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月向西行——by金丙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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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她前面是方岳,方岳爬得不快,走一会儿停下来,会往后看一眼,陈兮踩着陡峭山路,这路确实不好走,如果鞋子没穿好,随时会打滑滚下山坡。
  陈兮又往上踩了一步,她叫了声:“方岳。”
  方岳在上方回头。
  陈兮伸手:“拉一下我。”
  方岳顿了顿,视线从陈兮手上,移到她脸上。
  那歌在那里清唱——
  “亲爱的,闯遍所有路灯,还是令大家开心要紧……
  亲爱的,等遍所有绿灯,还是让自己疯一下要紧……”
  陈兮摆了下手:“嗯?”
  方岳慢慢伸出手,抓住了她的。
  她的手柔软温暖,方岳视线没在她脸上停留,他目视前方,在心里说着——
  钓我!钓我!
  作者有话说:
  文里的配角或者路人,都是有必要的,我不觉得是浪费笔墨,比如邵落晚,虽然她人退场了,但后期她的姓名还会发挥余热。
  写文最开心的就是,能赚钱,能听到夸夸满足自我,还有就是,有读者能get到我写的点。
  这文日常慢热,那些点可能都很细微很小,但有人能get到,这种满足感难以言喻——
  “亲爱的,等遍所有绿灯,还是让自己疯一下要紧。”
 
 
 
第53章 
  这一刻的阳光是垂直而下的, 树影婆娑,枝繁叶茂间漏下的光影,编织出了一条斑驳璀璨的地毯, 夏蝉高亢地奏响乐章, 蝴蝶和蜻蜓自由飞旋在这热烈滚烫的季节。
  方岳的手劲从轻到重, 心脏随着这股他自己施出的压力,重重地跳了一下,又跳了一下,节奏铿铿锵锵,声音远比擂鼓嘹亮, 热浪从他的手心席卷至他整条手臂。
  他抓紧着陈兮,将她往上拉了一步,前方山路依旧狭窄陡峭,两边杂草丛生, 艳丽的昆虫从他视野中一跃而飞。
  这一下已经拉完,方岳没有回头, 他放松着手臂肌肉, 连带着松了一下手劲。只是松了点劲, 他的手仍旧包裹着陈兮的四根手指, 方岳等了等, 那四根手指没有自己离开, 前方道路还很长, 她还需要他拉着,方岳默不作声地重新收紧力道。
  陈兮这段时间吃胖到了一百斤,一百斤是什么概念?
  之前她在网上帮家里买大米, 二十斤一袋的大米, 她总共买了五袋, 快递把大米放在小区监控室,那天家里就她一个人,刷题刷得她头晕眼花,肩颈酸痛,她想着正好锻炼,就跑去监控室自己搬大米。本来打算一趟搬两袋,提起米袋后她才发现她高估了自己的力气,拎着两袋米,她没能走出监控室,后来她很有自知之明地只拎了一袋大米回去,就这样,到家后她手臂还一阵疲痛。
  当天傍晚,剩下的四袋八十斤大米是方岳搬回来的,方岳进门后把米搁在地上,脸不红气不喘,陈兮知道他力气大,现在她被方岳拉了一把,她有种自己双脚都腾空的错觉,身体仿佛没有丝毫重量,十分轻盈地就上去了一步。
  方老板一路都牵着方奶奶,两位长辈健步如飞,此刻视野尽头已经不见他们的踪影,除了虫鸣鸟叫,四下一片寂静。
  往年六月上旬没这么热,今年是个高温天,黄梅雨下得断断续续,根本降不了几分温度,酷暑让山风也变得温吞吞的,吹在人身上,反而有几分煽风点火的燥热。
  方岳本来就比陈兮高很多,现在又在陈兮上坡,陈兮视线无处安放,就落在了他的腿上,看到他右裤腿外侧有条黑绿色的痕迹,陈兮有点没话找话:“你裤子脏了。”
  方岳这时才又一次回头,陈兮指了一下他的右裤腿,方岳低头瞟了眼,说:“应该是刮到了杂草。”
  方岳右手牵着人,他用左手掸了掸右边的裤腿。
  他今天穿的是黑色T恤和杏色休闲长裤,腰间系了一根皮带,抬手的时候一阵风吹来,T恤下摆撩起了一些,露出了皮带的痕迹。
  他的T恤依旧是廉价货,衣领有些大,露出了小半肩膀,裤子是方茉一年前给他买的,又是那家淘宝店的清仓款。
  今天要爬山,方老板叮嘱过这里山路不好走,遍地都是杂草虫子,让他们都穿长裤。
  陈兮穿的也是长款牛仔裤。
  掸完裤子,方岳看了一眼陈兮:“小心点。”
  陈兮:“嗯。”
  方岳拉着陈兮继续爬山,陈兮踩着他的脚印,问道:“墓地大概有多远?”
