慕林——byLoeva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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万隆想了想:“若真没什么可愁的,谢三姑娘为什么又要特特提起这件事呢?莫不是里头还有什么别的缘故?”
王姨娘听得脸色微变:“不会吧?能有什么缘故?”她迅速有了个不大好的推断,“难不成这位谢三姑娘……她的生辰八字不大好,不吉利?我听说她在家里不是很受宠,可看谢太太不象是会苛待庶子庶女的模样,又怎会独独对她不好呢?难不成是她的命不大好?!”
她担忧地抓住儿子的手:“隆哥儿,这事儿不可轻忽!我们也得想法子弄清楚才行!虽说这门婚事对你极有利,可万一这姑娘有什么不好的地方,将来嫁进来了,会带累你,那勉强做亲也没意思了。你如今反正已经有了燕王府那边的好差事,不一定非得巴着谢大人家的。凭你的才干,只要王爷肯用你,你还怕将来娶不到好人家的女子为妻么?!”
万隆知道生母是在担心自己,但事情没这么简单。若错过了谢家的三姑娘,就凭他的出身,只怕这辈子再难娶到家世更好的姑娘了!他在燕王府能不能出头,原也不能全靠自生的才干。更何况,燕王麾下文武并重,并不偏着哪一方,可他既无功名,做不了文臣,也无身手,干不了武职,还能靠着什么才干出头呢?!
他便安抚生母道:“姨娘放心,这事儿我心里有数。不管谢太太找的是什么人,我得先想法子找个有本事的人,帮着看一看我与谢三姑娘的八字。若结果是好的,那我自然没什么可操心的,等着太太的好消息就是了。若结果不好……好歹叫我事先有个准备,总能找到应对的法子……”
第954章 批文
万隆来北平的时间虽然不长,但因为被父亲嫡母约束着难以向外发展的缘故,他闲暇时经常行走于市井间,结交了不少三教九流的人脉。有些事,他不做就罢了,真的有心要做,其实并不是很费事。
他花了二两三钱银子,在一间稍微有点档次的酒楼里宴请了几个本地混子朋友,让对方吃好喝足,就很顺利地把相看八字的事请托出去了。那几个混子当中,有一人认了个道婆做干娘。那道婆据说很有些本事,常年在阜城门内大街一带的庶民圈子里做相面、卜卦之类的买卖,可以说是小有名气的,人人都说她算得准。又因为她行事还算正派,也没听说干过什么见不得人的事,更有嘴紧的好处,倒也有些富户或小官宦人家会上门光顾。万隆听说过她的名声,觉得她应该是靠得住的。
他自己的八字,自己清楚。谢映容的八字,则是找了秋月打听。她跟着万太太与文氏一道去问八字,当时男女双方庚帖上写的是什么时辰,她是能看见的。万隆把这两个八字写下来,注明男女,也不提具体的姓名家世,只对那几个混子说,是自家一个好朋友、好兄弟准备要结亲了,不知道女方的八字是否与自己相合,就想找人问一问。
这点小事,那道婆干娘一个月里也不知能干多少次,她的干儿子自然不以为意。几杯上等好酒落肚,他就打了包票,把写有八字的纸揣进怀里,也没过夜,当天晚上就去找干娘问了。
第二日午后,万隆趁着饭后有些许空闲时间,出燕王府来见到了这位朋友,又花了一两多银子给对方要了一桌丰盛的席面,便把批文拿到了手。
只是看着那位道婆写得歪歪扭扭的批文,他的脸色总有些古怪。
那个混子朋友一边吃喝,一边还跟他说笑:“万兄弟,你这位朋友找的媳妇,八字还挺奇怪的。我干娘说,光从八字上看,这姑娘可不是什么长命的人,虽然出身不错,享过富贵,但好象死得早,而且还是横死的,也不象是能好好过日子的人。不过呢,这八字后来看上去又隐隐有些变化,似乎没那么惨了,还能多享几年富贵,但这寿数嘛……就比较难说了。我干娘这辈子就没见过这么古怪的八字,还想叫我问你,是不是抄八字的时候,写错了哪里,才会弄出如此奇怪的结果?”
万隆干笑了一声,心里也是眉头紧皱。那道婆到底有没有真本事?给出的批文到底靠不靠谱?若是靠谱,谢三姑娘这样高官显宦之家出身的姑娘,谢大人既不缺才干又不缺靠山,又怎会让亲生闺女凄惨地短命横死呢?如果是谢家会出事,那他还真得谨慎一点对待这桩婚事才行。他是盼着能依靠这门婚事,摆脱父亲嫡母的束缚,出人头地的。倘若依附对方,只会被对方连累,那他又何必费这个劲儿?!
