君心燎月——by白清溪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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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救我之人,是什么样的?”她问。
“不记得了,我只记得是两人,一老一少。”陆迁身子颤抖,他的双手疼得他快要晕过去,他却拼命忍着,不敢表现出来,只为博得一线生机。
一老一少……
江眠月摸了摸额头,她完全没有印象了。
那件事发生在她五岁那年……她一直觉得,就算她那日没撞着脑袋,恐怕也不一定能记得那些事。
“罢了,都不是什么重要的事,你能说出来也算是改过自新。”江眠月看着他,缓缓道,“你如今落到这步田地,也算是罪有应得,日后好好做人吧,我走了。”
陆迁看着她的身影,忽然低声哭了起来,也不知是在为谁而哭。
外头依旧在下雨,祁云峥看着江眠月从绳愆厅出来,见她头发依旧是湿漉漉的,微微蹙眉,想要从怀中拿出帕子来。
江眠月一看他那动作,便笑了,从怀中拿出一块帕子,正是之前祁云峥说送她的那块。
“祭酒大人,我这儿有呢。”
祁云峥睫毛一颤,眼眸中浮出些笑意。
“得到想要的答案了?”祁云峥问。
“没有。”江眠月摇了摇头,她仰头看向祁云峥,轻声问,“祭酒大人,学生可否冒犯的问您一个问题。”
“你说。”祁云峥像是早就料到她会开口,云淡风轻的应道。
“那福袋,祭酒大人是否知道……”江眠月也不知道该如何问,她只是抱着试一试的态度,想看看他会是什么反应。
若他看起来不自然,或是顾左右而言他,或是直接否认,便说明他定是有些问题的。
说不定,会记得上辈子的事。
祁云峥见她言语未尽,一幅试探的模样,缓缓笑了笑,“若我说,是我做的,你会如何作想?”
江眠月一愣。
她千算万算,却算不到,祁云峥居然会直接将此事应下来。
看着他坦荡,眼眸温和,江眠月心中略有些佩服。
不管如何……此事她心中感激不已,而且他敢作敢当,足以见今生的他,倒是尽显君子之风。
作者有话说:
江眠月:祭酒大人真君子。
陆迁:呜呜呜呜呜……救命啊
二更十二点左右!
(1)“君子求诸己,小人求诸人”,是指具有君子品行的人,遇到问题先从自身找原因,而那些小人,出现麻烦总是想方设法推卸责任,撇清自己,从不会去反思自己,从自身找原因。出自孔子《论语·卫灵公》:“君子要求的是自己,小人要求的是别人。”
第七十六章
“祭酒大人如何得知, 那东西是陆迁的?”江眠月好奇问道,“又是如何拿到那祈福袋的?”
“此事要从你们考到那日说起。”祁云峥并未有任何隐瞒的意思,平铺直叙道,“那日监生入学, 我便在槐树下。”
江眠月一惊, 她记得当时自己看到那祈福袋那舞弊的纸条, 心中愤怒慌乱,完全没注意到其他的。
“当时见你将东西放下, 面容无措, 便去看了一眼。”祁云峥道,“本以为是你想要舞弊, 后来看过你与陆迁的题纸, 便猜到其中一二。”
江眠月着实有些意外, 此事他亲眼所见,却并未声张, 至今才用来处理陆迁……
“那祈福袋,您一直收着?”江眠月问。
“嗯。”祁云峥道, “陆迁此人人品不佳,我早有驱逐他的念头, 此物虽然可作为证据,却并不充分, 此次便让人放在了他怀中的口袋里。”
原来……原来是这样。
江眠月一开始还以为, 若他特意收了那祈福袋,说明他知道自己与陆迁上辈子的事情。
却没想到他敏锐又擅断,有意识的将那东西留了下来。
“多谢祭酒大人, 因为那晚的事情……着实对我有很大的影响。”江眠月说起这件事, 心中还是有些惧意, “此次若不是您,还不知该如何收场。”
“身为祭酒,护着无辜的监生,是我的责任。”祁云峥看向一脸怔愕的江眠月,“你还记得那夜我告诉你,这世间并没有那么多公平可言。”
江眠月心中沉沉,缓缓地点了点头。
“如此,便只能尽力用自己的方式,守住这方公平。”祁云峥深深看着她,“护住我国子监的监生们。”
