谁在说小爷的坏话?——by风歌且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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他最先看到萧矜,在见到他的瞬间,眼泪就往下淌,似乎想奔跑过来拥抱他,却在跑了两步之后牵扯肋骨的伤痛,又不得不慢下来。
萧矜笑着朝他走过去,展臂给他一个拥抱,嘉奖似地拍着他的后背,说:“蒋宿,你小子做得不错啊,是个男人。”
蒋宿泣不成声。
这段时日里,所有焦虑,忧心与怨怼,在萧矜的这一个拥抱中,一句笑着嘉奖的话里,化作乌有。
他哭着说:“萧哥,幸好你平安归来。”
萧矜说:“辛苦。”
他与蒋宿短暂地拥抱了一下就分开,季朔廷就从后面走过来,笑他,“多大的人了,说哭就哭,跟几岁的小孩一样。”
蒋宿自己也有点不好意思,含着泪嘿嘿笑了一下。
季朔廷将手搭在他的肩膀上,说道:“先前跟你说过,贾崔打在你身上的拳头,终有一日会让你还回去,现在就是你还回去的时候,身体好些了吗?可能动手?”
蒋宿下意识按了按还在痛的肋骨,但转眼一看到后头浑身是血喘着粗气的贾崔,立即坚定地点头。
心说他就是豁断这几根肋骨,也得狠狠揍贾崔一顿解气。
季朔廷微微偏头,“去吧,打死也没事,随便打。”
蒋宿记恨他已经记恨许久,撸起袖子大步上前,压根就没注意到站在不远处的陆书瑾。
他虽不怎么习武,但之前为了能够跟别人打架占上风,他特意练过臂力,有段时间日日拎着米袋锻炼。
他走到贾崔面前,贾崔就瞪他,凶道:“你想做什么?”
先前挨打的时候,贾崔也是这个表情,让蒋宿在一瞬间有些瑟缩,但他回头看了一眼,萧矜与季朔廷并排站着,对着他笑,像是期待他动手。
蒋宿当即胆子又肥了,握紧拳头,头一下就正对着他的鼻子砸去,凶得不行,“揍你!”
他的伤虽然好了大半,但之前挨打的画面仍历历在目,尤其记得贾崔踢他的肚子,拳头打他的脑袋,蒋宿回忆着那些恐怖的记忆,有样学样地全部还给贾崔。
一开始贾崔还能忍得住,但蒋宿连续几拳都落在他的鼻梁上,无法忍受的痛苦让他惨叫出声,鼻血奔涌而下,一拳拳砸下去血液就四溅开来,于是他的脸上,嘴上,牙齿里都是血。
蒋宿踹他的肚子,贾崔的肚子就硬邦邦的,仿佛凭他的力气无法重创。
于是他的招数不再君子,对着贾崔的裆下猛地踢了过去!
贾崔根本扛不住这一下,发出一声极其凄厉的惨叫,想用手捂住裆部,却又因为被绳子捆得死死的,一挣扎绳子又勒紧伤口的肉中,一时间浑身上下没有哪一处是不痛的。
他双腿一软跪在地上,蜷缩起了身子。
蒋宿见状,乘胜追击,对着那块地方迅猛地连出几脚,贾崔痛到失声,扭曲着脸大张着嘴,却发不出什么声音来,像是被抹了脖子的鸡,疯狂抽搐起来。
他这模样哪还有一点当初??x?进城时,耍尽将军权势的威风,只叫人觉得大快人心。
萧矜和季朔廷见状,两人小声议论着。
“这小子……”
“确实狠。”
贾崔硬生生疼晕过去,蒋宿才收了手。
他只觉得解气极了,身上出了汗,却又无比舒坦,脸上又全是泪水,是回忆自己挨贾崔的揍时流出来的。
陆书瑾见他用袖子抹,于是拿出一块锦帕递上去,“用这个擦吧。”
她注意到蒋宿方才完全没看她,似乎把她当成了一个陌生人,视线根本没落在她脸上。
这锦帕一递,蒋宿接过去的瞬间抬头看了陆书瑾,他眼睛猛地瞪大,整个人都僵住。
这反应很直白,让陆书瑾感到些许扭捏,她不大好意思地笑了笑,开口解释,“对不住啊蒋宿,一直都……”
“陆书瑾!!”蒋宿打断了她的话,发出一声凄凄的叫喊。
陆书瑾没想到他突然喊那么大声,给吓了一跳,“啊?”
“那个狗娘养的对你做了什么!你被抓走之后……”蒋宿遭受了晴天霹雳,也不知道是误会了什么,整个人以肉眼可见的速度崩溃,嚎啕大哭,哀哀道:“我对不住你啊,我当初就应该拼死把你留下,怎么能让你受到这种羞辱!”