他咬了咬牙,又继续看后头的批文。
那混子又美美地灌了一口酒,继续絮叨道:“不过,这姑娘的八字虽然古怪,倒是挺利你那个兄弟的。我干娘说,这个男方的八字只能算是中平,早年还比较坎坷一些,但若是能娶到这个女子,那就从此一帆风顺,一飞冲天了!他俩若是结亲,对女方可能没什么好处,兴许那女的还会短命呢,但对男方却是极好的。我干娘的意思是,倘若这个男的对人家姑娘没什么坏心,将来也不会害人家什么的,那能结亲还是结亲的好。姑娘本身就不是什么长寿的命,能借得上力,当然不能错过这大好机会呀!”
万隆也看到后半部分的批文了,心里倒是放轻松了些。倘若那道婆确实有真本事,他与谢三姑娘成婚,对自身并无坏处,反而还能利益不少的话,那这门亲事就一定要做成!
如果谢三姑娘真是因为本身命不好,注定要早死的话,婚后他对她好一些就是了。即使她有什么不妥当的地方,只要不过分,他都能忍了。谢大人确实对他有知遇之恩,如今他又借了谢家女婿小王爷的力,才有望在燕王府崭露头角。谢家对他可以说是有大恩典的!哪怕是为了回报这份恩情,他也该对未来注定不会太长寿的妻子好一些。他是一心要为自己算计人家不假,但也不是那等忘恩负义的小人!
万隆心里拿定了主意,便决定一定要争取到这门婚事。可道婆看八字看出了对女方不利的结果,他没法确定谢太太找的人是否也会得出同样的结论。万一谢家疼女儿,不肯答应万家婚事了呢?他还是得想个法子去解决这个麻烦才是。
于是万隆露出一个亲切的微笑,对那混子道:“这回真是多谢兄弟帮忙了!你干娘真有本事呀!如今外头招摇撞骗的人也太多,还有许多空有虚名,实际上都是靠吹牛或巴结讨好贵人才打响名声的家伙,哪里象你干娘这样,有真本事却不爱张扬呢?这才是真正世外高人该有的作派呢!我兄弟这门婚事,我还有许多不大清楚的地方,不知能不能见你干娘一面,向她细细请教一番?兄弟放心,酬劳我是一文钱都不会少了你的!”
就在万隆绞尽脑汁要想办法解决与谢映容八字不合这个问题的同时,文氏在家里,也打听到了一位比较靠谱的先生。对方还不是寻常走街串巷的小角色,而是正经的举人,只是春闱多次失利,索性就放弃科考,安心在家做个富家翁了,近二十年还添了研究术数卜算的爱好,据闻也有真本事,但不大喜欢替外人卜卦,通常都是有熟人请托,还得送上厚礼,他才会出手的。北平官宦人家、世家望族圈子里的人,因为他自是自个儿圈子的人,不少都愿意找他帮忙。他还有个好处,就是说话比较直,因为身份不一般,也没什么为了奉承他人,故意编造好听的假话骗人的习惯。如果真心想知道实情,找他是没错的。
文氏身为女流,不方便亲自出面请托,但还是嘱咐管家备一份厚礼,打算托人去请那位举人出手。只是该委托谁人出面,她就有些犹豫不决。
马路遥家的建议她:“外院的刘勉刘先生,是北平本地人,最熟悉人事的,不如交给他如何?”
