君心燎月——by白清溪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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江眠月都将这一切归功于那位消失养病的祭酒大人。
事实证明,不管祭酒大人有没有上辈子的记忆,只要看到他,便总是能勾起不该有的回忆。
直到有一日,她在会馔堂用饭的时候,听到背后传来女监生的声音,“祭酒大人似乎养病回来了。”
“真的吗?太好了。”
“你这么开心做什么,祭酒大人回来了,我们的课业只会更重。”
“悄悄告诉你,我很喜欢祭酒大人。”
江眠月手上的筷子一顿,筷子上的藕片掉在了餐碗之中。
“喜欢?哪方面的喜欢?”对方似乎对这个说法很有兴趣。
“当然是长相。”那女监生极为小声说,“还有身量,国子监没有比他更漂亮的男人了,更何况还饱读诗书,惊才绝艳,至今还未娶妻,也没有妾室,看了他以后,我觉得整个国子监的男子都是乳臭未干的毛头小子。”
“你可真敢,祭酒大人你也敢肖想。”
“不止我一个呢,大家都悄悄肖想,但是谁也不敢真的去接近。”
江眠月面无表情的咬了一口脆藕,藕断丝连,丝线缠了一嘴。
坐她对面的吴为似乎也听到了那两位女监生说话的内容,待完饭从会馔堂出来的时候,他便开始说起关于祁云峥的事。
“祁大人已到了适婚的年纪,却一直不成婚,我爹也弄不清楚缘由。”吴为百思不解,“他为何不成婚呢?”
“对女子不感兴趣吧。”尹楚楚摸了摸下巴,“我很理解,毕竟我现在对男子也不感兴趣,只对考学感兴趣。”
吴为用异样的目光看了尹楚楚一眼。
尹楚楚瞪了回去,“怎么,一心只读圣贤书,不行吗?”
“我以为这只是圣人们骗人用的说法,我只知道‘书中自有颜如玉’。”吴为喃喃道。
“哼。”尹楚楚说,“一看祭酒大人便是这样的人,身正无私,守正不挠,一琴一鹤,一廉如水……”
兰钰细想了想,也点了点头。
“我都想象不出他与女人在一起的模样,着实奇怪的很。”尹楚楚说。
江眠月闻言,心中腹诽,他那些方面会的,可不比诗书要少,知人知面不知心便是如此。
“眠眠,你觉得呢?”吴为忽然问。
“呵呵,还行。”江眠月打了个哈哈,混了过去,“还是不要讨论祭酒大人了,早些回去吧。”
“明日一切都上正轨,斋长们都要去敬一亭,眠眠,你与我早些去。”尹楚楚说。
“啊,好。”江眠月心中莫名一咯噔。
第二日,天光刚亮,江眠月便与其他五堂的斋长一到,进了敬一亭的东厢房。
这是第一次六位斋长齐聚一处,顾惜之与陶冲都与裴晏卿拱手行礼,似乎几人都相熟。
江眠月也撞上裴晏卿的目光,她淡淡一笑,朝他颔首。
裴晏卿目光柔和,与她颔首相视。
祁云峥睫毛微微一颤,手中的笔被他缓缓的,沉沉的,放在桌面的玉质笔架上。
“都到了。”
几位斋长立刻站得笔直,朝祭酒大人行礼。
江眠月注意到,祁云峥似乎比之前瘦了一些,面上原本就分明的棱角,如今看起来多了几分凌厉与冷淡。
“裴晏卿,你何日回来的?”祁云峥问道。
“回禀祭酒大人,学生十五当日清晨归来。”裴晏卿声音平缓,一字一句回禀,“此次督修水利之历练,共耗时三十五日,我堂包括本人在内,共二十五名监生前往,督修中发现贪赃二十余例,不合格处十余处,详实档案,已准备三份,一份交于当地知府,一份交国子监彝伦堂存案,这一份是给您的,祭酒大人。”
裴晏卿从袖中拿出一份册子,恭敬递交而上。
祁云峥接过那册子,皱眉翻看了一会儿,放在一边,“不错。”
江眠月咽了口唾沫,心中不禁十分佩服。