  方岳说:“十几分钟路。”
  陈兮:“还好啊,不是很高。”
  “这里是老墓地,坟包建得都不高,但路不好走。”
  陈兮走到现在还没看见有坟包,她问:“你上次来这里是什么时候?”
  方岳:“初一暑假。”
  陈兮:“哦,奶奶上次说起过。”
  方岳问:“什么时候?”
  “高一国庆节,我们不是来这里喝喜酒么?”陈兮帮他回忆,“奶奶说你们上次回来就是你初二前的那个暑假。”
  方岳想起来了,那次喝喜酒,奶奶还带着他们满村转悠。
  “嗯,那年暑假有位亲戚过世,我们回来奔丧,顺便给爷爷扫了墓。”方岳说。
  陈兮问:“那位亲戚的墓地也在这里吗?”
  “镇西有座新建的坟场,他葬在那里。”
  “初二到现在,四年了,你四年没回来扫过墓,一个人能找到爷爷的墓地吗?”
  方岳说:“放心,不会把你带迷路的。”
  陈兮说:“我没不放心。”
  两人随心所欲地瞎聊,仿佛忽视了那两只交握着的手的存在。
  十几分钟后,他们终于走到了目的地,右侧山坡下面有一块平台,平台上立着一个坟包。
  方奶奶在摆放祭拜要用的东西,方老板戴着两只棉手套,正在清理坟包四周的杂草。
  下坡的路也有点陡,方岳一直牵着陈兮,把人带到了下坡的平台。站到了平地上,方岳和陈兮双双神色如常,对视了一秒,方岳自然地把手松开。
  陈兮是左撇子,伸手的时候习惯性伸出左手,这会儿左手重新暴露在新鲜空气中,闷热的手一阵凉爽。她左手松松地攥着拳,右手揉了揉有些潮红的左手手背。
  方岳动了动手指头,右手插进了裤兜,视线没在陈兮身上,他对方老板说:“我来。”
  方老板正热火朝天拔着杂草,他挥挥手:“不用你,一边去一边去。”
  方奶奶摆着碗筷说:“你俩别动手,等我这边好了叫你们。”
  碗筷摆好,方奶奶一边点着香烛,一边说:“老头子,我来看你了,你在下面怎么样啊,身体好点没有?”
  陈兮跟方岳站在平台边沿,边沿围着一片低矮的灌木丛。
  方奶奶谁都不搭理,全情投入地在跟方岳爷爷说私话,情绪上来的时候,她往日嚣张的说话腔调,带着一股罕见的温情和怀恋。
  方老板给方岳递了一个塑料袋,眼神朝旁边示意了一下,嘴巴动了动,陈兮没读懂意思,方岳有经验,他看向陈兮,下巴往旁边一指,让她跟上。
  陈兮跟着方岳往旁边走,钻过低矮的树丛,她才发现这块平台上原来还建着一座坟。
  陈兮小声问:“要去哪?”
  方岳示意她看坟包:“给邻居爷爷送点吃的,请他在下面照顾一下我爷爷。”
  陈兮见识少,“啊……”
  方岳看她微张着嘴,他不合时宜地扬了下嘴角,“来帮忙。”
  两人蹲下,一块儿把塑料袋里的祭拜用品拿出来。
  两边隔着树丛,方奶奶的声音隐隐约约,陈兮听不太清,她说:“奶奶跟爷爷感情真好。”
  “嗯,”方岳低声说,“别人家奶奶最疼小孩儿,我们家,奶奶最疼爷爷。”
  方奶奶当年招赘,一眼就相中方岳爷爷,那时方家父母是反对的,因为方岳爷爷除了美貌一无是处,身子骨一看就不中用。那个年代没有颜控这词,方奶奶显然是个不自知的颜控,她一意孤行娶回方岳爷爷,起初方岳爷爷对方奶奶并没有感情,相处起来相敬如宾,但架不住方奶奶会宠人。
  当时的夫妻生五六个孩子都是正常的,方奶奶的亲妹嫁到外省,生了八个孩子,方奶奶却只生了三个。方岳爷爷就被人戳脊梁骨,周围人说他生不出孩子不中用,方奶奶哪能听这话,凶神恶煞把闲话都骂了回去,还把责任都揽到了她自己身上,说是她自己不愿意再生,他们管天管地管得也太宽。
  就这样,方奶奶十年如一日地宠着方岳爷爷,夫妻俩后来如胶似漆。
  方岳说话声音压得低,陈兮一边给这位陌生爷爷烧纸钱,一边竖着耳朵听,故事讲得差不多的时候,树丛另一边终于想起他们。
  “阿岳兮兮,过来!”方老板叫人。
  两人回到方岳爷爷的墓前,一人接了三支香,方奶奶教他们:“来,让你们爷爷保佑你们高考出个好成绩,有什么愿望也跟爷爷说一下。”
  两人轮番拜祭,又给爷爷烧了点纸钱,纸钱全部烧完,将坟包前收拾了一下,众人下山。
  山脚下是一片老居民区,新洛镇地方小,下了山,方奶奶碰见了住在边上的一位老朋友,两人许久不见,碰见后就开心地聊了起来。
  当年方家所在的村子拆迁,全村都成了暴发户,时过境迁,各家际遇都不同。
  老朋友跟方奶奶说:“老李家儿子赌博,把家产全败光了。”
  方奶奶:“我上次回来怎么没听说?”
