落日淌火——by六盲星

　　一句话把赵柯拉回了地狱。
　　他面色一僵，转身蹭蹭蹭地往楼上跑去。
　　高一四班，今日是英语早自习。
　　零零散散的早读声中，依稀有两个偷懒的男声窃窃私语。
　　“我们班今天有新转学生，昨儿在办公室听到老班说的，是个女生。”
　　“女生！长什么样？！”
　　“不知道啊，我又没见到，不过偷看了下老班桌子上的表格，叫……方南栀，写给你看啊。就这个。”
　　“方南栀……名字好好听。”前排另一个男生回头，“不会是大美女吧！”
　　周边男生都被这话吸引了，这个时期的少年，对女生的好奇心处于顶峰，一点女孩子的蛛丝马迹都值得他们翻来覆去地聊。
　　美女自然更是。
　　一下子，男生们都期待了起来，边上听到这些的女生看热闹似得笑了笑，又无语道：“就知道美女美女，你们怎么知道一定是美女。”
　　“这名ʟᴇxɪ字，错不了！”
　　然而高度的期待在早自习结束后，看到班主任领进来的女孩时跌到了谷底。
　　女孩穿着校服，短发，厚刘海，戴眼镜，是黑框的，衬得她的皮肤很白。可是，有些胖……脸肉嘟嘟的，校服显然也不可能是小号。
　　长得再好看，胖子可不行。
　　再说在眼镜和厚刘海的双重buff下，方南栀的五官根本不清晰，在旁人看来，就是普通得不能再普通的一个女孩子。
　　一时间，所有男生的兴趣都消散了。
　　简单介绍过后，班主任给方南栀安排了位置，第四排倒数第三桌，她往自己位置走的时候，隐约听到附近不知道谁很小声地说了句：这名和人不符吧。
　　说话那人被旁人拍了下，像是在制止。但仔细看，他们脸上是一样的表情，玩味十足。
　　方南栀微微一顿，但没过多反应，在位置上坐了下来。

　　她习惯了。
　　习惯了某部分男生的恶意。
　　而她的同桌是个女生，从她进来开始就一直趴着，书也没打开，似乎到了教室后一直在睡觉。
　　因为她坐下时发出了一点声音，同桌的头从臂弯里抬起来，往她身上看了眼。
　　方南栀也看了过去，一看之下有些诧异。
　　她的同桌竟然是她认识的人，隔壁那对龙凤胎中的姐姐，许亭优。
　　许亭优看到她却没有一点惊讶，大概早知道她边上的空位要被这个新同学坐了。
　　“你……”
　　“困死了……别吵我睡觉。”许亭优睡眼朦胧，但话却强硬。漂亮的眉眼跟她哥哥一样，总带点不耐烦的意味。
　　方南栀瞬间就消了音，对“第一天上学要跟同桌搞好关系”没了期待。
　　算了……也不一定要跟别人搞好关系。
　　反正没有朋友对她而言是常态。
 
 
第一节 下课后，前桌的女生转过头来问她从哪转来的。
　　方南栀说了名字，对方一脸迷茫不知道那是哪个犄角旮旯。
　　而后又在她的寡言中失去兴趣，转回去了。
　　于是班级来了个新同学并没有引起任何风浪，只有班长过来负了下自己的责任，带她简单走了一圈校园，介绍了下学校各个地方在哪。
　　除此之外，再没有其他人过来跟她说话了。
　　一天下来平平静静也普普通通，唯一让方南栀觉得有些兴奋的是，班长带她逛学校的时候让她知道了一个她很有兴趣的地方。
　　是学校艺术楼的几个画室，班长说学校有一些美术特长生，那边的画室是给他们用的，当然，平常学生只要是画画，也可以进。
　　方南栀不是美术特长生，可是她很喜欢画画，还在小镇的时候，她就在学习的间隙自己自学画了很多图。
　　对她而言，画画的时候是放松，也是治愈。
　　原本以为，第一天上学就这么平静到底了，没想到却在晚自习结束时被打破。
　　最后一节课铃响的时候方南栀并没有把今天的作业写完，她发现郡华进度比她之前的学校快，这些内容她没学过，写得艰难。于是她打算带回家，看看书，再把作业给补掉。
　　她收拾作业的时候许亭优已经跑了，这个晚自习她有一半的时间在看小说，方才走的时候也没走带一本书，作业估计没有写完。
