君心燎月——by白清溪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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陆迁疼得满头是汗,内心陷入极度的惊恐,他努力皱眉想着自己究竟什么地方得罪这位高高在上的祭酒大人,却无论如何都想不起来。
“祭酒大人,饶命,祭酒大人我真的不知……您看在我不知者无罪的份上,饶了我吧!”陆迁直接哭出声来,声泪俱下的求饶。
“要不要我一桩桩,一件件的告诉你?”祁云峥从一旁扯过一张椅子,坐在他的面前,“今日我有得是时间跟你算账。”
祁云峥慢条斯理,“你曾给江眠月送一味药,喝了便昏睡不醒,无法考到。”
陆迁愣住了,惊恐万状的看着祁云峥,“你你你……你怎么……是不是江眠月告诉您的,她骗你的!江眠月这个贱人……”
话音未落,祁云峥睫毛一颤,伸手快速捉住了他的手腕。
“啊——”陆迁的左手被生生折断,整个手掌都耷拉下来,像是被折断的大葱段。
“我记得,你是这只手碰的她的脸。”祁云峥缓缓笑了笑,那精致的面容,在陆迁模糊的泪眼之中,仿佛一个来自地狱中的阎罗,“不错,胆子很大。”
陆迁几乎要疼疯了,他哭嚎都没了力气,只一声一声的倒吸冷气,他断了的手腕以一种奇怪的角度挂在锁链上,他每次一痛苦挣扎,都会触碰到锁链,锁链又狠狠地撞在他的手腕上,让他陷入更深一层疼痛。
“早该如此。”祁云峥仿佛十分惬意的舒了口气,见他此时狼狈如狗,浅浅一笑,“你再叫一声她的名字试试。”
作者有话说:
祁云峥:(拍拍衣角上的灰)终于舒坦一回,明天接着虐。
第七十五章
陆迁就算是再没有眼力见, 此时也明白祁云峥是在为谁出气。
此时越是提及江眠月,祁云峥便对他越狠。
但是陆迁万万没想到,如此高高在上的祭酒大人,居然会因为江眠月对付自己这么一个小喽啰。
虽然不明白祁云峥为何对江眠月如此特殊, 但是沦落至此的他, 根本就不配去想这个问题。
他虽然不聪明, 可在如今的祁云峥面前,强烈的求生欲却让他忽然机灵了一些, 十分识时务的开始求饶。
“祭酒大人, 我错了,祭酒大人, 我再也不敢叫了, 不敢叫了!您……您饶了我吧, 我不该说……不该说她。”
“吵得很。”祁云峥声音寻常,可这简单的三个字, 却把陆迁吓得顿时闭了嘴。
可他实在是疼,腿间疼, 手疼,疼得要命。
他疼得恨不得在地上打滚, 可他却不敢,他怕祁云峥烦他, 直接将他弄死。
入了国子监成了监生之后, 命便是皇帝的,可天高皇帝远,细细算来, 命是祭酒的。
他怕疼, 但是更加怕死, 如今只有老老实实憋着,憋得整张脸都红了,头发散乱,眼睛里包着一大包泪水,发出奇怪的哽咽声。
“祭酒大人……嗝,您能饶了我吗,您让我做什么都行……”他努力忍住泪水,可怜巴巴的看着祁云峥。
祁云峥面容温和的看着他,便仿佛平日里面对寻常的监生们一般,淡淡一笑,仿佛听到了什么好笑的事,有些忍俊不禁,“想什么呢?”
陆迁被眼前的祁云峥吓哭了,他哭得真心实意,眼泪鼻涕都在流,眼泪混着鼻涕,如泥浆一般滚滚而下。
祁云峥并不为所动,眼神慵懒而平静,他缓缓从怀中取出那红色的祈福袋,“第二桩。”
陆迁看到那祈福袋,浑身颤抖起来。
“祭酒大人,我错了祭酒大人……”
祁云峥看向他另一只完好的手掌。
“大人!啊啊啊,大人您饶了我吧!”陆迁拼命挣扎,像一只被拴在角落里捂住挣扎的动物,脸上露出惊恐和扭曲之色。
祁云峥面无表情,伸出手指,触及他那只完好的手掌。
就是这只手,扯开了江眠月的衣裳,将她的襕衫撕碎。
祁云峥眼眸微微一凉,手指施力,只听“咔哒”一声,陆迁的食指被生生折断。
“呜哇……”陆迁疼得不住翻滚,哭得声嘶力竭。
“第三桩。”祁云峥声音依旧平静,“欺辱她。”
“……不不,大人,事未成,事未成啊大人!我根本没能得手!”陆迁哭喊的声音都小了许多,他已经疼得快要晕过去了。
祁云峥闻言,似乎更加不爽,他手上微微用力,声音幽凉,“得手?”
