川前雨过风止——by姑娘别哭

　　“哦。”
　　“没事？那你坐稳了。”顾峻川一脚油门冲上了山。
　　蔺书雪的营地在山间。穆力尧当初为了建这个营地也是费了功夫的。修路、架桥、环境保护，每一样都要花大价钱。蔺雨落看着路边的风景，路边没有围栏，只有沟壑。各种警示牌在路边竖着：夜间大雾小心驾驶、前方连续弯道、野生动物出没。这样的路简直太难开了，对于连驾照都没有的蔺雨落来说，简直是一条送命路。

　　尽管她这一天情绪很麻木，此刻也察觉到了害怕，手紧紧攥着安全带，声音都颤了：“你偷东西那天晚上开这条路回去的？”
　　“那也没有别的路啊。而且你注意一下用词，我是买的，不是偷的。”顾峻川轻描淡写。
　　“你不要命了？那警示牌上不是写着夜间不要出行吗？”
　　顾峻川没说话。
　　他的确是一个任性撒野的人，那两天想走就走了，并没觉得有什么可怕。小心开车就是了。
　　连续转弯让姐弟俩晕了车，他们都快要吐了，脸色惨白，要求顾峻川找个地方停车。
　　“你们是云南人还是我是云南人？就这就吐了？”顾峻川不可置信地看着蹲在蹲上的姐弟俩，从皮卡车兜里拿了两瓶矿泉水，拧开瓶盖一人一瓶，然后蹲在他们中间，一只手拍一个后背：“好点了？”
　　这太惨了。
　　蔺雨落吐出了眼泪，蹲在那用掌心擦眼睛。
　　顾峻川有点同情又觉得好笑，用大片树叶子给她扇风让她好受点，心里说了句：出息。
　　有这么个插曲，也没法马上出发。索性坐在那里休息。顾峻川的位置最舒服，他坐在大皮卡的车头，另外两个人靠着车身休息。
　　顾峻川拿一块小小的石子丢蔺雨落，她看向他，他说：“你开心点。”
　　蔺雨落对他扯扯嘴唇，走到车头前想爬上去。顾峻川向一边挪了挪，对她伸出手：“上来。”
　　攥着蔺雨落手腕把她带了上去。
　　两个人并排坐在皮卡的“大鼻子上”，看着远方的夕阳。那天斜阳如火，染红层林。他们坐在一起，但看起来都很孤单。
　　“你这人真够孙子的。”顾峻川说：“跟我离婚兴高采烈，分个手倒像丧偶似的。”
　　“…”蔺雨落腿向前滑，准备离顾峻川远点，却被他一把拽了回去：“没想到吧？又落我手里了！”
 
 
第81章 顾峻川：诚实的月亮
　　顾峻川玩笑之中又带着一点咬牙切齿的狠劲, 却没有一点小人得志的嘴脸。
　　蔺雨落被他拽回身边坐着，忍了又忍，终于还是突然手脚并用把顾峻川踢了下去。顾峻川反应快, 几乎是自己跳下车。
　　他站在车下，她坐在车的“大鼻子”上，两个人进行长久的对峙。蔺雨落鼻子咻咻的, 眼睛湿润，而顾峻川目光炯炯，突然伸出手去像要打蔺雨落一顿。她下意识偏过脸去，心想如果顾峻川跟她动手, 她今天就把他推下山去。结果顾峻川的手落在她的马尾辫上，轻轻拉了一下。而他自己却笑了：“再跟我使横我就把你扔到山下去, 让狼把你骨头啃成碎渣！”
　　他像上学时喜欢拉女同学辫子的坏男生, 又不尽然那么坏, 幼稚又温柔。
　　蔺雨舟一直看着他们没有说话。
　　他看到有了情绪的姐姐像突然回了魂，就连脸色都红润了一点。
　　蔺雨舟想：这个世界上大概专门是有两个人被分到一组里, 互相伤害、推拒、拉扯、制衡。别人解决不了的问题到他们这就能解决, 哪怕进了坟墓, 看到对方以后都会从坟里爬出来, 再跟他干一架。
　　他觉得蔺雨落和顾峻川大概就是被分到了一组，所以顾峻川用一种近乎讨人嫌的形式重新给了蔺雨落情绪，哪怕这情绪是愤怒和厌烦。
　　那一天天气很好。重新上路的时候, 蔺雨舟借口自己视力不好，没法帮顾峻川看路，让蔺雨落坐到了副驾上。蔺雨落原本就害怕, 坐到副驾后视野突然开阔, 顾峻川开车又看起来很没谱, 总感觉下一秒就要冲到山下去。
　　蔺雨落高一声低一声地叫，本来顾峻川开得好好的，被她叫的魂儿快没了。
