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烬欢——by衔香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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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上京?裴时序在上京并无亲朋,江晚吟略一沉思,猜测这应当是顾氏同长姐派过去追查尸骨的人。
  目前尚未到撕破脸的时候,江晚吟心生警惕, 便打算回信让舅父勿要告知这些人,帮忙遮掩一番。
  幸而裴时序是舅父的养子, 随舅父改了名姓,青州当地只知他是林家三郎,并不知道他原本的名姓,是以江晚吟倒不大担心。
  说完裴时序的事情,舅父又在信里问她顾氏同江华容待她可好,在公府过的如何,细到连她夏末秋初手心会褪皮都问到了,江晚吟眼眶一酸,顿觉无颜面对舅父。
  舅父现在还只当她是来上京散心,若是知道她来上京的真正缘由,恐怕会气得大病一场。
  她不能让舅父知道,舅父冒着得罪伯府的风险把她接回家护了她这么多年,如今他垂垂老矣,也该轮到她来护着他了。
  江晚吟缓缓合了信,提起笔若无其事地给舅父写了回信。
  信上,她一句也没提裴时序的死因,更不敢提长姐对她的磋磨,只叮嘱舅父让他切记不能外泄裴时序的事情,又将上京的繁华和各处的名胜用轻快的笔调叙说了一番。
  连护国寺供海灯的铜盏比他们青州多用几斤香油她都编的惟妙惟肖。即便她根本没机会出府,长姐也鲜少让她在人前露面。
  写完了信,江晚吟缓缓拭去掌心的墨迹,小心地用火漆封了信函,叫晴翠收起来明日去驿站投递过去。
  晴翠走后,江晚吟对着昏黄的烛火又坐了许久,才叫水沐浴,一个人洗去所有的痕迹。
  她也是好人家的女儿,是熟读四书五经,牢记温良恭俭让养大的,并不是当真以这种见不得光的事为荣。
  她只是没有更好的办法罢了。
  从前,裴时序一贯洁身自好,与人无争,便是情深至极时都舍不得吻她一下,江晚吟不敢想他被下了药时的绝望,更不敢想他被生生推落万丈悬崖粉身碎骨的痛苦。
  除了他,她自己亦是日夜煎熬,连舅舅都愁白了发。
  与他们的痛苦相比,仅在晚上用长姐的身份来报复她怎么够?
  完全不够,江晚吟知道,她晚上做的纵然再过分也只能气气长姐,并无实质用处。
  她要的是长姐痛彻心扉,要顾氏毫无反击之力。
  所以,江晚吟不但要以长姐的身份在晚上让她痛苦,还要以自己的身份正大光明同陆缙亲近,要她也尝尝夫君被人生生抢走,心头被挖空的滋味。
  如此一来,即便事发,她也可以保住舅舅不受顾氏的威胁和公府的牵连。
  只是,若是旁人也便罢了,她要面对的是陆缙,一个连妾室都不愿纳,比她年纪长上许多,心智也极为成熟稳重的人,要讨好他,谈何容易?
  江晚吟一想起陆缙冷淡的眉眼,削薄的唇,面前仿佛竖起了一座悬崖峭壁,让她无处着手,望而生畏。
  正犹豫的时候,江晚吟一起身,擦了擦身上的水迹突然意识到,不管她晚上扮的是谁,总归陆缙晚上是不讨厌她的,甚至算的上喜欢。
  她突然又想起他那日醉酒时的呓语。
  他会不会,对白日的她也生了一丝情意?
  不管有没有,以陆缙这样的正人君子,又比她年长许多,把她当妹妹似的,即便看穿了她的心思,大约也只会旁敲侧击。
  江晚吟拿着帕子擦了擦身上的水,眼睫微微垂着,心想着无论结果如何,她总要试一试。
 
  次日
  在长姐傍晚出门赴宴后,江晚吟便拿了棋谱站在陆缙回前院的必经之路上候着。
  果不其然,天刚一擦黑,她便等来了下值回来的陆缙,状似偶遇似的上前问好:“姐夫。”
  “怎么在这?”陆缙没料到会在这里撞见江晚吟。
  “我本想来找长姐对弈,不巧,长姐出了门,便打算回水云间去。”江晚吟解释道。
  陆缙心思敏锐,一眼望过去,便知妻妹在说谎。
  夏夜微凉,这时候已经开始有露水,她发丝上沾着些许水汽,一看便知在这里等了不少时辰了。
  捏着帕子的手指也无意识地微微向内抠着,这是她的小习惯。
  她晚上骗他时,一紧张,便会这样抠着他的衣领。
  这小狐狸,看来是专门守在这里候着他的。
  从前他觉得她像猫,格外胆小,平时可以随便摸随便抚,唯独不肯袒露肚皮,总是睁着滴溜溜的眼睛,警惕的蜷缩在角落里。
  昨晚过后,他又觉得不对,比起猫来,她更像狐狸,千方百计狡猾的引他上钩,到嘴之后,便软绵绵地磨蹭,塌着腰趴在他胸口不肯多使一分力气。
  若不是他今早看到了江华容咬破的唇角和脖子的掐痕,恐怕还不知妻妹昨晚为何如此热情地仰着头索吻。
  原来,这是把他当刀用呢?
