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谁在说小爷的坏话?——by风歌且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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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虽礼祠一年中用上的次数寥寥无几,但学府还是时常分配学生来打扫,其中多数是犯了错的学生做罚。
  陆书瑾领了钥匙打开门的时候,空中那焚香之后留下的气味就扑面飘来,由于渐入夜幕,堂中视线昏暗,她先放下手中的扫帚,将堂中四处的灯一一点亮。
  萧矜不紧不慢地跟在后头,那扫帚被他抗在肩头上,走路也没个正型。
  礼祠很是宽阔,堂中有一大片空旷之地,最前头的高台上立着三尊夫子像,足有两米之高,陆书瑾将台前的灯点亮时,将头抬高才能勉强瞧见夫子的半身,不免被这高大肃穆的雕像压得心头发紧。
  陆书瑾点的灯并不多,那些挂在墙上和落地长灯都太高她无法触及,只点了矮杆灯和桌上摆放的烛台,是以堂中的视线并不算亮堂,柱子和灯台在地上留下朦胧的影子。
  从门口看去她立在高台中央,仰着脖颈看着夫子石像,在地上投下细长的人影,在石像之下,她更显得纤瘦单薄,却又站得笔直,腰背□□,烛光染上她素色的衣袖。
  萧矜的目光在她身上停了片刻,将扫帚随手一撂,声音惊动了看得入神的陆书瑾。
  转头一瞧,就见这混不吝的少爷伸了个懒腰,轻车熟路地找到一处窗台,推开了窗子之后懒了一身骨头地坐上窗框,半点没有要打扫的意思。
  夏风是燥热的,但经过窗子再吹进来,往堂中转了一圈在落到陆书瑾的身上,就变得有些凉爽。
  她看了看窗外悬挂在西方天际的红霞,忽而笑了一下。
  一个月前,她还困在一方老旧的庭院之中,每日都对着窗子眺望夕阳余晖,听宅中的人张罗着自己的婚事,那时候的孤寂,无助,恐慌如沉重的枷锁,牢牢地捆在她的脖子上,让她连呼吸都变得艰难。
  然而现在看着相差不大的景象,她竟从心底里觉得惬意,身上再无其他多余的重量,唯有“自由”二字。
  陆书瑾收回视线,抬步走到门口拿起自己的扫帚,从门口开始扫起来。
  虽说在姨母家时也给她配了一个丫鬟,但是寄人篱下的日子里,大多事情都是要自己做的,扫撒这类的小事倒是累不倒她。
  萧矜坐在靠坐在窗边没再动弹,安安静静的。陆书瑾则专心扫地,堂中除却她轻轻的脚步声和扫帚摩擦地面的声响,再没有旁的杂音,各不相干。
  就在陆书瑾以为她要自己打扫整个礼祠的时候,季朔廷忽而从外面走来,身后还跟着几个学府里的少年,一进门就嘴里喊着萧哥,原本安静的礼祠顿时热闹起来。
  “吵死了,喊什么。”萧矜嫌弃地声音传来。
  陆书瑾抬眼看去,就见那些人有几个面熟,是前几日在海舟学府遇见萧矜时围在他身边的狗腿子,此时也人手一个扫帚,进了门就开始殷勤打扫,嘴上还不停邀功:
  “哪能让萧哥亲自动手啊,有这锻炼身体的好事,喊哥们几个就行了。”
  “蒋胖子那几人就是该打,这罚领得太不应该!”
  “我说我从今早开始手怎么这么痒了呢?原是迫不及待准备着帮萧哥打扫礼祠……”
  这句马屁拍得稍微有点夸张了。陆书瑾在心中如此评价道。
  萧矜并不回应,就坐在窗边笑,半边俊面被夕阳描摹。
  季朔廷到他跟前,许是来的路上脚步走得有些急,额头出了些汗,埋怨道:“我就知道找你没好事,连累我也平白被罚了三章策论。”
  “谁写那玩意儿。”萧矜满不在乎地哼道。
  几个大小伙儿忙着献殷勤,很快将礼祠给瓜分了,将陆书瑾挤得无地可去,只好退到了门边,正好听到两人的对话,心说旁人说萧矜是个纨绔还真是一点冤枉都没有,连唐夫子给的处罚他都不在乎,言语神情间不见半点对师长的尊敬。
  “你不写,被逮到又是一顿责骂,你也知道唐先生那固执性子。”季朔廷十分忌惮。
  萧矜没有应答,似乎已经打定主意不写,懒得听劝。
  过了会儿,就听几个正打扫的人闲聊起来。
  “都是这俩月第四起了,今早我出门的时候,我娘还叮嘱我别去人少的地方呢。”
  “什么事啊?”萧矜听见了,问一嗓子。
  立马就有人回应,“就两月前出现的人口失踪案子,衙门前日又收到了一桩报案,到现在还查不出门路来。”
  “我小舅在衙门做事,他跟我说收到的报案里,失踪的都是外地来的女子。”一个瘦马猴似的人说。
  都是年轻小伙,对这些稀奇事儿自然是兴致很高,聚在一起聊得相当火热。
  萧矜却不感兴趣,他跳下窗子往外走,路过陆书瑾的时候脚步停了一下,转头看向她,忽而说道:“听见了?外地来的,别在云城乱跑。”

  陆书瑾仰脸对上他的视线,往那双眼眸里一看,顿时有一瞬的心慌,她偏头转了视线,说道:“失踪的人俱是女子,我又不是。”
  萧矜的目光往她脸上扫了一下,嘟囔一句,“娘们似的。”
  陆书瑾敛了敛眼睫,回道:“萧少爷倒是要注意,少走些夜路。”
  免得被人套了麻袋打得满头包。
  谁知这草包一下就听出了话外之意,气笑了,“你想说什么?”
