君心燎月——by白清溪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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他开口,江眠月赶紧松了口气, 顺理成章的将目光从祁云峥的面上挪开, 十分认真的低头看尹书文在字据上补充条目。
虽然如此,可江眠月仍旧可以感觉到祁云峥的目光落在自己身上,带着一股微妙的灼热。
江眠月心跳个不停, 为了缓解莫名而来的紧张情绪, 她硬着头皮朝尹书文生硬开口道, “过不久还会有人暗探,若是尹大人不按照字据办事,皇上什么收到关于尹大人的奏报,便是时间问题。”
“是,下官既然立下字据,必然会按照二位大人的要求行事!”尹书文听闻她语气不佳,赶紧表明立场,满脸的真诚比真金还真,“请二位大人一定放心。”
江眠月看向祁云峥,想问当下该如何是好,却又与他四目相对,目光相撞之间,江眠月几乎无法呼吸,她飞速撇过头,再也不敢看他。
他是不是在怀疑什么?方才在马车上与他说起上辈子,他会不会觉得自己的某些事情被她窥探。
江眠月心中一团乱麻,心情尤为复杂,此时耳边适时传来祁云峥平静的声音,仿佛方才什么也没有发生。
“既然尹大人这么说……江监生,时候不早,我们回。”
“是,祭酒大人。”江眠月松了口气。
她上前收起两样字据放在自己怀里。
那妇人在门外等候,金锭仍旧摆在一旁,祁云峥看也没看那金锭一眼,径直走了过去,江眠月立刻快步跟上,却觉得他的脚步似乎缓了些,仿佛在等她。
江眠月咽了口唾沫,与他保持着一段距离。
到了尹府门外,尹书文一路送过来,正要说一些寒暄的话语,可他刚一踏出门口,眼眸便猛地一怔,微微张大了嘴。
“张……张大人。”尹书文立刻满脸讨好的冲了上去,“稀客啊张大人,您怎么亲自来了此处,招待不周,未能及时相迎……”
那张大人正是京兆府尹,尹书文是他的部下,他面容严厉瞪了尹书文一眼,无暇搭理他,转头便往祁云峥的面前走,面上带着几分讨好。
“祁大人,这种事,怎能劳烦您亲自跑一趟,尹书文这厮向来见识短浅,家中出了这么个监生,已经是祖上积德,居然身在福中不知福,要将女儿从国子监弄出来……我听闻此事,着实觉得痛心疾首,还没来得及处理,您便亲自来了,真是……唉。”张大人摇头叹气,飞快表明立场。
一旁的江眠月看着这人虚伪的模样,心道这事出现也不止一日了,怎么会来不及处理。
“张大人公务繁忙,自然无暇处理这些小事。”祁云峥淡淡一笑,“劳烦您特意跑一趟,日后尹家的事,我会时不时过来看看。”
张大人面容一僵,“哎哟,祁大人您看您真是,这还来看什么,尹家的事有我在……”
“张大人,御下要严。”祁云峥意味深长暗示道,“妾室拦客,攀附商贾,嫁女助儿,宠妾灭妻,你手下这推官,真是不错。”
张大人脸色一白,狠狠的瞪向一旁的尹书文,尹书文哪里想到府尹大人对祭酒大人居然如此客气……不,不是客气,是忌惮,顿时心中一凉,知道自己日后麻烦大了。
这祭酒大人究竟是什么来头?
“国子监还有琐事要办。”祁云峥朝他随意颔首,“张大人,告辞。”
“祭酒大人慢走。”张大人连忙送上前,“这位监生慢走。”
江眠月朝他行了个礼,转身朝祁云峥追了上去,祁云峥听到她快步跑来的声音,脚步一凝,等着她跟上之后,才缓缓与她一道先后上了马车。
待二人上了马车离开,尹书文便立刻凑上张大人跟前,“张大人,下属知错……”
“你好好的惹祁大人作甚!”张大人气得脸都白了,“还、还敢怠慢他,你好大的胆子!”
