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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开的真不是黑店——by崔惊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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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千钧一发之际,陆见微与裴知运起绝顶轻功,化为一缕轻烟,通过尚未关闭的山门,废话不多说,直接拎着赫连雪和阿木烟消失在山门外。
  几息之后,有弟子反应过来,大惊失色,下意识就要拨动警示,却被身旁同门摁下。
  “你干什么?”
  “方才出去的人说不定就是谢长老,你敢得罪谢长老?”
  “那他为何要这般?”
  “他向来不喜与人说话,行事古怪,你又不是第一天知道。”
  “可是……”
  “没什么可是的,快关门。”
  “好吧。”
  阻止警示的弟子松了一口气。
  眼下通知宗门,引起宗门大乱,可没人会奖励他们发现情况,反而会被叱骂为何没有拦住,轻则承受皮肉之苦,重则赶出宗门。
  傻子才会主动往自己身上揽责。
  至于采买,只需做好自己分内之事就行了。方才只是下意识问了一句,等一阵风从身边刮过,他才清醒过来,冒出一身冷汗。
  差点就被卷进什么漩涡里去了。
  身后无人追赶,陆见微稍稍放慢脚步。
  她察觉赫连雪有些不安,便赞道:“你对守门弟子的性情倒是很了解。”
  赫连雪第一次做偷家的事,心里面复杂难言,听了她的话,不由露出羞赧的笑意。
  “我从小就被拘着,什么都做不了,也不能出门,很羡慕那些能够走出山门的人,所以就经常偷偷跑到山门附近,透过开启的门缝,看一看外头的风景。久而久之,就发现了守门弟子的生存之道。”
  只是没想到,自己有一天会利用这样的生存之道。
  陆见微:“现在感觉如何?”
  赫连雪仰头望了望天,忽地笑起来。
  “不知为何,有点开心。”
  自从遇到陆掌柜后,她做了许多曾经无论如何都不敢做的事。
  是陆掌柜给了她冲破樊笼的勇气。
  四人顺利回到苍州城。
  各方武林人士汇聚,苍州城热闹喧嚣。
  他们戴着面具,并未引人注意,悄无声息回到客栈。
  “阿雪,她交给你照顾。”
  赫连雪点点头。
  她一路背着阿木烟,一点也没嫌弃对方的脏乱。在看到山洞里被锁链束缚的女人的时候,她的心里只有震惊和骇然。
  原来所谓的弃峰不是弃峰,而是一座暗无天日的牢笼。
  二十年,不是二十天,她根本无法想象这位前辈是如何活下来的。
  在听到“阿木烟”三个字的时候,她就已经对阿木烟的身份进行了猜测,并极其敏锐地联想到多年前的蛊虫之乱。
  弃峰困着一个人,作为宗主的赫连征不可能不知道。
  赫连雪隐隐捕捉到一丝真相,可这个真相实在太过惨烈。
  她不敢继续深想。
  换了一桶又一桶的水,赫连雪才终于帮阿木烟洗净身上污垢。
  阿木烟瘦极了,全身上下都是皮包骨头,像细长干瘪的草茎,脸颊凹陷得吓人。
  但还是能从五官看出,她原本的面容一定很美。
  “我给你梳梳头发吧。”赫连雪转身去拿梳子。
  阿木烟眼眶含泪,低声道:“我能不能叫你‘阿雪’?”
  “当然可以。”赫连雪回首笑答,“你现在只能吃粥,我交待客栈伙计煮了粥,一会儿端上来。”
  阿木烟眼泪愈发多了,又哭又笑道:“阿雪,我、我……”
  大喜之下,她一口气没喘过来,浑身气力一散,直直晕倒。
  赫连雪伸手接住,连忙抱上床榻,去寻陆见微。
  陆见微已卸了面具,换了一套劲装,俊丽无暇,气度不凡。
  她替阿木烟把了脉,说:“身体太虚,情急之下晕厥,并无大碍。我写张方子,你去买来。”
  “好。”赫连雪迟疑道,“掌柜的,她到底是什么人?”