外头的雨渐渐停了,江眠月只觉得外头的空气寒凉湿润,心头却有种温热的感觉。
“此次的事。”祁云峥看着她,忽然朝她轻轻眨了眨眼,“记得保密。”
江眠月心中猛地一动,撇开目光,轻轻的“嗯”了一声。
“多谢祭酒大人相助。”江眠月轻声道。
“嗯。”祁云峥淡淡笑了笑,“这句谢,我收下了。”
江眠月知道他指的是什么……忽然安排一场大考,又岂是那么简单的,光看那司业大人焦头烂额的模样,便知道祁云峥因为解决这件事,额外做了多少。
江眠月想到上辈子的他,又小心翼翼的看了一眼此时的他,区别立显。
感觉到江眠月的目光,祁云峥睫毛一颤,看向外头湿漉漉的槐树枝,勉力维持面容的平静。
第二日清早,江眠月便听闻,外头来了专用的囚车,天还未亮,便将陆迁送走了。
陆迁走的虽然无声无息,可陆迁此事一出,第二日在学堂上,各方面的气氛似乎都与之前产生了巨大的变化。
诸位监生仿佛有些忌惮又有些害怕,都变得乖巧多了,上课悄悄说话的人都少了许多,着实有一种杀鸡儆猴的效果。
江眠月心中虽然松快了很多,却仍有一个巨大的包袱埋在心头……那便是皇帝的寿宁节。
寿宁节还有五日,江眠月已经开始紧张起来。
他们排演已经很熟练,如今江眠月不仅会背自己的台词,就连裴晏卿的词、其他配角的词,她都能够倒背如流。
他们几人一下课便聚在一起,排演次数多了,也有了十足的默契,江眠月如今很有信心,到了场上,只要不出意外,绝对不会出纰漏。
可目前最大的问题,却是公主殿下说好的要给他们提供的那些道具和衣裳。
如今他们排演用的都是极为简陋的道具,有的甚至根本不存在,只能凭借想象随意为之。
她已与司业大人说过多遍,司业大人只说“好好好”“是是是”“你说的有道理”,最后却总是来一句,“我去转告祭酒大人”。
可终究是没有等来任何回应。
裴晏卿也担忧此事,召集了几个人商量,决定由江眠月和裴晏卿二人同去敬一亭,询问祭酒大人此事该如何处理。
岂料,二人抵达敬一亭的时候,却见敬一亭门外站着几个小太监,有的手中还托着茶水和帕子。
江眠月和裴晏卿对视一眼,都看出这是公主殿下身边的人。
想必公主殿下经过上次的事情以后,也变得小心了许多……连茶水都自带了。
“来者何人?”守在门外的小太监看到他们二人,尖声喊道,“有何事,速速交代。”
江眠月和裴晏卿无奈,双双上前,裴晏卿行了个礼,不卑不亢道,“我们是这儿的监生,有事找祭酒大人。”
“没看到这儿在忙吗?有没有眼力见儿!”那小太监声音尖锐,不满道。
门忽然开了,和乐公主皱眉看到门外的二人,伸出玉足,轻轻踹了门口那太监一脚,“是谁没有眼力见儿!放他们进来。”
“是,公主殿下,是小的弄错了,是小的眼拙。”那小太监立刻换了副脸面,小心翼翼道。
江眠月和裴晏卿立刻朝着公主行了个大礼,和乐公主见他们如此,眼眸一弯,“真是顺眼,快进来吧,正好送了东西来。”
江眠月走进敬一亭的时候,发现屋里的气氛似乎有些微妙,祁云峥坐在桌前的位置上,正在低头翻阅诸位博士批改过的那些,原本用于大考所用的题纸。
他那模样,似乎像是不太想搭理和乐公主似的,和乐公主剃头挑子一头热,正招呼人将那些道具和衣裳在敬一亭一字码开。
“快试试。”和乐公主扯旗一件衣裳便往裴晏卿身上比划,“外衫脱了,穿这个。”
裴晏卿登时面色一红,微微瞥了瞥身边的江眠月,有些不太自在的说,“公、公主殿下,不必、不必了……”
“哎哟,你还害羞呢。”和乐公主看了心中欢喜,反而更加上前一步,“脸红起来倒是挺可爱的。”
“……”祁云峥缓缓抬起头,打断她道,“公主殿下若是没有其他事,便先回去吧。”
“本公主百忙之中抽空亲自来送东西,你便是如此待客之道?”和乐公主冷眼看向祁云峥,“若不是本公主忽然想起来,你们的献礼没有这些道具,恐怕你们要空手献礼。”
祁云峥微微抬眸,只回了她几个字,便将和乐公主噎得憋了一口气说不出话来。
“这也是公主殿下的献礼。”他声音平静,却直击重点。
和乐公主气得胸前起伏,“你!祁云峥,你怎么就长了张嘴!”