陆迁只听耳朵里冒出“咔哒”两声,两只手指同时被折断,他脑中嗡鸣,下一刻便直接疼晕了过去。
外头的风越来越凛冽,看起来像是要下雨。
忽然一阵风吹来,裹挟着一段槐树的断枝,“啪”的一声砸在外头的窗户上。
广业堂的监生们都吓了一跳,江眠月蓦然抬起头,看向窗外。
上午还是晴日,下午便山雨欲来,明明是冬日,天气却如此诡谲,如人的情绪一般善变。
江眠月极少在课堂上分心,今日却有些听不进去。
那红色的祈福袋仿佛一直挂在她的心头,让她想要弄清究竟这是怎么回事。
她转头看向窗外,看着风越来越大,心中却想着,要不要去绳愆厅,将事情弄清楚。
而此时,绳愆厅中,陆迁再一次疼醒,他已经无力再开口,只浑浑噩噩的睁眼,被铁链徒劳挂着,如一条待宰的羔羊。
“我就……我就不该来国子监。”陆迁的声音如同蚊蝇,祁云峥却听得十分清楚。
“由不得你。”祁云峥揪住他的衣领,黑眸静静看着他,泄愤后,祁云峥整个人反而比方才冷了几分,陆迁反而更加不敢与他对视,一脸的惊恐万状。
“你以为,是谁给你的银子。”
陆迁猛地瞪大了眼睛。
那银子……
那两百多两银子!
居然是面前的人……
“怎么,怎么……怎么会!”
陆迁惊得说不出话来,连身上的疼痛都几乎要忘了。
他原以为那银子是天上掉馅饼,却没想到,此事竟然是祁云峥一手为之。
那么如此,自己写的文章通过国子监选录,便是再正常不过的事情——因为那选录的决定权,就在祁云峥的手中。
他为什么要这么做!
联想到刚刚祁云峥说的那些话,似乎对自己积怨已久,他是故意的!
若在国子监外,还要讲王法,祁云峥想要弄死自己,还得费些劲。
可是在国子监内!
陆迁顿时想到自己进国子监,那般轻而易举,本以为一步登天,可是没想到,入学第一日就被鞭打到起不了床,好不容易养好伤,结果又“不小心”得罪了那公主。
不,根本就不是不小心。
他记得!在要去公主别院的前一晚上,祭酒大人将他叫到敬一亭,给他灌“迷魂汤”,说他是多么的优秀,多么的出类拔萃,一定要把握住这次机会,不要被其他监生所瞧不起。
他就这么想要致自己于死地吗!
一桩桩一件件,简直就是一整个连环套,将他死死地锁在国子监,锁在他的手掌心!
祁云峥就像是那引诱鸟儿进笼子的刽子手,用银子和简单的考试将他引进笼子慢慢宰割!
此人实在是,实在是太可怕了!
陆迁想通一切之后,惊恐地一动也不敢动,几乎绝望的看着面前的男人。
他究竟犯下了什么错,才会惹的这位祭酒大人如此报复自己?
“还有,第四桩……”祁云峥缓缓开口。
还有第四桩?若不是被锁链锁着手脚,陆迁恨不得立刻一头撞死在祁云峥面前。
学堂终于下了课,可刚下课,监生们一出学堂,外头的雨便开始哗啦啦的下了起来,雨滴如瀑,站在屋檐下都要被雨水溅湿了衣角。
雨大风寒,大家顿时都不想出去了。
雨来的突然,大家都未带伞,众人骂骂咧咧的回到广业堂中等待,想等着雨小一些再出去,却见一个身影飞快的跑了出去,一会儿便不见了身影。
“那谁啊?”有人问。
“江眠月啊,她这么着急去做什么?”
