月向西行——by金丙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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完全不用人劝,里面的人屁滚尿流地来开了门,一把抱住陈兮,陈兮被方茉勒得差点双脚离地。
屋子里全是灰尘蛛网,小帐篷支着,地上摆着露营灯,MP3里还放着热闹的摇滚乐。
方茉来这里的时候是白天,她雄心壮志,无所畏惧。谁知道转眼天黑,荒弃的废楼让她脑中连续播放各种经典恐怖片。
刚才听到敲门声,她心脏瞬间开始蹦极。
方茉抱着陈兮哭嚎,方岳冷静地关掉手机电筒,翻出方老板的号码。
方茉嚎了两嗓子,来了人,她胆子也大了,一心二用见方岳按手机,她就知道方岳要向家里汇报。
方茉挂着鼻涕,松开陈兮就冲方岳扑:“你不许打电话回家,你要是敢告诉他们我在哪儿,我要你好看!”
方岳被她撞得一晃,手机摔在地上,方茉眼疾手快飞出一脚,咚一声手机砸到了墙。
方岳皱眉,推开方茉。方茉刚才见到方岳,来不及生气只顾发泄恐惧,这会儿她哪还有怕的,怒火一下冲冠,她揪住方岳T恤就上手:“我现在看见你就来气,都怪你爸妈才闹离婚——”
陈兮警报骤鸣,她立刻去扯方茉手臂:“方茉你冷静!”
“给我家伙!”
“什么家伙?”
“刀呢?给我刀!”
“我只有指甲刀啊,你要吗?你松开手我就给你拿!”
方茉一听差点气死:“陈兮你到底站哪边!?”
陈兮见方茉手松,她立刻调转方向推方岳,“我当然站你啊,方岳你走你走——”
方岳垂眸看着个子只到他肩膀的人,脚底一松,配合着往后退了一步。
陈兮继续推,方岳继续退,慢慢的,方岳终于退到了门口,陈兮还贴着他的胸口。
方岳手垂在腿侧,手心突然顶来一股力,是陈兮把她的手塞了进来。方岳呼吸错乱了一瞬,不自觉地捉住了她的小手,然后感觉一个冰凉的方形物体落了进来。
“拿着。”陈兮说完,转身进屋关门。
方岳低头,手掌躺着陈兮的手机。
第15章
小屋子里, 大门一关,自成天地。
“你就这样安营扎寨了呀?”陈兮环顾四周后问道。
方茉本来以为她第一句是劝她回家,都做好接招的准备了, 谁知道陈兮不按常理出牌。
“这里不是挺好的, 你要不要一块儿住下?”方茉邀请。
“挺好的你还能吓哭?”
“所以你也住下呗, 你陪着我我胆子就肥了呀。”
“那不行,我还要上学的,你这里太偏了。”
陈兮的拒绝理由无懈可击,让方茉完全没法指责她不讲义气。方茉气道:“你连犹豫都不带一下,你就不能装得有义气一点吗?”
陈兮理直气壮认错:“是我演技不过关。”
方茉被她搞得毫无脾气, 她插着腰,无语地仰天长叹。
“话说回来,你没看到什么小动物吗?”
方茉头皮一麻,无数阿飘从她脑海掠过, “什、什么小动物?”
陈兮说:“比如鼠鼠啊,强子啊。”
方茉精神放松, 一副终于被她等到了的表情, 得意道:“我就知道你要劝我回家, 想吓唬我是吧, 得了, 我特意挑的三楼, 哪来的鼠鼠和强子。再说了, 我小学前住乡下,家里就招待过老鼠,你还不如说这里是凶宅, 那才更能唬住我。”
陈兮受教:“是我不够了解你, 现在知道了。所以方茉, 你住进来之前是确定过这里没有其他能量体吧?”
方茉要炸了:“陈兮你这样就没意思了,不许吓我,否则你别想上学去了,我死也要拖着你陪住!”
“好吧,我选择上学。”
“哼,你还有什么招,赶紧都给我放出来,我一次性全给你拆了,别耽误我之后的时间啊。”
陈兮说:“我现在腿酸,今天我们去体育馆找你,我走路走了好几个小时。”
“早说了你缺乏锻炼,上次你跟方岳爬三十楼,你看看你快断气的样子,再看看方岳脸不红气不喘。”方茉拉开帐篷门,“进来吧,这里还能躺,你要不要体验一晚露营?”