  今日这么早,她又想耍什么花样?
  陆缙不动声色:“你长姐不在,时候还早,不如我陪你手谈一局?”
  “可是、可是会不会太麻烦您?”
  江晚吟似是受宠若惊,话虽婉拒,眼底却亮如星子。
  “不麻烦,小事而已。”陆缙道。
  “可我下的不好,上回您也知道了,您莫要嫌我笨。”江晚吟细声道。
  陆缙却想,她可不笨,她但凡愿意把花在他身上的挪一点心思到棋艺上,只怕不久便该是小有名气的女先生了。
  “无妨,茶余饭后的自娱而已,不必紧张。”陆缙不疾不徐地,回了披香院,指了处靠窗的罗汉榻,“就在此处吧。”
  这榻在外间,又临着窗,格外通透,往来皆是女使,是寻常会客的地方,便是他们的身份在一起手谈也不会惹人误会。
  江晚吟自然也看出了陆缙的周全,她无声地叹了口气,看来那晚的呓语多半是醉话,陆缙对她这个妻妹的心思简直再磊落不过。
  女使正在准备茶果,摆放案几,趁着尚未开始,江晚吟掏出了袖中的棋谱,凑过去问陆缙:“姐夫,我落了家塾的课,有个地方看不懂,您能帮我解解惑吗?”
  “拿过来。”陆缙道。
  “这肩冲是何意?”江晚吟指了指棋谱上的圈,面露困惑。
  “这是说,在对手棋子的斜上方尖形之处下一子。”陆缙道。
  江晚吟嗯了一声,又往下,指了指:“那倒扑呢?”
  “倒扑是将棋子放在对手的虎口里,去反吃更多的棋子。”
  江晚吟点头,又一连问了好几个,豁然开朗:“原来如此,姐夫学识渊博,便是连棋艺都如此精通,我若是遇到不懂的,能请您赐教吗?”
  陆缙按着棋谱的指腹一压,忽然意识到到原来她是存了长远的心思,倒是把他给绕进去了。
  “好。”陆缙简略地道。
  “谢过姐夫。”江晚吟粲然一笑,冲他笑的甜丝丝的。
  她知道自己生的好,笑起来尤其明亮,哥哥从前便最喜欢她笑。
  陆缙也明知她是存心,早有防备,却还是不妨被闪了一下。
  他脸上没什么情绪,眼一垂,却端起了茶杯。
  江晚吟问完,缓缓坐回去,手心也微微出了汗。
  她虽然有贼心,但过去这些年被保护的太好,纵然有心却无胆,更不知该怎么做,便只能拙劣的凭本能行事。
  她也抿了口茶,捧着杯子觑了一眼对面,只见陆缙从容地饮着茶,杯子一放,唇上连水色都没沾,实在得体到无可指摘,不见任何多余的反应。
  江晚吟略有些沮丧,很快,她瞄了一眼陆缙空了的茶杯,又殷勤地上前提了壶:“我帮您再倒一杯。”
  沏好了茶,她捧着杯子递过去,陆缙也随手一接。
  只是他手太大,双手相接的时候不小心碰到了江晚吟指尖,江晚吟指尖一烫,下意识撤了手。
  手一收,江晚吟万分懊恼。
  她是在勾引人,如此指尖相碰绝佳的机会,她应该多碰一下的。
  竟然如此便收了手,实在是浪费。
  江晚吟用力掐了下自己的指尖,肠子都要悔青了。
  都怪她从前养的太好,守礼刻进了骨头里,这一时半会儿的还真改不过来。
  陆缙亦是觉着好笑,他从未见过有人连勾引都如此生涩的。
  陆缙只当没发现,淡声道:“不早了,开始吧。”
  “好。”江晚吟答应了一声,又心想,以陆缙这种身份,美色对他来说已经是司空见惯了,恐怕起不了什么波澜。
  长姐生的也美,只是除了美一无是处,白日里她便很少见到陆缙来,便是他们走在一起,话也格外的少。
  江晚吟猜测陆缙相较于貌,恐怕更喜欢有才气的,便暂且按捺住了浮动的心思,打起十二分精神来打算好好与他手谈几局,也好表现一下自己胸中有丘壑,并不是绣花枕头。
  她眉间一凛,陆缙看出了她的心思,也不再故意引她,专心致志地同她下起棋来。
  不过落子时却想,妻妹猜的并不对。
  或者年纪尚小,根本不懂得情爱。
  陆缙既不只喜貌,也不只喜才。
  食色性也,他正值壮年,妻妹的确十分合他的心意,他并不否认,这本是天性,畜生也如此,没什么好回避的。
  但容色总会衰老,他也不会一直如这个年纪一般,自然也没有非她不可。
  至于才气,他的确赏识才女,但这也不意味着他非要娶女学究回来,否则圣人之道岂不是更精深,他守着四书五经便好,又何必娶妻?
