谁在说小爷的坏话?——by风歌且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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陆书瑾不想等了,她悄悄侧目,瞥向一旁的萧矜,见他方才换了个姿势坐,后脑勺正好对着她,正是她偷偷溜走的绝佳时机。
趁着周围嬉闹与叫喊声正是热闹混乱的时候,陆书瑾悄悄离席,弓着腰溜出了人群。
整个玉花馆的人几乎都在这里凑热闹,其他地方倒显得空旷起来,老鸨也忙着招呼人将喝醉的姑娘一个个扛走,又是推搡姑娘上去喝酒,又是喊着伙计抬酒送来,前前后后忙得脚不沾地。陆书瑾便先在一楼大堂转了一圈,而后穿过走道往后院走去。
“哎,这位大哥,不知茅厕在何处?”陆书瑾随手拦住了一个抬酒的伙计询问。
伙计忙得满头大汗,着急忙慌地给她指了路,便匆匆离去。
陆书瑾见他离开后,却往茅厕相反的方向而去。
她先前就发现玉花馆并不大,一楼大堂供客听曲儿取乐,二楼则是一间间挨着的留宿客房,拥挤而简陋,若是玉花馆将那些失踪的女子藏在这里,必定会是在后院,且不可能在茅厕附近。
后院此时没人,皆听说了前堂来的阔少再散财取乐,所有人就抱着能在少爷面前混一混打赏的心态纷纷跑去凑热闹。
陆书瑾绕过后厨,果然发现后方还有一大片空旷之地,几间屋舍并着,像是柴房库房之类的。此时已经入夜,那些房屋前方只燃着一盏灯,灯旁摆着桌椅,桌面还放置着酒碗与一些瓜子壳。
应当是这里没错了。陆书瑾心中明了,这一看就是有人专门在此处把守,但是把守的人这会儿应该是的去了前堂。
她左右看看,确认周围没人,便快步上前去,压低声音唤道:“沛儿姐,沛儿姐!”
方喊了几声,其中一个房屋就传来了一声闷响,像是谁在里面敲了一下门。
她赶忙过去,朝里面确认,“是沛儿姐吗?”
“是我。”里面果然传来了声音,虽说有些沙哑,但的确是沛儿的声音没错。
在这一刻,陆书瑾总算重重松了一口气,一时间不知道该高兴还是该痛心,虽然隔着一道门她看不到沛儿的情况,但是还活着终归不算是坏事,但又不知她在这吃人的青楼里是否遭遇了痛苦的事情,让她不知道如何开口问。
“书瑾,我就知道你那么聪慧,定然能找来!”沛儿显然也非常激动,几乎像是将脸贴在了门上,声音从门缝里传出来。
“沛儿姐你别怕,我一定想办法救你出去。”陆书瑾试着拽了拽门上的锁链,说道:“我找个东西把这锁砸了。”
“不,先别急。”沛儿的声音很镇定,“我们都被迫签了卖身契,即便是你砸了锁,走不走得出去还难说。且这馆里的东家与长青区的捕头勾结,官娼相护,断不可如此莽撞。”
陆书瑾心中一凛,暗道难怪之前去捕房询问情况,捕头都是爱答不理的,还说这事她打听不了,原来这玉花馆的人竟然与那些捕快相互勾结,诱拐外地来的女子,逼良为娼。
她也当即明白沛儿能说出这样的话,显然是心里有了主意,便直接问道:“需要我如何做?”
时间紧迫,沛儿一句废话也没有,快速说道:“我屋子里头面朝北的柜子后面有个木箱,里面是我所有的存蓄,你拿去找长青巷西头名叫容婆的,她有个女婿结交的好友在城南捕房当差,你且用那些银钱试试能不能活泛一下,将我捞出去。”
“若是不够……”沛儿停顿了一下,语气变得恳切,哽咽道:“书瑾,我知道你手里的银钱不多,但是眼下我唯有这一条活命的机会了,若真能化险为夷,出去之后我必定涌泉相报,欠你的银子加倍奉还,还请你帮帮我这一回。”
陆书瑾听得揪心,立马道:“沛儿姐放心,我必定尽全力救你。”
“我杨沛儿在此先三叩谢过。”沛儿带着哭腔在里面磕了三个头,又道:“你切记,千万要寻到容婆女婿那个当差的好友帮忙,这玉花馆有官职相护,寻常人来根本没用,若都是捕头,或许相互之间会给些面子。昨日我月事刚来,还能拖个几日,我这条命皆靠你了!”
