慕林——byLoeva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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谢徽之想了想:“应该还好吧?等咱们到了北平,父亲总能想到法子的。大不了给他们在湖阴老家报个病亡,销了户,然后在北平入籍?二叔祖母原也是北平人呀,她还有亲族在那儿呢,还怕找不到地方安排两个孩子?最差也不过是改名换姓,官面上不能认梅珺姑姑做娘罢了。”
谢慕林想想也是,遂安了心,好奇起另一件事:“杨大老爷跟林家的官员都合伙干了些什么?林家倒台,他的下场会这么惨吗?”
第805章 行船
其实杨大老爷有很大的可能是不会那么惨的。
根据他跟宋氏与谢梅珺交代的情况来看,他只是帮助扬州知府敛财而已,也没有闹出天怒人怨的祸事来,没伤过几条人命,倒是可能有几户人家倾家荡产的,不过他很少出面做那个坏人,顶多就是出出主意。当然了,他也有分上一杯羹,不多,只是让顶头上司相信他是自己人,而非当面屈从,背地里戳刀的二五仔。
他声称这是迫于上司的权势,不敢违抗,只好不情不愿地做了帮凶。
只不过事实如何,就只有他自己知道了。宋氏与谢梅珺都对他的说辞持保留态度,谢慕林就更没有理由相信他的诚实了。
但愿他真的能果断辞官,脱离扬州这个泥潭吧,否则随时都会成为炮灰,与扬州知府一同被京城派来的钦使解决掉。只是据他自己交代,因为有把柄在上司手中,现在中途说要走人,恐怕没那么容易。就算扬州知府知道自身难保,也不会好心地放过同伙的,多半更想要大家一起死吧?
宋氏与谢梅珺拿到了杨大老爷的手书后,便淡定了很多,已经在写信回老家,请宗房大老爷谢泽山夫妻出面,与杨家谈谢梅珺和杨意全正式断绝关系,带走一对儿女的事宜了。如果杨大太太拒绝,杨大老爷的书信就是谢家的倚仗,杨家没有不答应的理由。自打在京城见过焦闻英后,宋氏与谢梅珺心头一直盘桓的焦虑,总算消散了不少,接下来就要看谢家一方行事的速度,是否能赶上京城清扫林家党羽的速度了。
不管杨家是否会沦落到抄家流放的地步,谢家都不想跟这种事沾上边,事先有所准备,大家都能安心些。
这一晚,谢谨之与谢显之兄弟俩还去给燕王殿下请了安,顺便提了提自个儿家里发生的这件小事。燕王虽然没有说什么,但他表达出了安抚宋氏母女的态度,就已经是一种表态了。若能得他庇护,谢梅珺母子三人在北平的日子自然能过得更顺心。
宋氏也私底下跟谢慕林提过:“离开老家时,真是万万没想到会有这样的变故。当时我只想着要带你姑姑和表哥表妹离开湖阴,避开杨家那些糟心事罢了。没想到我们在京中会从焦大人处得知林家党羽即将遭到清洗的消息,而杨大老爷前两年每每写信来,都没少提他得到了上锋的器重,前程不同往日,有二皇子母家做靠山,有望高升。从前我们没把他这些炫耀的话放在心上,如今却要暗地里捏一把汗了。幸好他还没有糊涂,知道事情轻重,一听说林家可能自身难保,就答应了和离断亲之事。虽说他是抱着为杨家保住一丝血脉的念头,才同意的,但只要结果合乎我们家的期望,其他的便都是次要的了。”
谢慕林正色道:“我在京里这么长时间,竟不知道祖母和姑姑都在为这件事操心,实在是不应该。早知如此,我也可以帮着多打听一些消息的!”