陈兮坐进帐篷,一边捏着自己小腿肚,一边说:“你这样露营吗,接下来有什么计划?”
“什么什么计划?”方茉也一块儿坐下。
“你打算在这里坚持几天?”
“坚持到我爸妈保证不离婚。”
“那你的钱还能坚持多久?”
方茉瞄陈兮腰间的小挎包,陈兮大方打开自己的小包说:“我也可穷可穷。”
“奶奶没给够你零花?”
“你前两天不是问家里要钱没要到吗,奶奶怕我会助纣为虐,连过年时候她给我的红包都收缴走了,说暂时帮我保管,剩下这点零花刚好够我日常开销。”
方茉不由看向窗户,窗户年代久,缺了一块角,玻璃也模模糊糊,外面又没灯,根本看不清那位有钱人在不在。
陈兮顺着方茉的视线,说:“别想了,你刚都要对方岳动刀子了。”
“那你不是只有指甲刀吗……”方茉丧气,“说起来都怪方岳,要不然哪这么多事。”
陈兮捏着小腿肚没接茬。
方茉瞅她:“我说,这种时候你不该好奇一下吗,你平常不是挺爱听我说八卦?”
陈兮默默叹气,然后一字一句道:“在这件事上,我觉得以你的立场以及难以自控的情绪,你会说得有失偏颇,而我没法准确判断虚实,并且做不到给你提供你想要的情绪价值。既然这样,那我不如不听你说。”
陈兮平常说话挺随性,突然严肃地说了这么一长串很书面化的句子,方茉承认自己读书少,她脑子缠着麻线,压根没听明白,“你说啥?”她好茫然。
陈兮纠结了一会儿,为难地给人翻译:“我是说,你现在就是火|药|桶,想炸了方岳,你说得真真假假我不敢信。你现在想告诉我,肯定是希望我站你这边为你摇旗助威,但就算你说的东西没添油加醋,我也不可能跟着你喊打喊杀。”
方茉果然炸了:“好哇,你居然是这么看我的,绝交,马上绝交!”
门外方岳没压住嘴角,他眼中带着笑意,垂眸又看向手机屏幕。
陈兮关门之后,方岳捧着手机在原地待了半分钟,然后才给方老板打去电话,告知他这里的情况。
方老板已经在新洛镇,听闻消息大松口气。时间有点晚,他一路开车人很疲惫,需要补充睡眠才敢重新上路。方老板知道方岳年纪虽小但够稳重,所以叮嘱他:“那你照顾好你姐,稍微忍一忍,要知道你块头大,可不能跟你姐还手。我先睡一觉,等天亮了再开车回来。”
挂断电话,四下空荡,薄墙破窗内的人又没收着音量,她们的聊天声就变得清晰可闻了。
方岳有一句没一句地听着,又收到方老板发来的短信。方老板出门匆忙,没带电板和充电器,他说他手机快要没电,等天亮再上街买充电器,有事给他留言。
方岳除了看到方老板发的这条信息,还无意中看到了收件箱内的另一条短信。
陈兮平常习惯随手清理短信箱,所以存留在她收件箱里的唯一一条短信就变得扎眼了。时隔大半年,方岳再次见到这段眼熟的文字——
【阿岳,我跟你爸是真心相爱的,我很感谢你能够理解我们……我一定把你当成我的亲生儿子。】
方岳看着这些字,揣摩陈兮的想法。
然后他又听到薄墙破窗里的那道声音,大约她现在有些累,声音中带着点平时少见的倦懒,她说——
“在这件事上,我觉得以你的立场以及难以自控的情绪,你会说得有失偏颇,而我没法准确判断虚实,并且做不到给你提供你想要的情绪价值。既然这样,那我不如不听你说。”
方岳逐字听入耳,手指摩挲这部已经被陈兮使用了半年多的旧手机,嘴角上扬,他垂眸再看一遍那条短信。
月明星稀的夏夜,他站在走廊阳台,不知吹了多久带着热浪的风,背后木门终于轻轻打开。
方岳转身,陈兮长发半披在胸前,微风勾起她几绺发丝,她一手拂开脸颊上的长发,一手轻轻阖上门,小声说:“方茉在听歌休息,别吵她。”说着,把悄悄捡回来的手机递给方岳。
方岳从她手上拿回自己的手机,却没把另一部手机还给她。
陈兮眼见方岳另一只手上握着她的手机不松,她不解地看向对方。
方岳开口:“没什么想问的?”
