君心燎月——by白清溪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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江眠月接过那包袱,在地面上缓缓打开。
所有人便见着那包袱里头躺着两样武器,一样是寻常制式的长刀,一样是弓箭。
梁清泽见此,一眼认出那刀的制式乃兵器库最新的兵器式样,脸色微微一变,他有些左立不安,却听到身旁传来低低的笑声,他转头一看,却见是和乐公主在笑。
说是在笑,不如说是在嘲笑。
她在嘲笑他的坐立不安与心虚不定。
梁清泽呼吸急促,转头不看她,手指却紧握成拳,神经紧绷。
他没想到,这江眠月小小一个监生,手上居然有这个……梁清泽眯着眼,看向不远处皇上身边正好整以暇观望情况的祁云峥,心中顿时有了底。
大抵是这祁云峥安排的,借监生之手帮和乐公主除掉他梁清泽罢了。
该死的祁云峥。
江眠月却没有看梁清泽,而是双手高举长箭,开口道,“皇上,学生手中所拿,正是父亲此次所用的新式冶炼法炼成的武器。”
“谁给你的?”皇上开口问。
“学生自己去拿的。”江眠月老老实实道。
“拿?”皇上微微挑眉,敏锐的抓住了这个关键词。
当着整个国子监监生们和博士助教们的面,江眠月不想把自己去兵器库偷东西的“丰功伟绩”说得太清楚,赶紧开口道,“如学生在弹劾文书中所言,这新式冶炼法节省了一大笔朝廷在兵器方面的开支,但是武器实为偷工减料,决不能用在战场上。”
“为何不能用在战场上。”皇上看着她手中高举的长箭,冷冷一笑,“你又怎么知道朝廷在武器上节省了开支?江眠月,你知道的不少啊。”
江眠月头皮发麻,脑子里却愈发清醒,皇上是明君,给自己机会到如此地步,便是知道这其中一定有问题,不然不会在她一个小小的监生身上浪费这么长的时间。
“皇上赐学生御撰金笔之后,学生便想将此物用到该用之处。”江眠月缓缓开口,膝盖疼得她额头上流下汗水,她咬牙忍着,紧张至极,语气却愈发平静,“学生遮掩不在弹劾文书中说清楚,是因为,有些情形,恐怕要皇上亲眼所见,才能相信。”
皇帝眯了眯眼,直起身子,“哦?”
方监丞提上一壶酒,放在了江眠月的面前。
江眠月抓起那长刀,缓缓起身。
“皇上,这刀,寻常使用,短时间看来,没有任何问题。”江眠月提起那刀,刀锋锐利,她伸手,衣袖飘忽,她轻轻一割,衣袖被齐齐斩断,飘落而下。
“但是皇上,本朝将士,在上战场冲锋前,总会有一个习惯。”江眠月从地上抓起那壶酒,打开,喝下一口,然后喷在了那刀锋上。
监生们全都看呆了,一个都不吱声。
明明都是国子监监生,都在这儿读书,他们总觉得,江眠月说的这些事,着实是距离国子监太过遥远,仿佛她上的是另一种学,读的是另一种书似的。
那酒喷洒在刀锋上之后,江眠月静静的等了一会儿,随后,她抬手,用那柄刀的刀背猛地朝自己的左手砍去。
“江眠月!”裴晏卿惊慌喊道。
“眠眠!”兰钰与尹楚楚都失声喊道,不远处的郭大人和崔司业都猛地站起身,脸色都变了。
祁云峥呼吸一窒,单手紧握,眼眸微动。
只听辟雍大殿中传来“叮当”一声,那刀居然碎成了两半,一半掉在了地上,又碎成了好几块。
面前的场景着实是太过震撼,江眠月疼得手臂颤抖,脸色发白,她看到皇上眼底的震惊之色,这是她今日以来,第一次看到皇上面色变化。
下一瞬,皇帝的目光转向了一旁的梁清泽。
梁清泽脸色苍白,瞠目结舌。
江眠月呼吸颤抖,看着台上的一切。
皇上果然知道,那新式冶炼法出自于梁清泽之手,他只是在观望,在看各个势力缠斗,只要不伤及国本,他似乎愿意坐享其成,不管什么新式冶炼法也好,节省军费争宠也罢,只要对国有利,他都不在乎。
便如一次次对江眠月的提问,一次次的考验,以验证未来将由谁来继承大统。
而她,只有用这样的方式,才能让皇上直观的看到,战场上的将士们,用这样的刀剑拼死搏斗,会有什么样毁灭般的后果。
如此一来,皇上的情绪才能转变的那么彻底——从好整以暇的观望,变成对于武器低劣到如此的愤怒。
江眠月左手已经失去了知觉,可她看到皇上眼眸转向梁清泽时那几乎恨不得掐死他的眼神时,脸上却露出了惨白的笑意。
她赌赢了。
作者有话说:
祁云峥:生气,心疼。
连续一周四点睡,撑不住了,今晚休息调整一下,只有一更。
明天见!(明天超甜的!)