  是才,还是貌,其实都不太紧要。他见惯了形形色色的女子,有才有貌,有才无貌,无才有貌的,但也只是见过而已,很快便抛之脑后,没什么印象,也提不起兴趣。
  唯独在面对妻妹时,却觉得说不出的有趣。
  无论她一开始被蒙在鼓里,无心的引诱他,还是他发现之后,看她被蒙在鼓里,亦或是现在,看她亮出了一点尖细的獠牙,蠢蠢欲动却只敢暗戳戳地张牙舞爪……她的一举一动都十分牵引他的心绪,故而,才纵着她对江氏出手。
  同她在一起,时间总是过的格外的快。
  春宵苦短是自然,但怪的是今日,明明在手谈,不知不觉,天色黑的亦是格外的快。
  等江晚吟惊讶的叫了一声时,陆缙方回神。
  “我、我赢了?”江晚吟连输十几回,这局突然赢了,她眨了眨眼,抬起头看看他,又看看自己,尚不敢相信。
  陆缙一定睛,才发现棋局果然定了,她用他教过的肩冲小胜了他一局。
  须臾,他压了下眼皮,道:“对,你赢了。”
  “可这才刚开局,我怎么会……”江晚吟赢得莫名其妙,生怕拂了他的面子,小心翼翼地找补道,“我看这一定是瞎猫碰上死耗子,无意破了您设的局。”
  陆缙的确设了局,不曾想被她乱拳打死老师傅。
  大约是天意。
  “赢便是赢,输便是输,至于过程……”陆缙搁了棋子,轻轻一笑,“那不重要。”
  江晚吟混混沌沌地嗯了一声,仍有些难以置信,她是怎么赢的?她不过是随便走了一步,连自己都忘了是怎么走的了。
  江晚吟正欲回观,陆缙却起了身:“时候不早了,今日到此为止,我送你回去,下回再接着来。”
  江晚吟瞥了眼天色,发觉时候的确是不早了,长姐也该回来了。
  她的确是想当面报复长姐,但此时火候未到,于是江晚吟低低答应了一声,随陆缙一起回去。
  古来男子皆十分在意脸面,今日被她一个小小的妻妹赢了,他恐是会不高兴吧?
  明明是在刻意讨好他,她怎么能赢陆缙呢?
  江晚吟诚惶诚恐,回去的路上想解释,又觉得太过刻意,不禁懊恼自己实在太没经验,连输都输不好。
  陆缙倒是没什么表情。
  江晚吟正要找补,然而正拐过回廊,却忽然听得草丛里传来令人耳热的声音。
  她脚步一顿,连忙往后退了半步,撞到了陆缙身上。
  “小心。”
  陆缙伸手扶着她手臂,一抬头,却看见一个男子的后背,那男子腰侧,还分跪着两条女子的腿。
  原来是对野鸳鸯。
  陆缙额角微跳,却无暇过问,只是想,以这小狐狸如今的心思,逮着了机会,少不得要借题发挥。
  果然,下一刻,怀里的人便缓缓转过了头来。
  江晚吟扯住他的袖子,仰着头轻声问道:“姐夫,他们在做什么呀?”
  又微微咬着唇:“……那小娘子为什么哭,是被欺负了吗?”
 
 
第39章 处置
  江晚吟微微仰着头, 双目澄澈,纯洁无辜,仿佛当真什么都不懂。
  若是陆缙不知真相, 定会被她骗到。

  纵然心底波涛汹涌,陆缙脸上依旧波澜不惊,只道:“你不必管。”
  说罢,下颌微抬,示意她:“耳朵捂上。”
  “好。”江晚吟答应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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