  老朋友:“这不是赌了好几年么,今年年初的时候要债的找上门,他们家人才知道家里那些钱早就没了。”
  老朋友还说了其他几家的新闻,比如有一家,男主人暴富后就找了小三小四小五,最后妻离子散,还有一家,兄弟姊妹争家产,打得头破血流,差点出人命官司。
  方奶奶唏嘘不已,不禁又想起了家里几个小的,去年方茉在她的铁血手腕下终于考上了大学,今年方岳和陈兮也高考结束了,方奶奶决定之后得把全部心思都放在二女儿和小儿子那边,她不求家里再怎么大富大贵,只希望家里别出败家子。
  于是方奶奶说:“待会儿你直接把我送到你妹那里!”
  方老板暗自为刘一鸣几个小孩儿祈祷,他应了一声,然后问方岳:“儿子,回去你来开车?”
  方岳还没开过高速,他“嗯”了一声。
  回去路上,方老板坐在副驾给方岳把关,一个多小时的车程,方岳开得稳稳当当,完全没有方老板的事,外面太阳大,车里空调凉快,方老板后来还睡着了。
  抵达荷川,方老板一觉睡醒,抹了一把嘴边的口水,方奶奶给他后脑勺来了一下:“指望你,什么都指望不上你,就知道睡睡睡!”
  方老板乐呵呵地笑了笑,方岳先将奶奶送到大姑家,方老板指挥方岳:“去你妈那儿!”
  陈兮和方岳之前连续工作,今天周二不忙,方妈也正好让他们放假,所以把方老板送到婚介所后,方妈没留他们,给他们装了点茶馆的点心,就让他们回去了。
  车子停在婚介所前面的车位,两人一前一后,方岳打开驾驶座车门上了车,陈兮站在车尾,朝副驾方向看了一眼,然后脚步朝左,依旧坐到了驾驶座后面的位置。
  前面方岳没说什么,如常发动车子。
  回到家里,打开空调,两人得先个洗澡,方岳说:“你先。”
  “哦。”陈兮没谦让。
  他们在厨房喝过水,又一前一后上了楼,陈兮回房拿换洗的衣服,进了卫生间,方岳拿着冰水走进自己卧室,关上了房门。
  他们中午时分爬山,现在天边太阳依旧高悬,夏天日落晚,现在才不到四点。
  方岳站在门背后,右手握着水杯,杯身上挂着水珠,冰凉水汽如有实质地渗进了他的指尖,但大约气温高,这点凉意没有带走手上的余温。
  今天不是他第一次握陈兮的手,那回方茉离家出走摔了他的手机,陈兮把他推到破屋门口,偷偷摸摸把她自己的手机往他手里一塞,当时方岳就捉住了她的手,那动作他是无意识的,脑中半刻空白,呼吸心跳也全紊乱,挺没出息。
  他不知道陈兮今天把手递给他是什么意思,回来的路上他们也没说过几句话。
  方岳不自觉地看向了房里的小门,陈兮现在在卫生间,方岳走到小门前,试探性地转了一下门把——
  门锁发出转动的声音,四下静谧,这声音陈兮没有错过。
  陈兮站在衣柜前,看向那道小门,过了几秒,她脚步轻缓地走了过去。
  她本来已经准备冲澡,扎丸子头的时候才发现她少拿了内衣,所以又回了房间。
  门背后她一直是反锁着的,刚才是方岳误碰了门把?就算误碰了门把,门锁也不可能发出转动的声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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