　　不过这也不关她的事，方南栀收拾好东西理，准备回家。
　　就在这时，教室里突然一阵骚动，正在收拾东西的同学们突然齐刷刷地往教室后门看去。
　　方南栀不明所以，也跟着往回看了眼，随即愣了愣。
　　后门那里站了一个男生，很高，教室的白炽灯洒在那人身上，带着一种独有的光芒，好像某部校园漫画的开场，主人公突然划破了次元壁，一脚踩在了现场人的心上。
　　“我靠，李屹舟怎么来了？！”
　　“来找许亭优的吧。”
　　“找她干嘛，从来没见他来找过许亭优啊，而且她刚已经走了。”
　　“那不然咱班还有谁认识他。”
　　“也是。啊快帮我看一下，我发型还行吗？”
　　“……”
　　李屹舟在郡华是响当当的人物，从高一至高三，就没有不认识他的。
　　优越的家庭背景和出众的外形自不必说，他的成绩一直是拔尖的存在。
　　考试名次榜单他很少从前三掉出来，还有竞赛榜，很多学弟学妹都说他是竞赛魔王，拿奖拿到手软，明年顶级大学的保送名额毫无疑问就是他的了。
　　但因为高三和高一并不在同一幢楼，高一的学生从来没有在这里看到过他出现。
　　今天这是怎么了……
　　正这么想着呢，发现李屹舟的眼神在教室里看了一圈后，锁定了一个人。
　　“回去了，走吗。”他突然开了口，对着那个人。
　　众人的视线齐刷刷地都往他看的方向——方南栀所在地看。
　　“……”
　　“…………”
　　方南栀收拾东西的动作一滞，在目光聚集中，面色开始不受控地发红。
　　教室里所有人都在看着她，或疑惑或吃惊，好像要把她看出一个窟窿。
　　他也在看着她，以此她确定了他是在跟她说话。
　　可是为什么？
　　方南栀不明所以，不知道为什么他出现在这，还问她要不要回去。
　　是黄阿姨的缘故吗？那再怎么样也是许源赫来……
　　但这会她也思考不了太多了，因为他就这么站在那看着她，导致她只想脱离此刻的境地。
　　于是方南栀快速地把书塞进了书包，站起来往教室后门走，但在离门口几步的地方又硬邦邦地停了下来，不敢多靠近他。
　　好在，李屹舟也没有多说什么，见她跟上了便转身往走廊那边去了。
　　下课时间人流都在往楼下涌，高一四班在四楼，李屹舟往楼梯下走的时候，侧目的人齐刷刷的，跟方才在教室里的时候一样。
　　方南栀意识到了，走慢了些，拉开了距离。
　　“源赫应该在校门口等着了。”
　　方南栀垂着脑袋看路，刚走到一楼，冷不丁听到那个声音，她瞬间停了下来，抬眸看过去。
　　李屹舟清了清嗓子，似乎对当下的情况也不知道怎么解释，道：“他……有点事，让我过来接你一下。晚上天黑，黄阿姨不放心，打电话嘱咐他一定带你一起回去。”
　　方南栀呐呐地看着他，但她知道在他的视线中她撑不了多久，很快又转开了目光。
　　“这样……谢谢，不过我应该认得路了，可以自己走。”
　　面前的男生闻言笑了下，很短暂，像初秋夜间的一股风，清清爽爽，让人格外舒心。
　　“再带你熟悉一次吧，现在是晚上，黄阿姨怕你万一迷路了，不安全。”
　　“我挺安全的……”方南栀下意识低喃。
　　她想，她又不好看，没什么可不安全的。
　　但眼前的男生看起来根本没有想到她想的那一层，只是眉梢微微一挑，说：“别盲目自信，遇到坏人就知道哭了。”
　　“……”
　　“走吧，跟我们一起回去。”
　　他转身往前继续走去了，方南栀却愣了好几秒。
　　一时间也不知道自己在想些什么，只是觉得，他好像跟别人不一样。
　　周边的人来来往往，有些吵闹。
　　方南栀还是跟了上去。
　　她和李屹舟拉着一段不长不短的距离，学校的路灯下，他的影子往后倾倒，她垂眸看着，亦步亦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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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四章 