　　他没好气地说：“你能不能安静点？”
　　“你能不能开慢点？”
　　“我30迈，你让我怎么慢？赶驴那样慢吗？”
　　“你可以15迈。”
　　“你下车自己跑过去吧！”
　　这样的吵架趣味横生，见识少的蔺雨舟坐在后座上偷笑。实在吵得厉害的时候他就说句公道话：“姐，你别扰乱驾驶。”
　　蔺雨落就回头指责他：“你现在是跟他穿一条裤子了。你看他怎么开车呢？”
　　蔺雨舟就拍拍她肩膀，当作哄她。
　　顾峻川看起来心情不错，哼起了歌。他哼的是不知道哪里学的儿歌。
　　“其多列其多列，大树下面小树叶”
　　“斗鸡鸡，鸡鸡啼”
　　那儿歌到了他嘴里，听起来像要被扫黄打非，蔺雨落在一边忍了很久，想开口制止他，顾峻川却自己不唱了。他问：“你们哈尼族的小朋友小时候穿开裆裤吗？”
　　“开裆裤什么样的？”
　　“你们哈尼族的小孩子小时候穿肚兜吗？什么样的？”
　　“你那堆破衣服里怎么没有你们小时候的衣服？”
　　“你们小时候是光着身子吗？”
　　蔺雨落扭头看着顾峻川，他看起来不像在开玩笑，就问他：“你要干什么？”
　　“L要做童年系列，市面上的那些太大同小异了。我想搞点不一样的。”
　　“集市上有的是。”
　　“那你们陪我去，我付你们报酬。顺道给我普及一下知识。”
　　“哦。”
　　蔺雨落本来还在彻底的休假，瑜伽馆即便有事，她也只是晚上看一眼统一处理。顾峻川用行动提醒她，别搞那些没用的悲伤情绪了，可以为工作躁起来了。在生活面前，悲伤和矫情一无是处。
　　他们到的时候露营基地的年轻人在搞烧烤排队，烤串、踢键子、做咖啡、调酒、放风筝，分工明确。像一个巨大的乐园。
　　蔺书雪把整个基地最好的帐篷给了蔺雨落，说是帐篷，竟与高档酒店无异。而蔺雨落很喜欢那个天幕，接连户外的彩灯，她可以坐在天幕下看别人玩。蔺书雪半躺在她旁白的靠椅上，两个人聊了会儿天。
　　聊的主要是蔺书雪的老年爱情。
　　老年姐弟恋、身体契合、灵魂也契合的黄昏热恋。蔺书雪高度概括自己的状态。蔺雨落觉得她的爱情很甜蜜，就问她：“你们会结婚吗？”
　　“结婚？可算了吧。”蔺书雪指指自己：“我吃过婚姻的亏，竟然还想着要结婚。我脑子是不是坏掉了？而且我也不建议你们轻易踏足婚姻。我看到过婚姻的丑陋，做不出来跟你们歌颂婚姻的事来，也不会告诉你们前面是爱情的悬崖，跳吧！跳什么跳啊？冷静点吧。少干点缺德事儿吧！除非真的想好了、想透彻了。”
　　蔺雨落捂着嘴笑了。
　　蔺书雪太可爱了，她讲话的语气和语调活灵活现。蔺雨落觉得自己都被她感染了。
　　“在我这里你就放心玩。山前山后可玩的东西很多，这三天你就放空自己。把感情啊工作啊都丢在脑后。”
　　蔺雨落点点头：“好。”
　　半夜里她好像听到了外面野兽的叫声，尽管老宅走几步就到山上，但像这种被野兽包围的感觉还是第一次。恐惧让她忘记了烦恼，裹紧被子，支起耳朵听外面的响动。生怕野兽上门把她吃了。
　　渐渐地，声音层次更多，竟有由远及近的趋势。最终她的帐篷外似乎有一只狼。
　　蔺雨落要吓死了。
　　但理智告诉她营地不可能有狼进来，那太危险了。她裹着衣服下床，抱着一个木凳，小心翼翼走到帐篷边上，撩起窗帘向外看。
　　月色下有一个奇怪的影子，蔺雨落再傻也能看出那是人影。她快要被顾峻川气死了，她接了一壶水突然推开窗倒了下去。早就料到她会如此的顾峻川已经站到了安全的地方，忍着爆笑的冲动，对蔺雨落说：“吓死了吧？”
　　“顾峻川你是不是有毛病？你大半夜装神弄鬼干什么！”蔺雨落气不过，又把空矿泉水瓶子朝顾峻川丢，瓶子打到他腿上，又轻飘飘落在地上。
　　“出来。带你散心。”
　　“不出。”
　　“出来，别逼我喊你。”
　　“随你喊。”蔺雨落要关窗，顾峻川真的张嘴喊了声：“蔺..”
