烬欢——by衔香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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忠勇伯也犹豫起来,刻意看向陆骥:“国公爷,这位是……”
陆骥此时两边为难,平阳正欲与他和离,这个时候,万万不能提认亲的事。
但如此一来,又对三郎不公平。
他试着看向长公主:“平阳,三郎和吟丫头本就定了婚,若不是被二郎媳妇所害,他们也不会沦落到今日这般田地,三郎既不介意,不如……”
“被江氏所害?”长公主打断。
经过陆缙的提醒之后,她如今什么情和爱都不想去管,也没有心力去管,没有情爱障目,她格外清醒,“刚刚当着我的面,这个人说起裴絮时面不改色,如此心境,如此胆识,他当真会被江氏所害,他当真只是来捐官的?我看,恐怕是偷鸡不成反蚀把米。你若是敢将他记在族谱上,我便向皇兄上奏让二郎提前袭爵。你若是不信,不妨试试皇兄是更看重他的亲外甥,还是你的私生子!”
陆骥当即便住了口,他握着杯子抿了口茶,搁下时,白色杯沿上沾了一丝血迹。
他如今的身子已经撑不了太久了。
便是强行将三郎认回来,也无法庇佑他。
倒不如让他做个富贵闲人。
陆骥用指腹悄然抹去杯沿的血迹,看向裴时序:“三郎,这些年是我对不住你,但我也不能伤了平阳和二郎。不进族谱,除此以外,你想要什么,我都尽量弥补你,你可愿意?”
经过这一晚,裴时序对陆骥的反应并不意外。
又觉得可笑。
果然,二十年前是这样。
二十年后还是一样。
他们永远都是被放弃的那一个。
裴时序心口冷极,唇角却扯出一丝笑:“是么,我什么都不要,只要阿吟,国公爷可应允?”
这一声落下,陆骥尚未开口。
不远处,却传来杯子重重一放的声音。
是陆缙。
沉默了一整晚,他一开口,声音冷的像经冬的冰。
“你想要就要?”
四目相对,目光相撞之处仿佛有寒冰蔓延开。
陆骥亦是察觉到了两个儿子之间的争锋。
他想调和,长公主却冷冷地按住他手腕:“裴絮的儿子是你的儿子,我的儿子不是你的儿子?”
陆骥只好又坐回去,目视着陆缙站起来,走到江晚吟面前。
江晚吟亦是没想到陆缙到了此刻还会为她站起。
她回望着那道高大的身影,心口莫名一震。
陆缙步履从容却稳重,迎着裴时序冷冽的目光,一步一步走到了江晚吟身后。
不同于裴时序只敢虚虚的攥住江晚吟指尖。
陆缙熟稔且自然的将手搭在江晚吟肩上,眼帘一掀,平静地直视裴时序。
“她已是我的人,你想带走,问过我了吗?”
江晚吟一僵,被握住的肩膀处传来令人发烫的热意。
紧接着,陆缙修长的手撩起了她垂在颈侧的青丝,熟练的帮她挂到耳后。
动作温柔,却不容她拒绝。
江晚吟心口一颤,突然想起来一件要命的事,连忙伸手去捂脖子。
但还是晚一步。
裴时序已经看到了。
他曾经连一根手指都舍不得碰的小姑娘,此刻,脖颈上烙着密密麻麻的吻痕,深红浅红层层相叠,一直,蔓延到了衣领深处。
这还只是颈上,冰山一角。
在他看不到的地方,必定更密,更多……
在他们原本的新婚夜,他最爱的人,和另一个男人,疯狂且肆意的亲密过。
这一切,还是他亲手造成的。
裴时序盯着江晚吟双手都盖不住的吻痕,双目瞬间赤红。
作者有话要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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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78章 抉择
不愧是武将出身, 不鸣则已,一出手,便直指要害。
鲜红的吻痕引入眼帘, 仿佛生生往裴时序双眼上插了一刀。
垂在身侧的手也瞬间攥紧。
他缓缓抬头,对面的陆缙却极其平静。
好似只是在好心的帮江晚吟整理被压到衣襟里的发丝。
江晚吟耳根红到了底。
她伸手去挡:“不用。”
陆缙却按住她手腕,不紧不慢地拨开:“你总是这样粗心。”
发丝又往耳后挂了挂,他冰凉的手擦过她的面颊,引起阵阵颤栗。
且身后还有长公主,国公爷,虽然她和陆缙的关系已经人尽皆知,但当面暴露出来, 江晚吟还是极为难堪。
她伸手想阻止, 再一低头, 看到被陆缙完全吞噬的影子, 忽然又意识到陆缙和她的身高差。
陆缙比她高上许多, 他站在她身后, 后面的人其实是看不到他做了什么的。
江晚吟微微回头, 只见长公主正揉着眉心, 什么也没觉察到,终于松一口气。
但今晚的陆缙,给她的感觉十分不对。
平静如海面, 底下却好似有暗流在涌动,仿佛虽是要掀起千层浪。
他必定还是气她的吧。
所以刻意当着哥哥的面这么对她。
江晚吟夹在两人之间,眼神不知该往哪里放。
经过片刻冷静,裴时序很快神色又恢复如常, 只是脸色仍是有些病态的白。
“无妨,过去都已过去, 错了便错了,一切该向前看,拨乱反正,回归正轨。陆世子,你说是不是?”