第一百三十七章
皇上对梁清泽怒目而视, 梁清泽面容惨白,随即迅速反应过来,“父皇,儿臣回宫再与您解释。”
“皇太子何必等着回宫解释, 今日在场的都是国子监的监生们, 也是未来朝廷的栋梁之臣, 如今这新式冶炼法摆明了有问题,这冶炼法也是皇太子殿下一手操持, 若是今日父皇在此包庇你……”
和乐原本一直面上带笑, 说出这句话的时候,面容却颇为严肃。
后续的话她并没有再继续说, 也没必要再说, 点到为止即可。
因为有祁云峥讲学内容在先, 众人早已先入为主,脑子里不由自主浮现的, 便是祁云峥讲学所说的那些话——“刑罚不能因对方是高官显宦,便避而不为, 匹夫有功,也不可因其身份而将其遗忘, 国家法度不可虚设。”
江玉海已入了大理寺,可他并非此事主导, 在场的监生们虽然并不清楚先前的情况, 却知道,如今这武器冶炼问题,绝对与这位皇太子殿下息息相关。
皇子犯法, 与庶民同罪, 这位皇太子, 恐怕是躲不过这一关了。
在祁云峥与和乐公主的助推之下,梁清泽终于反应过来今日这局面究竟是怎么回事。
和乐公主与祁云峥联手,将他置于如此境地,如今还多了一个江眠月?他到是小看了这个小小的女监生!
要在这时反击已经为时已晚,梁清泽眸色一冷,面上却忽然开始急促呼吸,额头上冒出冷汗,手指紧紧扯着自己的衣襟,一副喘不过气的模样,仿佛下一秒就要咽气。
江眠月看向皇太子,微微蹙眉。
他又想闹什么幺蛾子?
皇上却像是终于想好了对这位皇太子的处置方法,当即缓缓开口,“皇太子,朕今日对你极为失望,现命你……”
正在此时,却听“噗通”一声巨响,梁清泽从座椅上摔了下来,椅子也歪倒在地,正好砸着和乐公主的脚,和乐公主咬牙没有叫出声,脸色却瞬间惨白。
该死的梁清泽!
她看着梁清泽倒在地上“昏迷”的模样,眼眸中浮现出淡淡的杀意,暗地里狠狠的用脚尖镶着珍珠宝石的地方踹了他的小腿肚子一脚,梁清泽当即手指微微一颤,面上却如同昏死过去一般,没有任何反应。
皇上深吸一口气,气得几乎头晕目眩。
可在国子监,皇室根本再丢不起这人。
他缓缓闭上眼,怒声吼道,“来人!回宫!”
宫人们立刻动了起来,皇上一挥龙袍衣袖,视线转向一旁地上的梁清泽,带着几分厌弃,“把他弄回宫去,其他事情,等他醒了再议!”
“是!”
一年一次的临雍讲学便这样落下帷幕,猝不及防,虎头蛇尾,江眠月眼睁睁看着皇上愤而离场,梁清泽也被太监们半扶半抬的带着离开。
不对,这不对……还没结束!