“看样子,似乎是往绳愆厅走呢。”
“应当是去问问审讯的结果吧。”
兰钰一脸盲然的站在原地,她也不清楚江眠月究竟要做什么去,大概率应当是有什么事要问那陆迁。
大雨滂沱,很快便淋湿了江眠月身上的襕衫,她浑不在意,只想着心里疑惑的问题,等到她来到绳愆厅附近,脑袋上的头发都快湿透了,衣裳也打湿了一片。
绳愆厅寂静无声,只有一间房间里头有灯光。
江眠月缓缓靠近,感觉到那房间里似乎有人在。
雨声稀里哗啦的响个不停,江眠月听不清那房间里的人在说些什么,她有些想进去,却不知此时里头训话的是谁。
她鬼使神差的往前走了几步,耳朵附在那门上,静静地听里头的说话声。
“君子求诸己,小人求诸人。”祁云峥的声音隐隐从门缝中传来,“君子品行者,遇到问题先从自身找原因,小人者,遇到问题总是想方法推卸责任,从不会反思自己(1),陆迁,你最大的错误,便是如此。”
房间里听不到陆迁的声音。
江眠月心中一动。
这话,确实是陆迁的真实写照,他最大的错误,便是将所有的失败和不堪都怪在了其他人的身上。
会有今日,也都是他自作孽罢了。
江眠月站在门外听着他对陆迁的谆谆教诲,心中情绪复杂。
祁云峥还在说,半晌,江眠月终于没忍住,还是在外头敲了敲门。
里头声音一滞,便听到祁云峥缓缓道,“谁,进吧。”
江眠月轻轻推开门,却闻到了一股淡淡的骚气,她有些窒息,眼眸看向陆迁,却吓得浑身一颤。
只见陆迁被锁链绑在角落里,裤子湿了一滩,那便是骚气的来源。
陆迁看到她出现,浑身一抖,似乎被她吓到了,发出痛呼声,似乎哪里在疼。
可他看起来完好无损,连鞭痕也没有,只是满身都是冷汗,哭得眼睛都肿了,看起来有些狼狈,除此之外,只见他手腕垂落,看起来有些无力。
似乎并未受什么刑罚。
“何事?”祁云峥淡淡看了江眠月一眼。
“祭酒大人,我能不能……问他几件事?”江眠月轻声问道。
“行。”祁云峥悠悠看了陆迁一眼。
陆迁感觉到他的眼神,微微一瑟缩。
“不要太久。”祁云峥临出门前,缓缓道,“有事开口,我便在门外。”
“多谢祭酒大人。”江眠月着实感激。
他起身离去,轻轻掩上了房门。
可他虽然走了,人影却依旧投在厢房门上,修长而富有存在感,昭示着他并未走远。
陆迁瑟瑟发抖的看了一眼,咽了口唾沫,仍不敢轻举妄动。
“到了这个时候,现在能跟我说实话吗?”江眠月问他,“祈福袋究竟是怎么回事?”
“我,我真的不知道。”陆迁又快哭了,他如今哪里还有以往的态度,怂得如同一坨烂泥,“我真的不知道此物如何又回到了我这里,明明当时已经给你了。”
江眠月皱眉,细细思忖,目光却看向门外的那道身影。
“江眠月。”陆迁见她不说话,鼓起勇气,“我快要离开了,我犯了许多错事,如今非常的后悔,有一件事,想要跟你坦言。”
江眠月意外的看着他。
这家伙怎么……祁云峥跟他说了什么,一幅人之将死其言也善的模样,仿佛马上不是去充军,而是要丧命。
“我从前一直说,幼时我救过你。”陆迁声音颤抖,眼眸中带着几分恐惧,“其实,不是我。”
江眠月一愣,皱眉看着他,“什么意思?”
“当时救你的人,我……我答应他们会跟你爹娘说清楚原委。”陆迁一面说,一面看向门外的那道身影,努力忍着痛,将话说清楚,“我骗了你,也骗了你爹娘,其实那一日,不是我救得你,但是我冒领了这个功劳,江眠月,很抱歉。”
江眠月心中震惊,脑子里却一片模糊。
说实话,小时候那桩事,她实在是想不起来,大夫说是砸了脑袋,当时本就年幼,记得并不全,恐怕难以恢复记忆。
可是如今陆迁说的这话,却让她心中有些觉得古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