“是该向前看。”陆缙抬眼,“所以,你又何必拘泥于过去的正轨,将错就错,又有何不可?”
两人真正站在一起,陆缙比裴时序实则略高一点。
并不多。
但在近距离的对视中,陆缙微微垂眼,目光淡淡的压下来,增了一分压迫感。
裴时序这还是头一回正面对上这位传说中芝兰玉树的兄长,他微微眯了眼。
从前,他只以为陆缙如其他世家子一般,金玉其外,不料一上来他便给了他一个下马威,而后,每一个字都用他的话来反驳他。
倒是有点意思。
裴时序点着下颌。
江华容那个蠢货,便是他不做什么,他们应当也不长久。
他其实,原本是不想正面对上他的,冤有头,债有主,他要的是为母亲讨个公道,要陆骥痛彻心扉。
然陆骥最在意的就是长公主,在意国公府的面子,打蛇打七寸,不幸伤到了他们这对母子,也是难免。
如今,陆缙又要和他抢阿吟,那……他便不必手下留情了。
裴时序唇角微微勾起:“世子说笑了,阿吟年纪尚小,尚不懂事,此次也是被江氏威逼,如今一切既已真相大白,她自然不能再错下去。这些日子,她若是有冒犯之处,我代她道歉。”
“不懂事?”陆缙掀了掀眼帘,“你当真了解她?她早已及笄,已经是做母亲的年纪。再说,一个不懂事的人,能隐忍蛰伏三个月?你未免,太过小看她。”
一句话直指两个人。
江晚吟听出了陆缙最后一句话的讽意,微微揪着裙摆。
裴时序唇角的笑意也淡下去:“倘若可以,我倒希望她像从前一样无忧无虑,永远长不大。”
“天行有道,万物皆如此,人也一样,岂有停滞不前的道理?长一岁自有一岁的进益,百密终有一疏,任何都不能永远躲在旁人身后,她总要长大。”陆缙沉声。
裴时序微微笑:“世子言之有理。不过,说到底,这一切还是我的错,若不是我半年前识人不清,被人所害,搅乱了一切,阿吟也不必委屈至此。”
这话直指江华容,她身为陆缙的妻子,不守妇道,才导致这一切。
陆缙并不怒,反淡声道:“的确是识人不清,若是往前追究,一切早在二十年前便错了。”
这话又直指裴絮,若非裴絮,也不会酿成今日的局面。
裴时序被戳到了痛处,声音冷了三分:“那世子是不肯放手了?”
“事已至此,执迷于过去的,是你。”陆缙微抬下颌。
“我不过是拿回我的东西。”裴时序攥紧了江晚吟的手。
“拱手送人的,岂有讨要的道理?”陆缙搭在江晚吟肩上的手也加重了三分力。
“送?”裴时序笑,“阿吟,今日本该是我们的婚期,你不是说过想去南疆,等成婚后,我们便离开这里,到一个没有旁人认识的地方。”
“你要跟他走吗?”