江眠月的目的达到了,却没有完全达到,爹爹还在大理寺,对于皇太子的处罚也没有落到实处,这样草草了事,后续万一那皇太子又搞出什么事来,她知道凭自己如今的实力,绝对只有坐以待毙的结局。
祁云峥蹙眉看了江眠月一眼,见她面色惨白,摇摇欲坠的模样,睫毛一颤,脚步却没有停下,而是转身朝皇上的方向走去。
职责使然,如今不是时候。
“等等……”江眠月看着这些人离去,想要叫住他们,可她膝盖酸疼,一时间没站稳,一个踉跄,差点撞在一个人的身上。
那人身上满是香风,脚步不知为何有些慢,似乎是被方才的椅子给砸痛了脚,她直接捉住了江眠月的胳膊,江眠月抬眸,却看到和乐公主正用一种近乎于审视的目光盯着自己。
和乐深深看了她一眼,“你能做到这个程度,已经不易,今日便到此为止吧。”
江眠月微怔,明白了她的意思。
皇上本可以当场解决这皇太子,如今未解决,便是有其他的考虑。
和乐公主与祁云峥这样的聪明人都未阻止,她再阻拦,也没什么用。
江眠月缓缓行礼谢道,“多谢和乐公主指点。”
“如今宫中有些乱,你若要谢我,静安那个小呆子放在此处,你多看着点。”和乐说完这句,不等江眠月开口,便转身离去,江眠月感觉到周围监生们复杂的眼神,心缓缓沉了下来。
她已尽力了,后续事宜,便只能看造化。
好在她如今免死金牌在手,至少不用再担忧爹爹的性命。
想到这儿,她终于放松下来,浑身不由得脱力,不受控制的缓缓坐在地上。
宫中来人都已经离开,如今只剩下国子监自己人,江眠月喘着气,此时她绷紧的神经放松下来,疲惫到极致的身体才开始有了感觉,手臂疼得仿佛要断裂一般,她浑身微颤,冷汗从她的脸上流了下来。
“眠眠!”兰钰和尹楚楚都第一时间冲了上来,跟着赶来的还有裴晏卿与崔应观,不等其他人反应,崔应观已经伸长了胳膊,直接将江眠月抱了起来。
裴晏卿蹙眉上前一步,拦在他的跟前,似乎想要阻止他的动作,口中着急道,“崔司业。”
崔应观冷冷的看了他一眼。
裴晏卿心中一个咯噔。
江眠月并不想在众目睽睽之下被他抱着走,挣扎着想要下来。
“我送你去医舍。”崔应观蹙眉道,“别动。”
江眠月已经无力开口,她十分疲惫,已经没有力气与崔应观多说,他垂眸看了她一眼,不由分说,抱着她便往医舍快步走去。
她无奈的闭上眼,不想看周围监生们惊愕的眼神。
“为何对自己的身体这么不爱惜。”崔应观一面走,一面轻声说,“疼不疼?”
外头阳光正好,光线有些刺目……已过了这么久了吗?看着像是午时。
江眠月缓缓睁开眼,咬了咬惨白的唇,看着嗯明媚的天气,忽然像是想到了什么,开口轻声问。
“上辈子……”她声音轻微到有些飘忽,“你可知道上辈子,我死后,祁云峥对我做了什么?”
崔应观脚步一顿,江眠月见他喉结动了动,目光有些不大自然。
“怎么忽然问起这个?”
“不好说吗?”江眠月虚弱的问。
“你忘了,自己说过,不提上辈子。”崔应观有些别扭的笑了笑,低头看她,“怎么又改主意了?”
“没什么……只是拿到了免死金牌,心下松快,有些好奇罢了。”江眠月轻声道。
一阵暖风吹过,江眠月却有些冷的发颤,崔应观的怀中有些凉,有些别扭,有些……让她不大舒服。
“确实,不太好说。”崔应观道。
“那便不说了。”江眠月也并不执着于此。
她其实也并不敢太过触及过去。
只是如今,一直挂在心上的大石头忽然落下,得知事情大抵解决,她才稍稍起了一些勇气,正好唯一可能知道实情的崔应观在此,她便忽然想要问问。
可崔应观不说,她也就此作罢。
半晌,崔应观忽然垂眸看着她,开口问,“如果……我说如果,你如今面对的是上辈子的祁云峥,你会原谅他吗?”
“……”江眠月有些意外,“为何这么问。”
“与你一样,忽然有些好奇。”崔应观淡笑一声,露出单边笑涡。
“不知道……”江眠月疲惫的垂下脑袋,“我与他,也许谈不上原谅二字。”
崔应观身子一僵,呼吸急促了些,快步往前走去。
谈不上原谅?
那是什么?
她明明该恨他才是……可她居然可以开口问起上辈子自己死后的事,明明他刚到国子监时,她闻言还如同洪水猛兽一般不敢触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