“嗯?”
方岳捏着那部旧手机,在她面前扬了一下,说:“里面那条短信。”
……陈兮懂了。
“我不是故意看的。”方岳接着一句。
“这本来就是你的手机……”陈兮多少有点不该有的心虚。
方岳一想:“所以你才一直没删这条短信?”
陈兮没想到方岳一猜就中。
方岳顿了顿,问她:“方茉怎么跟你说的?”
方茉喊完绝交后,躺倒在帐篷里,忧郁地向陈兮诉说父母闹离婚的事。
方老板天生模样好,年轻时就有不少大姑娘对他有意。但方老板是个妈宝男,方奶奶看中方妈性情好,所以方老板最后就跟方妈结婚了。
方妈生得十分一般,外貌上跟方老板完全不登对,常有人或当面或背后的感慨,方妈听在耳里,再加上婚后方老板身边仍然狂蜂浪蝶不断,方妈一边自卑,一边又恨方老板招桃花,两人争吵从没断过。
他们最经典的对话之一是——
“我刚生了方茉,为了你方家传宗接代,我拼着命又马上给你生了方岳,身体亏了不知道多少,你怎么对得起我!”
“我、我……我没控制住跟你那啥是我不好,但你也不能全赖我啊!”
方茉和方依华岳姐弟相差正好十二个月,连续生产对女人伤害极大,但方妈觉得必须生儿子才能绑住丈夫,所以刚出月子没多久就要求生二胎。
方奶奶得知后气得老寒腿都差点痊愈。她承认她老古董思想,多少有点重男轻女,但她本身就是女人当家做主,从没要求儿媳妇必须给方家生儿子。后来她还对方茉耳提面命,让她脑子清醒点,她爸渣,她妈蠢,女人的身体是她自己的,首先她得珍视自己。
另一段经典对话是——
“我知道你一直看不上我,要不是你妈喜欢我,当年你不可能娶我!”
“你有完没完,还要我说多少次,我没有看不上你!”
方奶奶感觉自己老寒腿真的要痊愈了,她虽然有那么点独断专权,但从来没把刀架她儿子脖子上逼他去民政局啊。
每一次争吵,方老板都赌咒发誓自己清清白白绝无二心,但每一次之后,方妈就变得更加疑神疑鬼,患得患失。最严重的一次,方妈闹过自杀,差点跳河。
至于这一回,是因为一个叫梁燕的女人。梁燕不到三十岁,离异后独自带孩子,方老板偶然跟她认识,看她可怜,帮助过她几次,比如最近的一次,就是梁燕儿子夜里发烧,方老板正好在外面,就开车送他们去了医院。
方妈得知后就跟方老板吵了起来,方老板说方妈不讲理,他是好心帮人,别说他洁身自好不可能出轨,就说梁燕这个楚楚可怜的女人,更不能瞧上他这个四十岁的老男人。
方妈不信这番说辞,那几天她时而歇斯底里,时而浑浑噩噩。
方岳将一切尽收眼底,后来他去做了一件事。
蝉鸣声声,风还在徐徐吹着。
陈兮发现方岳买T恤不太讲究,他身上的T恤被方茉撕扯过后,领口就拉大了,像她第一次来方家时见到的方岳,这会儿他领口耷拉,锁骨清晰,人看着不像平常那么一板一眼,添了几分随心所欲的姿态。
方岳的手机开不了机,他拿着陈兮的手机打电筒。两人慢慢走着楼梯,要去街头的小卖部。
老旧狭窄的楼道里,方岳声音显得空旷。
“我找到那个女人,给出她一点信号,后来她就给我发了这条短信,我把短信拿给我爸看。”
方岳很小的时候干涉过一次父母的感情|事。那年他大约五岁,住在乡下,家里还没经历第一次拆迁,有个曾经追求过方老板的女人从外地回来找方老板叙旧,两人就站在方家院子里说话。都是乡里乡亲,方奶奶也在,方妈当时在院子里生煤炉做吃的,那女的不知道怎么想的,突然就替方老板理了理衣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