“不是……”陆书瑾赶忙插话解释。
“不是什么不是!我就知道你去了肯定没有什么好日子过!这个肥头大耳的淫贼是不是看你细皮嫩肉的,所以才迫使你穿上女子的衣裳取悦他?!”
“没有啊,我”
“啊!!”他仰天长啸,赤红双目转身,直奔晕死过去的贾崔而去,大喊道:“我杀了这个狗贼!”
途中被萧矜一把给抱起来,骂道:“猪头,你先冷静点!”
第96章
她只要心中所愿得以昭于天下。
蒋宿疯狂扑腾着四肢挣扎, 仿佛丧失理智,完全听不进别人的话。
萧矜都有些制不住他,赶忙朝季朔廷喊:“过来帮忙!”
季朔廷乐得不行,走上前去在蒋宿的后脖子敲了一手刀, 蒋宿带着不甘与愤恨转头怒瞪了季朔廷一眼, 随后就双眼一翻, 晕了过去, 才算消停。
陆书瑾一脸茫然,没想到蒋宿会有这么大的反应。
他也不知道是气得, 还是伤心, 即便是晕过去,眼角还是滑下了泪, 模样颇为滑稽。
萧矜叫来裴延, 接走了晕倒的蒋宿,走过去站在陆书瑾边上, 开始指挥陆续赶来的士兵站位。
城中各处的厮杀都死了不少人, 尸体一时半会儿难以处理,便先扔到路边去,余下的活口全被押到城门来。
那八个副将皆有负伤, 但性命无忧,这会儿打了酣畅淋漓的胜仗,个个都兴致高涨, 兴奋得不行, 带着手下队伍前来复命时,对萧矜也多了几分恭敬。
军令如山, 萧矜纵使年纪再小, 名声再臭, 但虎符在他手上,他便是三万精兵的将领。
如今在贼人手中抢回云城,立了大功,再看萧矜时自是觉得无比顺眼了,纷纷过来与萧矜攀谈。
萧矜与这些副将并没什么感情,也知道他们是因为自己得了好处这才对他改变态度,但他并不在意,毕竟云城能够夺回,他们也出了一份力在其中。
他带着笑,温和地与几人闲聊着,话间夹杂着两三句赞扬,将几人的心里夸得都相当舒坦。
陆书瑾安静立于他的身边,即便是不说话,如此一位漂亮姑娘站在一群男子当中也是相当显眼的,众人的目光频频落在她身上。
但众人都知道萧矜没娶妻,加之陆书瑾发髻垂着,显然是未出阁的姑娘。
不多时,便有闲不住的人来问,“这位姑娘是何人?”
陆书瑾一听自己被点名了,先是抬头看了看来问的那个人,而后又朝萧矜投去视线。
萧矜正在看她,眼中满是笑意,他说道:“她可是咱们云城的小英雄,若不是她,我们不可能那么快那么轻松拿下云城。”
他语速缓了下来,话中虽然带着笑,看起来没几分正经,但语气却是很郑重一般,顿了片刻之后又说:“也是我的心上人。”
好事的士兵听到,立即吹着口哨叫喊着起哄,话和笑皆带着调侃。
陆书瑾顿时羞赧,耳朵发热面颊滚烫,乌黑的眼眸映着灯火,转了转,说:“也不全是我的功劳啊……”
萧矜佯凶,“我看谁敢跟你抢功!”