"下属……下属也不知他一个祭酒……"尹书文委屈不已,“一个祭酒能有什么本事,不就是教书罢了……”
“蠢材!”张大人一巴掌打在他的脑袋上,吹胡子瞪眼,“亏你能生出这么个聪明女儿,你什么猪脑子,从古到今,年纪轻轻便去国子监做祭酒,哪个仕途发展差的?更何况是官员短缺的当朝,且那祁云峥看似无权,实则千枝万缕,处处是他在掌控,你特马的看不出来,也好好探听点消息。”
尹书文一声不敢吭,被骂得一身冷汗。
“井底之蛙,你贸然得罪祁云峥,坏我大事!京兆府尹本就是个苦差,处处受牵制,若是以后祁云峥拿我开刀,仔细你的乌纱帽!”
大半日过去,已到了午时。
天本寒冷,今日街面上却暖意融融,风吹沙尘,滚滚车轮在喧闹的街道上缓缓行驶,往国子监而去。
江眠月坐在马车上,掀起车帘,看着窗外。
她掀起车帘并不是因为想看窗外,而是不想在车厢里干坐着,与祁云峥大眼瞪小眼,尴尬又窘迫。
她无法跟祁云峥解释清楚刚刚自己的举动。
或者说,从她自己的角度,也并不知道自己为什么要冲上去,替他挡住那金锭。
江眠月心中很乱,有些后悔方才的冲动和贸然,便一直坚持扭着脖子执着的看着窗外,直到祁云峥终于开了口。
“脖子不累吗?”他的声音里带着淡淡笑意。
江眠月身子一僵……
怎么会不累呢?她一直坚持到现在,果然被他看出来了。
她有些窘迫的放下车帘,垂眸看着车厢地板,默不作声。
“饿了吗。”祁云峥道,“想不想吃些东西?现在回去,会馔堂已经没有什么可吃的。”
江眠月一愣,还不及开口回应,便听祁云峥吩咐车夫,“车夫,往去留斋。”
“是,祭酒大人。”
去留斋?
江眠月在京城还从未听说过这么个地方,有些好奇的看向祁云峥,果然,他仍旧在看着自己,目光中带着几分探究与深意。
她赶忙挪开目光,不敢再看他。
完了,凭他的心智,肯定是猜到了什么。
该如何跟他解释?便说是前世的记忆中有这么一段?不可能,那些记忆,别提是与祁云峥说起,就算是与崔应观提及,她都觉得十分困难。
江眠月头疼不已……这可怎么是好。
祁云峥看着她紧紧捏着自己的手指,便看出她在紧张,缓缓一笑。
敢做,不敢当了?
江眠月依旧撇着头不看他,心绪沉沉,脑子里一团糟。好在尹楚楚的事情顺利解决,令她心情不错,对祁云峥也有几分感激,不然她几乎无法在祁云峥的面前待下去。
去留斋是一处酒楼,位置却并不显眼,酒楼门口牌匾上写着,“进退随意,去留随心。”
江眠月倒觉得此处有些意思,也不知这酒楼里究竟是什么样。
她下意识的摸了摸腰间,却发觉自己此次出来并未带荷包,顿时愣神,有些窘迫的看向祁云峥,“祭酒大人,学生未带银子出门。”
祁云峥脚步一顿,神情略有些复杂的看着她。
江眠月舔了舔唇,低下头。
“江监生,在你眼中我便如此一毛不拔?”祁云峥手掌极轻地抚了抚她的脑袋,“一顿饭我还是请得起。”
江眠月耳根一红,下意识的抱住了脑袋,手指触碰到方才他拂过的位置,几乎有一种那个地方在微微发烫的错觉。
今日的祁云峥与平日里有些微妙的区别,仿佛更放松些,又像是心情更好些,不像他在国子监时,身上仿佛禁锢着无形的枷锁,让他看起来稳如青松,一丝不苟。
这样的祭酒大人,仿佛肆意一些,却总是令她心思纷乱,感觉比平日里还要难以应付。
酒楼并不大,店小二也并不过分热情,只淡笑着迎客,将祁云峥与江眠月引至二楼厢房。
去留斋,顾客去留随意,如今看倒是真的鲜少有人来,江眠月有些怀疑这酒楼是靠什么营生,门可罗雀,如何挣钱?