  “关心之语罢了。”
  “你最好是关心。”萧矜用手指点了点她,随即大摇大摆离去。
 
 
第4章 
  听闻你昨日跟着萧四揍人去了?
  陆书瑾的模样的确漂亮,但眉眼之间没有那股子柔弱味道,还有些未脱的稚气,所以在众人眼里也不过是面容白嫩,过于秀气的少年郎罢了。
  只要与身边的人都保持着适当的距离,她倒是不太担心会有人识出她的女扮男装。
  萧矜离开之后,礼祠中打扫的几人也很快离去,陆书瑾在里面绕了一圈,发现已经清理得七七八八了,就做了下收尾,而后锁上礼祠的门,出来时天已经彻底黑了。
  好在食肆到很晚都是有热饭的,她赶去吃了饭之后回到舍房,沐浴净身后洗好衣物,便点了灯开始写唐夫子罚的策论。
  三章策论并没有字数限制,陆书瑾随便翻了翻书很轻易就能写完。
  放下笔的时候想起萧矜在礼祠中的话,又抽了一张新纸,打算替他将那三章写了。
  虽说他动手打人并非是替她出头,但到底还是帮她解决了当时的困境,礼祠的罚扫也因为他叫来的人并未怎么动手,这是其一。
  其二便是今日那心胸狭隘的三人又挨了一顿揍,定不可能就这样善罢甘休,等过两日养好了伤必会再次找她麻烦,须得想个方法解决此事才行。
  思及萧矜那一副纨绔模样,她故意将策论水准一降再降,但同时又在里面加上一两处引经据典的论述,以免整章策论看起来全是废话。
  将东西写完后,陆书瑾搁了笔开始收拾桌上的书,顺道将那些从租赁院子里搬来的书一道整理了,一本本摆在架子上时,忽而有一个东西掉落在桌面上。
  她低头一瞧,只见那是一张扁长的签子,上头串了一条红绸,木签呈现出年代久远老旧颜色,上面写着两个字:大吉。
  脑中恍然又浮现当年那个小沙弥站在她的边上,笑着对她道:“祝贺施主,此为上上签。”
  陆书瑾从不觉得自己是什么有福气的人,她自打出生起就没见过自己爹娘长什么样。
  据说是夫妻俩一起上山采药,遇上了泥石滑坡,就再也没回来,留下了三个月大的陆书瑾和祖母。
  那时候的她还没断奶,连名字都没有。
  祖母擦干了眼泪,用面糊糊一口一口把她喂到四岁,经常将她抱在臂弯里坐在门槛边,用苍老的声音缓缓念叨着:“财也满满,福也满满,咱们满满日后长大了呀,定是个有福气的人呢。”
  小小??x?的陆书瑾并不知道这些话的含义,也看不懂祖母脸上日益增多的皱纹和苍老,直到后来祖母躺进了棺材,陆书瑾就被带到那个杂草丛生的小院里,一个自称是姨母的人站在她面前冷淡地说:“以后你就住在这里了。”
  自那日起,她有了名字,叫陆瑾。
  瑾,美玉之意。
  但她稍微懂事一点,就知道她名字里的那个“瑾”字,应当是谨慎的谨,提醒她时时刻刻循规蹈矩,仔细行事,一刻也不能忘却自己仰他人鼻息生活。
  她的吃穿用度虽然寒酸但好赖能安然长大,十年如一日地在宅中生活,但她始终明白,这里不是她的家。
  表姐妹的那些漂亮衣裙和珠石首饰她也从不多看一眼,若不小心惹上了事,也要赶紧老老实实低头认错,否则就被罚跪饿肚子。她越乖巧,姨母责骂她的次数就会越少,麻烦也会越少。
  长至十六岁,姨母就开始急于把她嫁出去,并未与她有过商量就定下了城中靠卖玉发财的王家庶长子,是个年过三十还未娶妻的瘸子,模样丑陋而生性好色,在城中名声极差,但王家承诺聘礼给两间商铺和白银百两。
  如此丰厚的聘礼,这门亲事几乎是铁板上钉钉子的事。
  陆书瑾心里明白,即便是说破了嘴也改变不了姨母的决定,于是姨母来通知她的时候,她没说半句不愿,一如往日那乖顺的模样。