陆书瑾心酸不已,又害怕逗留太久会被别人发现,应了话之后便匆匆离去。
杨沛儿虽说出了主意,但要找的人非亲非故,银子给少了必不可能帮这个忙,且就算是那个八竿子打不着的人答应了,能救出的可能也只有杨沛儿一人,这半年来陆续都有外地女子的失踪,八成都是进了青楼,那些个女子该如何?
陆书瑾又气恼自己这些没用的菩萨心肠,一个杨沛儿能不能救出都未知,还操心起其他人来了。
虽如此想着,心中还是一阵一阵的难受,走路时脚步匆匆又心神不宁,在转角之处竟猝不及防撞上了一人。
她速度较快,这一下没防备,整个人几乎都扑在来人的身上,脸更是直接拍在那人的怀里,撞得鼻子一阵酸痛,恍然间闻到了一股奇怪的味道。
低廉的香气混杂着浓郁酒气,其中还带着一丝乌梅的清香。
陆书瑾吓一跳,赶忙往后退了几个大步,揉着鼻子抬头,眼角都有些发红。
就只见面前这人站在灯下,红色的灯笼洒下温和的光覆在他的玉冠和青丝上,余下细影洒在精致的眉眼间,在奢贵的锦衣披上一层暧昧不清的朦胧。
他双手抱臂,似守株待兔有一会儿了,一开口便十分不客气,“书呆子,跟哪个姑娘私会去了?”
作者有话说:
【无责任小小剧场】:
季朔廷:干什么去?
萧矜:书呆子人没了,我去找找。
季朔廷:你干什么玩意儿,别人来青楼本就是为了找姑娘,你倒还盯着他不放了?
萧矜:他败坏海舟学府的名声,我不允许!
季朔廷:你自己的名声比狗屎都臭,还管起别人来了。
萧矜:学府的名声只有爷能败坏。
第15章
那书呆子好这口?
陆书瑾一见是萧矜,方才吓得噗噗跳的心脏慢慢缓和,揉着发痛的鼻子心中埋怨萧矜的胸膛像垫了铁板,嘴上却道:“没有啊,我上茅房去了。”
萧矜也不知道怎么从那一大群人之中脱身的,站在这阴暗窄小的走道之中,他的脑袋几乎要顶到墙边挂着的灯笼,遮住了一部分的光。他看陆书瑾的时候,要微微低头垂着眼睛,这样的姿态让他看起来没有平时那般倨傲。
他毫不留情地揭穿陆书瑾的鬼话,指了指另一个方向说:“茅房在那边。”
陆书瑾并未因此慌乱,回道:“前堂吵闹,我便想在后院清静,所以去那边转了转。”
“你为何要来玉花馆?”这话虽然在门口的时候就问过一遍,但当时没有得到答案,萧矜就固执地又问一遍。
萧矜当然不觉得这个书呆子是来此处当嫖客的,但他觉得像陆书瑾这种脑子只用来念书的人,很有可能是被这楼馆里哪个姑娘给骗了心。
这是她们惯用的手段,骗嫖客为自己赎身或是多赏些银钱??x?,手段高明的姑娘甚至能骗得男人往青楼里砸钱砸得倾家荡产。
陆书瑾满脸呆像,一看就是涉世未深的样子。萧矜心想,若是他诚心悔过,他也不是不能帮这书呆子一把,毕竟陆书瑾也是乔老目前十分看重的学生,平日里也算乖巧,说什么便应什么,他自不会旁观陆书瑾让青楼里的姑娘骗得团团转。
当然,前提是陆书瑾肯实话实说,坦诚相待。
正想着,陆书瑾就开口了。
“自然是跟萧少爷一样,”她弯起那双黑如墨染的漂亮眼睛,笑盈盈道:“来找乐子的。”
萧矜的俊脸登时一沉,语气已经不大好,“找乐子?你浑身上下摸不出十两银子,还敢说是来找乐子的?”
陆书瑾敏锐地察觉到他的情绪,收了笑意抿了抿唇道:“若非是手头拮据,也用不着来玉花馆。”
“瞧不出来,你天天抱着个干饼啃,就是为了这些事。”萧矜讥诮地笑了一下。
陆书瑾听出他话中的嘲讽,并不在意,与他对视着,忽而心中一动。
杨沛儿现在的希望全在那八竿子打不着的捕快身上,但这事说起来容易,做起来却是很难的。
她不知道杨沛儿到底存了多少银钱,更不知道多少银子会那个捕快给脸,来这里捞人。
但若是能请得动萧矜帮忙,此事必定有十成把握,哪还需得这么麻烦?
她乌黑的眼眸轻转,没接他上一句话,而是状似随意道:“萧少爷可知这段时间,云城一直有外来女子接二连三失踪?”