陆书瑾知道他这是玩笑话,于是抿着嘴笑,微微泛着红晕的脸被洒下的灯覆上一层暖色,穿上衣裙之后,她浑身都散发着少女独有的鲜嫩和美好。
萧矜看了几眼,目光不能久留,转眼又瞥见旁人也在偷瞄陆书瑾,他轻咳两声,转身将陆书瑾身上的披风裹紧一些,又把帽兜给戴上,说道:“风大,别吹凉了。”
“我没那么身娇体弱。”陆书瑾仰头说。
“你就是体弱,稍微沾点凉水就发高热。”萧矜与她拌嘴。
“这披风也不是很挡风。”陆书瑾又说。
“那你为何不早说?”萧矜瞪她一眼,抬手就要解自己的外袍,似乎打算给陆书瑾再套一层。
陆书瑾赶忙阻止,按住他的手连声道不用,这才让萧矜打消脱衣的念头。
接下来前往北城门复命的士兵越来越多,裴延尽心尽力地清点人数,最后所有分散出去的小队全部到齐,萧矜举手打了个手势,所有副将见状而动,开始整理队列。
经过几人齐力清点,所俘获的敌军有四千余人,其他大部分都死在了云城各个街道之上。
北城门是整个云城最大的一座城门,门前门后都极为宽广空旷,但此时却挤得密密麻麻。
好在这都是一群训练有素的兵,是以整个场面并不显得闹哄哄的。
卯时一到,云城的报晓之钟响起,浑厚的钟声在楼宇之间回荡,散开之后传遍整个繁华都城。
第一声公鸡报明的啼叫传来,相当嘹亮,划破长夜,夜色终于要褪去,天明将近。
萧矜下令人抬着晕死的贾崔,带着陆书瑾等人上了城墙楼上。
墙高几丈,不过是走了一段石阶的工夫,站在墙头上之后,东方竟然就吐了白,一抹光亮强势地驱逐了黑暗,揭开天幕。
陆书瑾从没上过城墙楼,如今站在上面朝下看去,只见下面黑压压地站着一片人,整齐无比。再往远看,昔日彻夜热闹的不夜之城也变得萧条,几乎看不见几盏亮灯,在灰蒙蒙的天穹之下安静地蛰伏着。
卯时,天开始亮。
夜空褪去的速度很快,不一会儿半边天就亮起来了,周围已经到了不必再点灯的地步。
萧矜冲下方打手势下命令。
城墙上的风大,一张口嘴里就灌满了晨曦的凉风,声音传不下去。
很快,一张大桌子被人合力抬了上来,贾崔就被人架在上面,两根竹竿一捆,他就被摆出一个跪下的姿势,只是他还没醒,头低低地垂着。
萧矜的手往桌子上一撑,衣袍一翻就跳了上去,站在贾崔旁边。
陆书瑾正不知他要做什么时,就见下方的两排士兵同时拿出了一个类似号角似的玩意儿,形状要小上许多,同时放在口中吹响。
虽然这东西看着不大,但吹出来的声音却是不小,浑厚沉重,齐齐吹响时那声音仿佛直冲云霄,振聋发聩。
陆书瑾扒着墙头朝下看,静静等待着。
统共吹了三次,每次持续半盏茶的时间,吹吹停停,这声音仿佛彻底唤醒了长夜,将光明召来。
蒋宿也在这声音之中惊醒,一边从地上爬起来,一边骂骂咧咧地揉着后脖子。
陆书瑾听到??x?他的声音转头望去,与他又对上视线,就看见蒋宿眼睛发直,贴着墙边站,对着陆书瑾一直瞧,模样好像呆傻了。
她冲蒋宿招手。
蒋宿走过去,眼眶发红,正要说话,萧矜就看见了他,低着头警告,“现在是要紧场面,你别乱嚎,有什么事等结束了再说。”
蒋宿缩了缩脖子,嘴皮子动了动,小声骂了他萧哥一句冷血无情,之后果然安静下来,不再哭闹。他与陆书瑾贴着肩膀站,似乎是故意挨着她,想给她一丝无声的安慰。
陆书瑾冲他笑了笑。
蒋宿瞥眼瞧她,越瞧越不对劲,总觉得陆书瑾穿上的女罗裙的事没有那么简单,但萧矜的眼风频频往这扫,蒋宿不敢造次,就憋着没问。
起初,陆书瑾还不知道萧矜想要做什么。
小号角的声音吹过之后,约莫等了半盏茶的时间,便陆续有人来到北城门。
那大概是云城之中胆量最大,又最好事的一批人,瞧见萧矜高高站在城楼之上,旁边又跪着贾崔之后,那零星的几人立即奔走相告,把消息传了出去。
然后就是一传十,十传百,越来越多的人带着喜悦和激动的神色赶来城北。
天色大亮之时,北城门往南的这条主干道上几乎聚满了人,往下一看人头攒动,人山人海,哄闹的声音不绝于耳。
云城那么多人,一条街道自然是站不下,往后看便是无穷无尽的人,场面有着难以形容的壮观。
萧矜站得笔挺,赤红的衣袍鲜艳如血,在灰蒙的天色下相当打眼,他的位置太高,从下往上看时,仿佛站在了天地相接之间。
狂风呼啸不止,长衣翻飞,将少年眉眼间的坚毅打磨雕琢。
他一言不发,冲裴延招了下手。
随后两个士兵提着冰凉的水上前来,萧矜弯身接过,对着贾崔的头顶浇下去。
刺骨凉水倾泻而下,贾崔被兜头浇醒,最先感受到的除了寒冷之外,还有腿间残留的剧烈痛楚,像是整个人从下面被生生撕裂一样,他发出刺耳的惨叫声。
下方吵杂的声音因为他这一叫,无不痛快欢呼,掀起一波又一波的浪潮。
萧矜单膝跪下,将手按在贾崔的后脖子上,臂上一用力,瞬间就压弯贾崔的脊梁骨,头低下去,重重在桌子上磕出一声响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