这就是之前没有看到裴晏卿的原因吗?原来是带着学堂的监生们出去历练了,他一个人带队?看情形,似乎没有博士或助教一同前往,着实是厉害。
江眠月心中佩服不已。
接下来便是各位斋长对各堂情况的禀报,几位按照顺序一一说完,倒也没有什么新鲜事。
祁云峥看了一眼各位,“有几件事。”
几位斋长都精神紧张起来,静静听着祁云峥的吩咐。
“第一件,应和乐公主之邀,七日后将前往宫中商谈寿宁节事宜,被公主选上的监生共五十五位,人数太多,做个折中,只选十位,各位将各堂名单报来,我来挑选。”
顾惜之闻言,眉头一皱,看向祁云峥,似乎有话想说。
“顾惜之,你必须去。”祁云峥缓缓道。
顾惜之脸色陡然变了。
“不必担忧。”祁云峥声音沉沉,“我会与你同去。”
顾惜之听闻此话,顿时心中松快了一些,“谢祭酒大人。”
“第二件,国子监筹备进行长跑赛,自愿参与,路程三十里,诸位斋长可以回去告知各位监生,从明日开始抽空练习。”
“是,祭酒大人。”
事项告知完毕后,斋长们纷纷告退。
祁云峥看了一眼江眠月,江眠月头也不回的走了,脚步飞快,他微一挑眉,并未再开口。
六人离开敬一亭之后,纷纷开始讨论刚刚的两件事。
“顾惜之,你放心,祭酒大人定会护着你的,他不会放任国子监的监生受欺负。”陶冲安慰顾惜之,拍了拍他的肩膀,“和乐公主那么受宠,祭酒大人面上定是回绝不了的,你该忍就忍一忍。”
“我明白。”顾惜之面色虽不好看,却并未流露半分不配合的意思,“我信祭酒大人。”
江眠月与尹楚楚面面相觑,都不知道该说什么好。
几个人正要分道扬镳,江眠月却忽然听到有人叫自己名字。
“江眠月,请留步。”
江眠月一回头,便撞进了裴晏卿那双平和的眸子里。
“我先回了。”尹楚楚在她耳边说,“书没看完呢。”
“好。”江眠月独自留下,来到裴晏卿的跟前。
“其实昨晚便已经用好了,但想到今日斋长们都要来敬一亭,我便省了些功夫。”裴晏卿从袖中拿出那卷竹简,递给江眠月。
江眠月赶紧接过,一脸惊喜。
“谢谢。”
“不必,本就答应了今日要给你,你便拿去用吧,此物有辅助作用,但归根结底还是要自行掌握方法才是,不要过于依赖。”裴晏卿提醒道,然后下意识问,“你会用吧?”
“说实话。”江眠月有些不大好意思,“实际上,我的九章算术基础极差,买这个,也是因为朋友说此物好用,我才买来,但怎么用,还有些不太明白。”
“没关系,我教你。”裴晏卿看了看天色还早,便拿过那竹简,在她的面前摊开,“简单与你说一下,其实不难,这算是个辅助工具,比算盘要直白一些。”
江眠月感激不已,连连点头。
“此物可以速算百以内的两个数乘除、加减,以及开方,还有半位数的算法,这些你们应当还未学到,我先与你说最简单的用法。”裴晏卿声音平和,听起来异常的舒服,江眠月认真看着他的手在竹简上缓缓挪动。
“比如我们算这两个数相乘,二十五和三十四。”裴晏卿手一动,竹简上的丝线交叉,“我们将二十五分成二十和五,再将三十五分成三十和五。”(1)
“在竹简上找到这几个数字后,再将这几个数相加。”
江眠月静静听着,时不时的点头。
“最终便能得出相乘的数字,便是八百五十。”裴晏卿道。
“哇,好厉害。”江眠月被这算表镇住了,“这是谁发现的,如此厉害。”
裴晏卿也笑了,带着笑意看着她,“你不知道如何用,就敢花六两银子买,倒也是有眼光。”
江眠月不好意思的笑了笑,“你才有眼光,你……”
话说到一半,江眠月的声音戛然而止。
裴晏卿的身边,不知何时多出了一个人,那人比裴晏卿还高一些,面色温和,带着淡淡的笑意,“二位怎么 ?时辰不早了,不去学堂?”