  两家人便开始合两人的生辰八字,挑选婚期,准备婚前事宜,正当忙得热火朝天时,陆书瑾却背起了自己小小的行囊,在所有人都没有发现的时候,悄悄跑路了。
  她跑得远,光坐马车就坐了五日,辗转几站,来到了晏国有名的繁华之都,云城。
  陆书瑾以前来过这地方,是姨夫当时在云城有生意来往,便携妻带子来此处游玩,陆书瑾是顺道捎上的那个。
  她曾在云城最有名的寺庙之中摇过一签,掉在地上的红签上面写着工整的字体,陆书瑾捡起来的时候,一翻面,就看见“大吉”两个字。
  陆书瑾并不觉得这个上上签能够改变她的命运,但她离开杨镇之后,换了新衣裳改了新名字,将以前的东西都扔掉了,只留下了这么一根签子。
  至少这个签子能证明她曾经幸运过。
  月探入窗,在她的床边洒下微光。
  陆书瑾将那根泛黄的木签捏在手中摩挲很久,最后压在了枕下,盖被睡去。
  次日一早,陆书瑾像往常一样醒来,穿衣洗漱,出门吃饭,而后赶往夫子堂。
  “这六章,都是你写的?”
  唐夫子不在,嘱托了周夫子代收策论,他将陆书瑾递来的六张纸一翻,就知道上面的字迹出自一个人。
  陆书瑾的面上露出一丝歉然,“萧少爷昨日就将写好的策论交予我,说是怕唐夫子见了他又责骂,便让我一同带过来,却不想我不慎打翻了水杯晕了萧少爷的策论字迹,便只好重新誊抄了一份。”
  周夫子半信半疑,将写着萧矜名字的策论看了一遍,又将陆书瑾的看了看,两章内容自是天差地别,水准差得不是一星半点,便打消了疑虑说道:“像是他能写出来的水平,倒是有些进步,你去吧,日后规矩些,好好念书,方不负乔院长所期。”
  陆书瑾是抱着满腹疑惑出去的。
  她实在想不明白这种通篇废话的策论,对于萧矜来说竟然还是进步了,那他自己写的都是些什么玩意儿?
  交完策论后赶去甲字堂,大多人都已经坐在位置上,因着还有段时间夫子才来,是以堂中闹哄哄的,皆在说笑玩乐。
  陆书瑾进去之后,堂中的声音霎时小了些许,不少人都望向门口朝她投来莫名的目光,看得她有几分不自在。
  她快步走到座位上,刚落座,吴成运就凑了过来,小声道:“陆兄,听闻你昨日跟着萧四揍人去了?”
  陆书瑾惊诧地瞪大眼睛,“这又是哪门子谣言?”
  难怪方才她一进门,那些人都用奇怪的眼神看她。
  “我听说的,据说是你昨日下学跟萧四打了刘家嫡子,还被唐夫子训斥,罚去打扫礼祠。”吴成运道。
  “确有此事,不过我并没有参与,是萧四动的手,皆因前几日那姓刘的在学府门口编排萧四时被他撞上了,昨日又碰到,才有了这一出事。”陆书瑾解释说:“我是被牵连的。”
  前几日萧矜在学府大门口打人一事已经人尽皆知,前后事情一串,吴成运自然也就信了,皱眉道:“那此事可就糟了呀。”
  “如何?”陆书瑾问。
  “虽说你是被牵连的,但刘家嫡子两次被揍你皆在场,必定已经嫉恨上了你,刘家在云城虽不是什么大户人家,但家中到底是有官场背景,加之发了横财,比上不足比下有余,若那小子存了心思要寻你麻烦,你在云城无亲无故,只怕……”后头的话吴成运没说,只叹了一声。
  陆书瑾能听出他话中之意,她孤身一人在云城,怕是哪日碰上草菅人命的恶棍将她拐自偏僻之处打死了,都没人会替她报官伸冤,惹上了这么个家境富裕又有官场关系的少爷,是个大麻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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