　　许源赫确实在校门口站着，侧着头跟旁边的人说话，看到李屹舟出来，又看了眼他身后。
　　看到方南栀后，觉得今晚黄女士交代的任务算完成了，于是跟旁边的人道别，走上前大大咧咧勾住李屹舟的肩，一起走了。
　　方南栀在他们身后大概两、三米的地方，这个距离她可以听到他们说话。
　　他们这会在聊今天某场篮球赛，许源赫有些懊恼某个时间点某个球没进。李屹舟单身插着兜，闲闲往前走，给他分析那个球没进的原因。
　　方南栀听不太懂这些篮球的事，只是安静地跟着他们，在李屹舟说话的时候，偶尔抬眸。
　　离开学校范围后周边学生的身影就少了，他们拐了个弯，走进了一条行人道。
　　约莫十多分钟，枫兰云邸就已经在眼前了。
　　待三人都走进小区，方南栀才确定李屹舟也住在这里。只是这片区域很大，他的家和她的家应该隔着挺远的距离。
　　分叉路口后李屹舟便和他们分开走了，许源赫也没看方南栀一眼，反正人已经带回来了，总不至于还需要送人到门口，他没那闲工夫。
　　方南栀自然也没这么想，自己回了家。
　　赵利云今晚正在家里等她，见她回来便拉着问今天一天上课感觉怎么样，听不听得懂，还说许亭优和她是同班，有什么不懂的可以请教请教人家。
　　方南栀只是短暂沉默几秒便应了下来，说自己会好好跟上郡华的节奏。
　　赵利云挺欣慰，又问她今天一天开不开心。
　　不知道为什么，说到开心，方南ʟᴇxɪ栀脑子里只出现了不久前，在她前面走着，说“一起回去”的那个背影。
　　清瘦又挺拔，很高。
　　应该比她高整整一个头了吧，她想。
　　“怎么不说话呀，不高兴吗？不适应？”赵利云问道。
　　方南栀忙摇头：“没有没有，挺好的，没有不高兴，我就是想着……我有点跟不上，作业都没写完。”
　　她并不想让赵利云操心她学校的事，再说她也确实没什么事。
　　“你刚来，一时跟不上也正常，不要太着急了。”
　　“嗯，我知道的。”
　　回房间后，方南栀又看了很久的书，总算明白了一些后，把作业补完了。
　　第二天一早出门，她自己去往学校，这条路不远，走一遍绝对能记下来。
　　出门的时候，正好遇到了隔壁露台上正在做伸展的黄阿姨，她喊着她等一等，说许源赫他们在吃早餐，等会带她一起去学校。
　　方南栀婉拒了，胡诌了一个自己要早点去写作业的借口。
　　她不敢让他们三人中任何一个人“带”她去学校，太招人烦了。
　　只是走出小区门口的时候，方南栀还是下意识往第一颗梧桐树下看了眼。
　　今天那里没有人站着，他应该还没从家里出来吧。
　　方南栀走了几步，意识到自己在想这个事的时候，轻皱了下眉头。
　　她想这个做什么……他在不在，又关她什么事。
　　——
　　第一天入学是平平静静普普通通，第二天却有了不一样。
　　方南栀突然发现，同学们对她热情了。
　　进教室门的时候，有个女生跟她打了个招呼，她愣了两秒，才呆呆地回应了人家。
　　早自习还没开始，招呼完后方南栀坐在了自己的位置上，刚拿出书，又有另一个女生坐到了她前面的位置。
　　“嗨，你好呀，我是我们班的文艺委员，我叫章岚岚。”女生开朗地跟她自我介绍。
　　女生扎着个高马尾，饱满的额头露出来，周边有些小碎发，虽然没有许亭优漂亮，但绝对也是个清秀的小美女。
　　昨天被忽视了一整天的方南栀徒然有些紧张，“呃……你好。”
　　“你刚来对学校都不怎么熟吧，我带你呗。唔，要是想去小卖部买零食，喊我一起啊。”
　　对方很热情，方南栀紧张感缓缓消散，转而是切实的开心，她腼腆地笑了笑，说：“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