裴晏卿一怔,立刻朝着祁云峥行礼,“回禀祭酒大人,我与江眠月共同……”
“裴斋长教我如何用竹书算表!”江眠月不知为何,并不想让祁云峥知道她与裴晏卿合买这算表的事情,立刻打断了裴晏卿的话头,主动道,“麻烦裴斋长了。”
“应该的。”裴晏卿客气道。
祁云峥淡淡看了裴晏卿一眼,笑了笑,“裴斋长果然乐于助人。”
“多谢祭酒大人。”裴晏卿平静道。
江眠月老老实实抓着那算表站在一旁,低着头不语,不敢再多言。
“江眠月。”祁云峥看向她,“方才想起,还有事与你说,你来一下敬一亭。”
“是……”江眠月心中一咯噔,还是点了点头。
作者有话说:
江眠月:裴晏卿人真好啊……
祁大人:你到我办公室来一下。
(1)竹书算表用法,来源百度,有点难理解,蠢作者没学会QAQ
第二十九章
这儿距离敬一亭不远, 三个人在大槐树下,周围静谧无声。
祁云峥说完这句,便先行往回走,裴晏卿有些担忧的看了江眠月一眼, 江眠月像是感觉到什么, 回过头朝着他浅浅笑了笑, 颔首以示告别。
江眠月站在祁云峥侧后方,以为这个角度祁云峥看不到她的动作。
可祁云峥却忽然间停下脚步, 江眠月刚刚回头, 一时反应不及,差点撞上祁云峥的胳膊。
“江监生还有话要与他说吗?”祁云峥缓缓低头看她, “若是还未说完, 我可以在此处等着你。”
“不, 不是,没有。”江眠月慌忙摇头, “不劳烦祭酒大人。”
祁云峥深深地看了她一眼,这才继续往前走。
槐树下, 裴晏卿静静看着江眠月跟在祁云峥的身后,祁云峥虽步子大, 却似乎刻意放缓了速度,江眠月勉强能跟上他的脚步。
二人在路上不发一言, 江眠月攥着那竹书算表, 心中有些紧张。
有事与自己说?祁云峥居然还特意出来寻自己?
江眠月正疑惑着往前走,一抬头,便看到敬一亭东厢房的窗户, 正对着刚刚自己与裴晏卿站着说话的那棵大槐树。
也就是说……刚刚自己与裴晏卿说话的过程, 可能都没逃过面前这人的眼睛。
江眠月顿时有些心虚, 国子监一向禁止男女监生私相授受,之前陆迁被鞭打,自己被罚禁闭也是因为如此。
虽然自己与裴晏卿绝非此等关系,但是刚刚两个人站的较近,若是远远看着,确实容易令人产生误解。
祭酒大人会不会是误解了?
可若是误解了,要处罚,应当也是两个人一块处罚,为何只叫上她一个?
江眠月心中忐忑,更加不安。
想得多了,江眠月便有些忍不住,还未到敬一亭东厢房,她便站住脚步,开口道,“祭酒大人,若是因为刚刚的事情找学生,学生可以解释……”
祁云峥站住脚步,淡淡的看着她。
她拿出那张算表,解释道,“我与裴晏卿并非那种亲密的关系,方才真的只是在跟他请教算表的用法。”
“哪种亲密关系?”祁云峥反问道。
江眠月从他的声音中听出了些许不满,她心中一颤,看向祁云峥,祁云峥却也正看着她,一瞬间的暗潮涌动,却即刻被什么猛然压下,他缓缓垂下长睫,遮住了大半的情绪,声音也十分平和。
不等她开口,他便抢先解释道,“找你来并非因为方才的事,有其他事情要问你。”
“哦……”江眠月赶紧跟上他。
“方才的事,你若有要说的,也可以再行解释。”祁云峥补充了一句。
江眠月一愣,摇了摇头,“没有要说的了。”
既然说了并非刚才的事,她还能说什么。
祁云峥开了厢房门,待她进门后,“砰”一声关上了门,江眠月吓了一跳,却见他面色平和,并非发怒,刚刚那声门响,似乎也是由于周围太过安静,才把她冷不丁吓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