  陆见微迅速写下药方,交给她。
  “先去买药,等她醒来,让她自己决定是否告诉你。”
  逍遥宗。
  宗门内绝大多数长老弟子,皆齐聚大殿之外。
  大殿外是一片开阔的广场,白衣飘飘的弟子们列队而站,庄严肃穆。
  大殿内,赫连征高坐宗主之位,面容年轻英俊,穿着低调却奢华的宗主服,双目半阖,右手时不时拨动左手扳指。
  宗内长老分坐左右,尚有两个座位不见人影。
  殿内沉寂无声,所有人都在等赫连征开口。
  不多时,有弟子在外禀告。
  “禀宗主,自在峰尹长老、不解峰谢长老都在闭关,无法参加大会。”
  众长老:“……”
  这两位还真是一如既往不给面子。
  赫连征发出低笑:“你再去问,各大门派即将闯进山门,他们闭关不出,是连宗门的名声都不顾了?”
  “别耽误工夫了,有什么话快点说。”座下一位长老满脸不耐烦,看也不看赫连征。
  赫连征神色微变:“郎野,你如此作态,是根本不在乎宗门的生死存亡吗?”
  “生死存亡?”郎野长刀撂案,发出砰然一声,“赫连征,你是不是把我当傻子?盟主令是给你的,他们要问责也是对你,别扯整个宗门。”
  “你——”
  “别吵了。”另有一人手里转着飞钩,吊儿郎当道,“与其在这里浪费时间争吵,不如想想怎么解释那几封信,好为自己脱罪。”
  “姓楼的,你与他废什么话,我看姓尹的和姓谢的不来是对的,老子也不想待了!”郎野起身就要离开。
  赫连征幽幽开口道:“郎长老,你忘了你答应过桓蒙什么?你当真要弃逍遥宗于不顾?”
  “……”
  “坐回去吧。”赫连征大度地笑了笑,转向楼轻衣,“楼长老说得没错,不过信不是我写的,欲加之罪,何患无辞?”
  楼轻衣捏停飞钩,似笑非笑:“等各大门派来了,你再与他们辩驳吧。”
  “不是我,是我们。”赫连征说,“有人试图搅乱中原武林,并嫁祸给逍遥宗,诸位身为宗门长老,有义务为宗门洗清冤屈。”
  “赫连征,你别扯大旗,自己的事自己解决。”一人忽地嗤笑,相当大胆,“当年咱们心灰意冷,是你主动要做这个宗主,如今犯事儿了,就只会找咱们撑场子?”
  赫连征面色沉冷,藏在袖中的手指捏紧,曾经的不甘和屈辱再次涌上心头。
  为什么?
  为什么就算他当上宗主了,这几个人还是如此令人厌恶?!
  “骆衔山,不敬宗主是重罪。”
  骆衔山抬起阴郁的眉眼,目光沉冷。
  “哦?你想怎么惩罚我?”
  四目相对,空气中似有火花噼里啪啦,八级后期武王的威势压得殿内其余长老有点喘不过气。
  赫连征如今是九级初期,他却瞒过了所有人,旁人只当他还是八级。
  他强行压制内力,与骆衔山旗鼓相当。
  “咚。”郎野再次用长刀击打桌案,“还有完没完了?!”
  焦灼的对峙倏然消散。
  赫连征收敛内息,垂眸掩住狠意,转着扳指道:“各大门派来势汹汹,咱们作为东道主,却不能失了礼节。今日叫诸位过来,是要告知诸位,一切以维护宗门利益为己任,可记住了?”
  有长老小心翼翼道:“该如何做,还请宗主明示。”
  “倘若有人寻衅滋事,门内弟子不必谦让,懂了?”
