，沈羡一个女人都觉得要心软心碎。
　　“阿衍，你能不能别把我送出国，我以后不会再打扰你和沈羡的生活，我会老老实实地拍戏，不会再...不会再见你，求求你别让我离开……”
　　他要把林婉儿送出国？
　　沈羡看着面无表情的男人——他似乎对林小姐的乞求毫不动容。
　　顾衍语调波澜不惊，但细听有凛冽的寒意：“林婉儿，我觉得我早上说的够清楚，你是哪句话没听懂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