陆缙只淡淡一句。
话题骤然转到江晚吟身上。
江晚吟一怔。
哥哥此刻不介意,但往后呢?何况,哥哥虽不是故意,但这三月她为他付出了所有,最后,却得知一切都是阴差阳错,那她算什么?她心知不该怪他,但心里却好似有了道无形的坎。
还有陆缙,她如此骗他,他如今是真的不怪她,愿意像从前一样,还是为了一时之气,拿她与哥哥相争?
他们好似都在乎她。
却又都将她架在火上烤。
江晚吟抿着唇,看着地上交错在一起的影子,耳边一阵嗡鸣。
两个人一言一语,攥着江晚吟的手却越来越紧。
江晚吟微微出了汗。
身旁的人还是问。
阿吟,你想跟谁走?
跟谁呢……
一个是自小青梅竹马的哥哥。
一个是阴差阳错亲密了三个月的姐夫。
他们都待她极好,她谁都不想伤。
可他们又偏偏立场对立。
江晚吟顶着两人的注视,想张口,眼前却猛地一黑。
“阿吟!”
裴时序赶紧伸手去扶江晚吟的肩。
陆缙却快他一步,一把直接揽住了江晚吟的腰。
“松手。”陆缙眉眼极冷。
救人要紧,裴时序看他一眼,到底还是缓缓松了开。
紧接着,陆缙立即将人抱了起来。
“快传大夫!”长公主也站了起来。
幸好寿春堂本就有大夫,胡大夫闻言立即赶了过来。
江晚吟这几日因在服净空的药,本就在低烧,加之今日横生波折,又陷入两个人的纠纷中,难免有些不适。
胡大夫诊脉过后也只说她是体虚,需要休息,不可受刺激。
既如此,今日只能作罢。
陆骥看着两个儿子,折中道:“婚姻大事,当由父母之命媒妁之言,我看此事还需从长计议。”
长公主心绪亦是复杂。
吟丫头的确是被逼,可此事她也有私心,且她的未婚夫还是裴絮的儿子。
更别提她的出身,只是一个庶女。
经过了江华容,长公主其实并不愿再低娶。
但吟丫头之前也因救了陆宛伤了身,本心还是好的。
纠结之下,她也不知该不该要这个儿媳。
长公主难得同陆骥说了一样的话:“今日实在不早了,吟丫头不是还病着?我看今日还是让她先留在水云间休息吧。”
忠勇伯本是想将江晚吟带回去,但江晚吟如今身子不好,他便听了长公主的意思,将人留在了府里,独自回去。
今晚的一切毕竟是因为裴时序而起,如今国公府一团乱,他自然也不合适留下来,陆骥便仍是让人安排他暂时住在当年的院子里,又面带愧色,添了一众仆妇和守卫。
裴时序目的已达成大半,如今,他想要的只有江晚吟。
且他还需与红莲教的人联系,本来也没打算住在府里。
于是他答应下来,连仆妇也没要,只淡淡地道:“不必了。”
陆骥闻言愈发愧疚。
裴时序却只扯了下唇角。
等所有人散尽,已经是深夜。
陆骥见平阳刚刚同他说了一样的话,以为她是回心转意了。
然回了立雪堂时,嬷嬷却很客气的说长公主已经歇下了,陆骥又生生停了步。
从前,他每每同平阳吵架时,她便会这样赶他去偏房。
但这回,陆骥看着那黑漆漆的屋子,却明白,这回恐怕不止是简单的吵架了。
只要二郎的事了,她恐怕,是当真要同他和离。
这一晚,陆骥难眠。
一墙之隔,长公主亦是睁眼到天明。
水云间
江晚吟昏过去后,便被陆缙送到了水云间休息。
然送完人后,陆缙却没走,只是站在窗边,不知在想什么。
如今他们的关系已然暴露,晴翠也不敢拦,只当做没看见。
只是端着水来来去去的时候,偶尔看见窗边的陆缙,她眼神赶紧低下去,莫名觉得这位世子气息有些冷。
天本就不早了,陆缙这一站,便到了平明。
这一晚,江晚吟睡的亦是不安稳。
昏昏沉沉的一觉,江晚吟再睁眼时,忽然不知今夕何夕,只见窗边有道黑影。
身影沉沉的。
江晚吟揉了揉眉心,迟疑地看过去:“你……”
“是我。”片刻后,陆缙缓缓转头,“看见是我,你很失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