　　“你闭嘴。”蔺雨落看着他，怕他扰民，最终还是服软了。
　　她套上羽绒服出去，跟在顾峻川身后。蔺雨落不知道他要带她去哪，但觉得他不至于索她这条小命，也不至于对她行什么不轨之事。跟顾峻川吵得再不可开交，这种基本但信任还是有的。
　　山路很窄，路边有两条灯带，五彩的灯光投射到地上，他们看起来像踩在星星上。蔺雨落觉得脖子进了风，死死捏着自己的羽绒服领子，顾峻川回头看她，解下自己的围巾帮她系。蔺雨落向后退一步：“不用。”
　　“闭嘴。”顾峻川围巾搭在她脖子上，手微微扯住两端，将她带向他，迅速为她系好：“你跟紧了。”
　　蔺雨落嗯了一声，脖子上暖融融的。她踩着顾峻川的影子前进。她太过安静，顾峻川对此很不满。他提醒她偶尔出个声，不然被人捂嘴掳走他都不知道。这果然起到了震慑的作用，蔺雨落在他身后背人体穴位图。“头锥”、“发际”、“阳白”、“印堂”...自上而下背，简直神神叨叨，顾峻川忍无可忍，回身扯过她手腕，让她抓住自己衣摆，请她安静点。
　　蔺雨落抓着他的衣服，踩着他的影子，闻到他身上广袤的大地味道，觉得自己很安全。
　　他们走了二十分钟，距离扎营区已经很远了。月光下依稀看到前面有一个小木屋，顾峻川对她“嘘”了一声，提醒她脚步放轻。
　　打开木屋的门，他拿出手电筒朝角落照。里面有一个类似于动物窝巢的地方，朝那走过去，蹲下身子。
　　一只野猫，身边卧着几只小猫。小猫刚几天大，正嘬着母亲的奶，吧唧吧唧的。有一只根本抢不上，在一边拱来拱去。
　　蔺雨落看傻了。
　　那种感觉就像她的好朋友带她去他的秘密基地探险，顾峻川把他的小秘密分享给她。
　　顾峻川在他的秘密基地里藏了很多东西，有牛奶，打火机，奶瓶，小锅。他快速生了一小堆火，用小锅热了羊奶，又倒进奶瓶里。抓过那只没有奶的小猫放在蔺雨落掌心，让她捧着。
　　温热的小东西让人的心都要化了。
　　蔺雨落就着手电的光看它，它的额头上长着虎斑纹，跟别的小猫不一样。
　　顾峻川把瓶嘴塞进它嘴里，它竟像小孩子一样嘬起了奶瓶。
　　蔺雨落盘腿坐在地上，把小猫崽放到腿间，接过奶瓶喂它。
　　自始至终她和顾峻川都没有开口说话，所有的动作都依靠默契完成，喂奶、抚摸、给小猫擦嘴、把它们的窝垫厚。性格彪勇的顾峻川难得有这样温柔的时候，这样不近人情的他看起来也似乎有了人性。
　　蔺雨落觉得自己好像被做了一次心灵马杀鸡。
　　走的时候甚至有点舍不得。
　　顾峻川一边关门一边说：“门要关好，不然真碰到什么山间的小野兽把它们都吃了。”
　　蔺雨落一听就不肯走，坐在门口想等到天亮再走。
　　顾峻川看她的傻样哭笑不得，把她从门槛上拽起来，扯着她走：“门关好了你怕什么。明天再来。”
　　“你怎么发现的？”
　　“它自己去我帐篷找我的。”
　　说来也奇怪，他到的那天，有一只大肚子野猫总是在他帐篷门口晃。顾峻川觉得它八成是饿了，就给它找了些吃食。结果它吃过了，就有意引导顾峻川跟它走，一直走到小木屋。顾峻川懂了，小东西想在小木屋里生猫崽，于是就给它搭了一个窝巢。
　　这些天他每天去喂它，大前天早上进去的时候，发现它生了。
　　顾峻川觉得很神奇。
　　看着那些小猫崽突然有了做童装的念头。
　　这本来没什么大关联，他的念头起得很蹊跷，但他觉得合理。
　　“那你走以后呢？谁照顾它们？”
　　“会有人照顾的。来这里住的年轻人们会照顾的。”
　　蔺雨落一步三回头，真的担心那些小猫被吃掉。顾峻川看她实在不放心，就又带着她回去，两个人在那里守了一会儿。无聊的时候就小声聊天。
　　顾峻川说他上次来的时候，还捡到一个鸟窝。鸟妈妈去觅食，鸟窝从树上掉下来，所幸小鸟没摔死。他爬了树把窝送上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