“公主殿下还有何事?”祁云峥并不理会她的跳脚,缓缓下了逐客令。
“祁云峥,反正方才本宫要说的,都已经告诉你了,你看着办吧!”和乐公主说完这句,一甩袖子,转身离去。
江眠月呆呆的看着公主离去,倒是觉得她来的也算巧,想什么来什么,这道具和衣裳不就来了……
祁云峥淡淡看了他们二人一眼,兴许是因为公主,还是因为别的什么心情不好,声音凉飕飕的,“你们二人何事?”
“禀告祭酒大人。”裴晏卿见他面露不满,率先开口,“我们排演缺少东西,没想到刚好遇到公主殿下送衣裳来。”
“搬走吧,别放在敬一亭。”祁云峥看着地面上乱七八糟大大小小的箱子,蹙眉道。
“是,祭酒大人。”裴晏卿与江眠月便都转身开始搬东西,江眠月搬衣裳,裴晏卿搬道具箱子,两个人都抱得十分吃力,满满当当,却听裴晏卿道,“江眠月,你别拿了,一会儿我再来一趟便是。”
“裴晏卿。”祁云峥忽然开口。
裴晏卿有些狼狈的抱着箱子回身,“祭酒大人有何吩咐?”
“你先去,有些事要江眠月处理。”祁云峥道。
“啊,好的……”裴晏卿看了一眼江眠月,“那我先走了?”
“嗯嗯。”江眠月急忙点头,看他脚步有些不稳,不禁开口道,“不然你少拿一些吧,别累着了。”
祁云峥手上的笔一僵。
“没事,我可以,这个很轻的。”裴晏卿咬牙笑道,“一会儿见。”
“一会儿见。”江眠月与他说完,才来到祁云峥面前,面容轻松道,“祭酒大人有何吩咐?”
祁云峥淡淡抬眸,看了看她清亮的眼神,手指尖轻轻拨弄手中毛笔的笔头,缓缓开口,“上次的毒,刘大夫查出来了。”
江眠月心中一震,她原本以为祁云峥应当忘了上回的事,却没想到他依然记得,心中有些激动,“多谢祭酒大人,不知那是什么毒?”
“十二味药草炼成,服下后,在腹中发作,灼烧胃肠迅速破损,口中吐血而亡。”祁云峥声音略有些沉闷。
江眠月心中一抖,仿佛又回到了上辈子的那个瞬间。
那个瞬间确乎是疼的……可当时伤心欲绝,胃腹不疼,心中疼痛难忍。
江眠月忍住心中情绪,问,“祭酒大人可知,这毒物出于何处?”
“问过太医院,十二味药草中,有八味独出自建阳县区域。”祁云峥缓缓道,“应是那边民间某些大夫制成。”
建阳……
江眠月对那边极不熟悉,一时间微微蹙眉。
牵扯太多了,她又不清楚情况,着实有些麻烦。
此时她恨不得自己是那吴为的爹爹,在吏部任职,什么事都清楚。
“还有什么想问的?”祁云峥问。
“学生……不知该问什么。”江眠月些苦恼,“总觉得这毒千丝万缕,应当与当前朝堂局势有关,可学生并不清楚其中的关节,甚至连宫中的人都没认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