萧矜道:“知道,又如何?”
“那若是失踪的女子正被锁在这楼馆之中,萧少爷可会出手相救?”她问。
萧矜眉毛一挑,像是一点没有考虑似的,“真当爷是菩萨心肠?这云城受苦受难的人那么多,我是不是每个都要出手相救?”
陆书瑾恍然愣住。她原本以为萧矜不知道这些事,但从他的反应来看,他应该是知道的,甚至有可能是知晓玉花馆之中的姑娘有强行拐来的良家女子,所以才来此处找乐子。
如此也说得通他这富贵少爷怎会来如此低档的楼馆,他只觉得有趣。
她垂下了眼睫,也不知道为何,心中隐秘之处竟冒出了一丝不大明显,难以捕捉的情绪。
萧矜见她这模样,啧了一声,“怎么着,你还生气了?”
陆书瑾微微一笑,仍是恭恭敬敬的,“不敢,萧少爷继续寻乐吧,我还要回学府,便不奉陪了。”
她说完,便动身要走。
萧矜觉得话还没问完,不大想让她走,便站着没动想以此拦住她的路。却不曾想她身形如此瘦小,竟从他与墙壁的缝隙之中轻而易举地侧身而过,甚至还撞歪了他的肩膀。
他暗想这小子狗胆包天了,于是也赶忙转了个脚步,跟在她后头。
陆书瑾想在学府宵禁之前去沛儿的住处将那笔银钱先取出来,脚步不免匆忙了些,走到前堂人多处时,忽而被一个人蹭到肩膀。那人摇摇晃晃像是随时要倒下,陆书瑾还未仔细看手却先伸出去,将那女子上半身抱住,以免来人栽倒在地。
那女子生了一张团脸,模样算得上清秀,此时双颊透红眼神迷离,浑身的酒气冲天,显然是喝醉了。
陆书瑾想到这玉花馆的肮脏手段,心中是有些怜惜这些女子的,便将她体贴扶起,温声道:“你小心,别摔着了。”
那女子醉得迷糊,昏昏沉沉站直身体,冲陆书瑾抿嘴一笑,“奴家多谢公子。”
陆书瑾道一声“不必谢”,想了想,又添了一句,“你喝些兑蜂蜜的水,可快些醒酒。”
说完便抬步离去,绕过乱成一团的大堂,目不斜视地出了玉花馆。
萧矜将这些看在眼里,于后门位置站了一会儿,老鸨就马上寻来,摇着扇把身上的脂粉味儿往空中散,笑着道:“少爷可是需要什么,尽管吩咐奴家就是。”
萧矜微微仰头,用眼神一指,“那女子唤何名?”
老鸨循着方向望去,说道:“这是杏儿,在馆里算是年轻的姑娘了,有个傻大个还一直想给她赎身呢。”说着她招手,“杏儿快过来,让少爷过过眼。”
名唤杏儿的姑娘正是方才撞了陆书瑾的女子,正醉得朦胧,却也乖巧地走到萧矜面前,含羞地抬眼看他一下,而后又福了福身轻声细语道:“公子安好,奴家名唤杏儿。”
萧矜稍稍偏头,看向老鸨没有说话。
老鸨是人精,立即懂了他的意思,往前一步用暧昧的眼神挑他,伸手比了个数,低低道:“杏儿是在玉花馆里长大的,自小便被培养着琴棋书画,年纪虽小但很会服侍人,身子也软。一次一百文,一宿三百文。”
萧矜听了这个数,当即没忍住一声嗤笑,心道这里的女子廉价到还没有陆书瑾的一篇文章值钱。
“你账上多记十两,包她四日不准接客。”萧矜道。
一宿三百文,十两包杏儿一个月都绰绰有余,阔少爷才包四日。老鸨顿时笑开了花,用扇子拍杏儿的嫩肩,“还不快向少爷谢恩。”
杏儿面上的红蔓延到了脖颈,软声道:“奴家拜谢公子。”
萧矜垂下眼,眸光落在杏儿的脸上,似在细细打量。
心里想的却是,那书呆子好这口?扭扭捏捏,看起来颇为小家子气,眼睛还稍微有点小了。
老鸨笑问,“少爷今晚可要留宿?”
萧矜收回目光,摆摆手,“你这破床板,我睡不惯。”
说完便抬步就走,走到堂中时停下脚步,刚想出声喊季朔廷离开,忽而肩膀被人一撞。
他身子一侧,转眼看去,就见是个身量高大的男人,二十三四的岁数,身体强壮皮肤黝黑,隔了两步的距离,正直直地盯着萧矜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