“客官,老样子?”店小二问。
“嗯。”祁云峥颔首。
江眠月不好多问,乖乖在距离他最远的位置上坐好。
店小二走后,祁云峥掀起眼皮,淡淡看了她一眼,见她躲得那般远,就像他是洪水猛兽似的,也并不说什么,只用手指尖轻轻敲击着桌面,发出轻微的“笃笃”声。
江眠月听闻此声,心中一下紧似一下,有些预感,他要开口发问。
片刻后,却听他说。
“你认为,金为何物。”
来了。
江眠月心中一咯噔,手指掐着手指,声音干涩开口道,“不腐,不朽,不变之物,金乃是财,财物傍身,人人羡之。”
“还有呢?”祁云峥问。
“还有……”江眠月愣了愣,还有什么?
“你见过吞金而死的人吗?”祁云峥问。
江眠月一愣,有些惊愕的看着他。
“我见过。”祁云峥面容平静,喉结却缓缓一动,似乎只要开口谈及此事,便有些不适之感,“金是财,人人都想要。”
江眠月静静听着他的声音,心中有些不安。
他为何……要与自己说这个。
“这世上之人,各色都有。”祁云峥声音艰涩,“吞金死去之人,若无人相护,遇见贪婪之徒,会生何事?”
江眠月想到一个可能,心中一咯噔。
她几乎不敢想那样的场面,会是多么的血腥残忍。
祁云峥不会是……见过那样的场面,才会厌恶金子?
江眠月想到那个可能性,心中微微一刺。
可是,他为何……要告诉自己。
“考到文章中,你提及厌金之人。”祁云峥看着她的眼睛,淡笑一声,“当时便想问你,这世间还有与我相似之人,倒是有趣。”
“那人是谁?”他声音温和,开口问道。
作者有话说:
江眠月:鸿门宴。
今天依旧单更,明天回去了,会尽量多更点!
第一百章
那人是谁?
江眠月听到这个突如其来的问题, 脑子嗡的一声,思绪霎时间变得一片空白。
那人是谁?那可不就是眼前人,祭酒大人您本人……江眠月心道。
可这如何说?她不敢说,也不可能说。
江眠月呆若木鸡, 万万没想到祁云峥会道自己提出这样的问题, 顿时呼吸急促, 眼眸心虚的往旁边一撇,口中缓缓道, “那人是……”
祁云峥意味深长的看着她, 眸中带着笑意,像是在静静等着她的答案。
在他的目光注视之下, 江眠月说到“那人是”三个字, 便卡住了, 后头完全不知道该如何说起。
那人是……
那人是谁?
江眠月在脑中搜寻,史书上是否有这样的事例, 想来想去却无奈的发现,除了他祁云峥之外, 根本就没有这样的人。
毕竟,这世上除了他, 谁会厌恶金子?
好在这会儿,店小二敲了敲门, 江眠月立刻站起身手忙脚乱去开门, 转移祁云峥的注意力。
不管怎么样,能拖延一会儿是一会儿。
祁云峥看着她悄悄地缓了口气,一脸劫难当前恨不得跑路的模样, 不由得垂眸隐藏着笑意。
有这么难回答么?
店小二先端上一盘开胃小菜, 笑着说后续的菜还要等会儿, 祁云峥缓缓点头,店小二识相的快步离开,顺便帮他们反手关上了门。
江眠月重新坐会椅子上,呆呆的看了一会儿那小菜,脑子一热,道,“祭酒大人,您尝尝这个。”
她主动上前,帮他夹了一筷子小菜,放在碗碟之中,摆在他的面前。
“便坐在此处吧。”祁云峥声音浅淡。
江眠月刚想回去那偏远的位置,听到祁云峥这样说,脚步一滞,却没有其他理由拒绝。
“……是。”
她顿时觉得自己是给自己挖了个坑,还眼睛眨也不眨的跳了进去。
祁云峥看着江眠月在身旁坐下,略显拘谨,也并不开口,目光闲散,仿佛刚刚那个问题便被她一略而过,不用再回答。
他也不催促,提起一旁的紫砂壶,给她倒了杯茶。
“这里的云顶茶还不错,尝尝。”
“多谢祭酒大人。”江眠月赶紧谢道,然后笑着说,“祭酒大人对茶也有兴趣?”
“一般。”祁云峥淡笑一声,“并不深究,适口便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