  “可是这样一来,只会加剧冲突。”
  扳指停下,赫连征抬起眼睫,笑着道:“你只需听令。”
  长老:“……是,宗主。”
  “待客人进入山门,没有我的命令,山门不准开启,违令者,废除武功,逐出宗门。”
  “是。”
  “邪道祸乱武林,我逍遥宗作为正道魁首,有义务为武林铲除妖邪。诸位长老,还请将方才那些话告诫各峰弟子。”
  长老:“……”
  年轻的弟子最好骗,前辈们说什么信什么,只要这些话入了他们的耳,他们定然不会像先前那般惶惶,反而会激起守护宗门的热血,到时候即便各大门派拿出证据,他们也只会站在本宗的立场上。
  今日的大会,对长老们是敲打警告,对弟子们是稳定军心。
  散会之后,郎野扛着大刀前往自在峰。
  自在峰的弟子没拦他。
  他大摇大摆地上了峰腰的凉亭,看到里面一人对天饮酒,一屁股坐下去。
  “你果然躲在这里。”
  尹随坐倚亭柱,哭笑不得道:“怎么都上我这儿来了?”
  另有两人从林间现身,正是楼轻衣和骆衔山。
  楼轻衣祭出飞钩,勾住石桌上的一壶酒,至掌中后,仰首猛灌几口。
  “谢同疏那个死气沉沉的家伙,我与他没什么好说的。”
  “老子也看他不爽。”郎野冷哼一声,“搞得好像是我们欠他的,当年他不也……”
  “郎野!”

  “你叫我干什么?”郎野歘地起身,怒目瞪圆,“格老子的,有什么不能提的?我确实欠了三条命,可我不欠他谢同疏的!”
  山亭内外一片沉寂。
  几人都没有再开口。
  过了好半晌,尹随才喝了一口酒,问:“赫连征说了什么?”
  楼轻衣嗤笑:“他说,信不是他写的,是有人嫁祸给他。”
  “是么。”尹随晃着壶里的酒,没有评判,只自嘲道,“自在自在,尹某苟活这么多年,一点也不自在。”
  “你想怎么办?”骆衔山阴森开口。
  “赫连征搞出这么大阵仗,无非就是心虚。”楼轻衣道,“越缺什么,就越想抓住什么。”
  郎野不屑道:“还想在老子面前耍威风,要不是……老子能把他头拧下来!”
  “说大话谁不会?郎野,这么多年你的性子能不能改改?”
  “就你们嫌弃我,以前桓兄可不会——”郎野陡然顿住,捂脸哑声道,“我怎么又提他了?”
  骆衔山眼中恨意丛生:“我们早就该死了。”
  “死太过轻巧。”楼轻衣飞钩停在他脖颈处,“只需轻轻一划,你就能魂归西天。”
  尹随叹息一声,收回仰望天穹的目光,落向三人。
  “阿野性子烈,你们动不动就刺他,也就桓兄对他多有包容;衔山小时候过得苦,桓兄发现后,把他带到我们面前;轻衣……”
  “我没什么好说的,他最不喜欢我,总说我心思不在正途上。”楼轻衣扭过脸,声音压在胸腔内,沉闷得很。
  尹随摇首笑笑:“相反,他很喜欢你,也羡慕你能过得肆意。桓伯伯对他要求高,他也养成了说教的性子,他是怕你耽误了自己的天分。”
  “那你呢?”郎野问。
  尹随垂眸,摩挲着酒壶。
  “我跟你们不一样,我还挺讨厌他的。”
  三人:“……”
  “你在开什么玩笑?”郎野皱眉,“以前你跟他关系最好了。”
  尹随:“你们不懂,当你拼尽全力也赶不上对方的时候,心里会是一种什么样的滋味。我没有桓蒙的天分,也没有谢同疏的毅力。我们三个从小一起长大,可是耀眼的总是桓蒙。我曾经是嫉妒他的。”
  “谢同疏呢?”
  “谢同疏……”尹随不由失笑,“他一直以桓蒙为目标,他的眼里只有追逐,没有嫉妒。所以有时候,我也讨厌他。他让我觉得自己是只阴暗的臭虫。”
  郎野:“可是,他不也做了那件事?”
  “当年之事尚存疑点,但他这么多年内力未有寸进是真。”
  郎野:“那他厌恶我们是应该的。”
  “你今天剖析这么多,是不打算继续自在下去了?”骆衔山一针见血。
  尹随拎着酒壶起身,衣袂随风荡起,负手踏出凉亭。
  “心有困惑,从未自在过。但我有预感,窥破真相的契机已经出现。”
  “尹随。”楼轻衣叫住他,“你还是怀念他的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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