文氏迟疑:“二老太太回昌平,老爷担心天气太冷,她老人家身体撑不住,请了刘先生一路护送,预备路上生病了也有人诊脉开方,这会子还没回来呢。”
马路遥家的笑道:“这有什么?二少爷打发人回来报信,说二老太太一行已经预备起程回城了,前后不过两日的功夫,又有什么等不得的?刘先生说不定还认得那位举人老爷,上门请托也方便些。”
文氏想想也对,便点了头:“再去备一份礼,回头谢刘先生的辛苦才好。”
马路遥家的应声退了下去。门外的大金姨娘搅了搅手中的帕子,想起女儿对合八字结亲的担心,觉得还是要跟她说一声的好。
第955章 夜访
当天晚上,本来说好要过来的萧瑞失约了,来的是声称奉命前来报信兼送东西的万隆。
万隆是以萧瑞属下的身份前来谢家的,他送上了一只印有醒目店号的点心匣子:“萧公子本来是打算过来的,临出王府前被王爷召了过去,说是开平卫有军报到了,让萧公子过去与众位将军们一块儿议事。萧公子便把准备好要带到府上做手信的点心吩咐底下人送过来了,还让我们替他给谢大人、谢太太与众位少爷、姑娘们赔个不是,今日他恐怕是要失约了。”
萧瑞本就在开平卫驻守过两年,又是燕王着力培养的下一代继承人,开平卫有军报前来,燕王特地召他过去,也是应有之议。反正他平时来得也勤快,文氏并不以为意,笑着命丫头把点心收下来,给女儿送去,顺便报信,便是招呼万隆坐下喝茶。
万隆从前是常到谢家来的,谢璞显露出对他的青睐之后,他才被嫡母约束,来得很少了。不过他心里清楚怎样的表现才能给文氏留下好印象,一言一行,都小心地照着这个规则来进行。
文氏没料到他心里有那么多的小九九,只问他些身体情况、新差事是否适应良好之类的家常话题。万隆也顺着她的口风,聊些琐碎之事,然后不经意见,就说出了自己的请求:“我们太太近日时常叮嘱我,要常到府上来向谢大人请教学问。我想着谢大人刚刚高升,只怕忙碌得紧,未必有空闲理会我这样的后进小辈。可太太不听,再三喝令我要到府上来。今日虽说是奉命上门,但这会子我家里只怕早已把消息报给太太知道了。还请谢太太体恤,不拘把我打发到哪个角落,只要让我在府上待上两刻钟,等我回了家,也就能向太太交代了。您不必管我,任由我一人独坐便可。”
文氏心里立刻就猜到,这定是万太太为了确保两家婚事能成,特地打发万隆上门来献殷勤了,偏又别别扭扭地不跟孩子说清楚是怎么回事,真叫人有些哭笑不得。不过,万隆是谢璞欣赏的聪明后生,她倒也不讨厌对方,便笑笑答应下来:“这有什么?你太太就是爱与我玩笑。”又问万隆,“可吃过晚饭了?”
万隆腼腆地摇摇头:“还没有呢。一会儿我到附近街上去,随便寻个面馆应付这一顿,也就是了。”
他没说回家去吃,哪怕万家就在隔壁。文氏又立刻想到,家中下人中好象有传言,说是万太太待庶子刻薄非常,知道他进了燕王府,有了好差事,便借口王府会提供饭食,不许家里的厨房做万隆的午饭与晚饭了。万隆若是没在王府里用餐,回到家里来,想要吃点热食,还得另外拿钱去收买厨房的人,不然就只能吃些冷点心。虽然不知道这些万家内部消息是怎么传到谢家来的,但文氏想起万太太一向的行事作派,觉得她确实干得出这种荒唐事,心里也是暗暗叹息不已。
这会子她听了万隆的话,只觉得他可怜,便主动道:“自家离得这么近,何必舍近求远到几条街外找面馆呢?若不嫌弃,索性就留在我们家用饭吧。我们家老爷先前打发人回来传话,道是今晚要留在衙门议事,就不回来吃饭了,家里人都打算各自胡乱对付一顿。我们家显之与涵之都要在书房用饭呢,你就过去跟他们一道吃,也跟他们说些外头的事,好叫他们知道北平城的风土人情,不至于出了门,什么都不知道。”
万隆一脸惊喜地答应下来,又对文氏再三道谢。文氏笑着摆摆手,又嘱咐厨房的人,给书房多添几道菜,然后才传了谢显之与谢涵之过来与万隆相见。
三个男孩子在正院上房说了一会儿话,还算投缘,然后就转到北书房去了,不一会儿婆子们送了饭菜进去,三人便边吃边聊,竟然也越聊越兴起,一顿饭直接聊足了半个时辰,方才结束了。饭后三人喝着热茶,又聊了一会儿,万隆才提出告辞。
谢显之要送他出门去,万隆却婉拒了,还劝道:“两家离得这样近,平日里常来常往的,本就情份不比寻常,很不必讲究这些客套俗礼的。谢大哥与谢四弟体弱,又是头一回在北平过冬天,还是多保重身体的好。夜里风大,倘若你们兄弟吹了风,有个头疼脑热的,岂不是我的罪过?万万不可如此外道,否则下回我还怎么好意思上门呢?”
他说得恳切,谢显之与谢涵之都被他说服了,反过来被他护送着先走一步,返回自个儿的院子。万隆则自行前去正院上房向文氏辞行。因为夜深了,他也不进屋,直接在门外道了别。文氏要打发人送他,他也再三婉拒了。反正从前常来,道路他都熟得很,四周游廊上挂的气死风灯又亮堂,他不用人送行,也知道该怎么出门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