宋氏微笑着摇摇头:“傻孩子,这是你姑姑与姑父之间的事,我替他们操心就罢了,又与你一个孩子什么相干?如今的结果也不错,所以我才会告诉你,而不是平白地让你跟着担心。”
谢慕林问她:“祖母打算让姑姑和杨表哥、杨表妹在北平落户吗?燕王殿下有心庇护,再有爹爹从中操作,想来杨表哥与杨表妹是不会受杨家连累的。”
宋氏淡淡地道:“眼下还没到那一步呢,且看杨家会是什么结局再说吧。若杨为思果真如他所说,只是随波逐流,沾了些好处,不曾作恶,那顶多就是丢官去职,回乡闲住罢了,不至于拖累家族。那我们就省事许多了。杨氏毕竟也是湖阴望族,能保住还是保住的好。”
谢慕林不解:“难道祖母还打算通过自家的人脉保他吗?万一他作了大恶,那岂不是太便宜他了?”
宋氏笑笑:“杨为思哪里有那个胆子?他是个懦弱又贪心的性子,却不敢冒一点儿风险,否则他也不至于在扬州任上蹉跎多年。他干不出什么天怒人怨的事,倒是有可能知道不少内情——且看他能不能下得了决心吧。反正能自保的法子,我已经暗示过他了。”
暗示过他?
谢慕林不由得开始猜测,宋氏暗示了杨大老爷什么法子?难不成……是怂恿他去做污点证人,告发顶头上司扬州知府吗?那倒是很有可能保住他的官位,甚至有望高升……但他能下得了这个决心吗?林家还没完全倒呢,林家背后的二皇子也还安然无恙呢,他难道就不怕会招来仇恨?
杨大老爷会做什么,谢家人暂时还一无所知。次日清晨,他们再度跟随燕王府的船队,踏上了北上的水路。船队经过淮安时,短暂地停留了一个中午的时间,给各条船补给采买的时间,午后便再次出发北上。
之后的行程都是如此,基本每日都能保证在逆风情况下,赶上一二百里的路程,遇上大风大雨的天气,也会停驻在港口避风,但只要天气好,就会早早出发,走上一天的船,直到天快黑时才会找地方停泊。他们也不追求每次必定在大港口停靠,但也从来不会在荒野无人之处歇息,基本每天都能获得补给。船队的行进效率极高,只是有些让人吃不消。
谢老太太从第三天就开始嚷嚷着身体不适,第四天开始,谢涵之也开始晕船了。谢慕林只得将离开湖阴时,从杜老爷子那里拿到的防晕药丸取出来喂他们服下。谢涵之稍稍好受了些,借着这两年在家里锻炼得稍稍健康些的身体,勉强能支撑下去。谢老太太却依然每天喊难受,可谢慕林若跟她说,要是不想跟着燕王府的船走,上岸找地方歇息几天的话,这个冬天就别想到达北平了,她便咬死了也不敢再提下船的话。
只是每天看到谢老太太叫难受,谢慕林也挺烦恼的。没两日,谢映慧那边也开始有些反应了。谢映容依旧把自己关在房间里不出来,但据她的丫头说,她也没少头晕作呕,头疼脑热,吃不香睡不好的。
谢慕林只好开始考虑,弄些治晕车晕船的梅子蜜饯什么的来,看对她们是否有效了。
她才起了这个念头,古娘子便趁着夜里找上了他们的船,送上了一包蜜饯。
谢慕林盯着那包蜜饯,眨了眨眼:“古娘子这是……”
古娘子也冲她眨了眨眼:“这里码头上有一家专卖蜜饯的铺子,卖的蜜果子治晕船最有用的。谢二姑娘若是正为此烦心,不如到那家铺子瞧瞧?”她压低了声音,“咱们家小爷在那铺子里也有干股呢,包管东西干净可靠!”
第806章 相见
谢慕林很顺利地跟天天嚷着晕船的谢老太太打了招呼,带着香桃下船购物。
虽然谢映慧曾经疑惑过,买蜜饯为什么要由二妹亲自去,而不是打发丫头婆子去买,但想想自家在船上闷了这么多天,若有机会到岸上透透气也是好的。她若不是感到身体不适,胸闷作呕,她也想到码头上逛一逛呢。所以谢慕林说去光顾蜜饯铺子,她不但没有阻拦,还让妹妹多逛几间铺子,若遇到什么有趣的玩意儿,就买些回来给她们姐妹行船时解闷。
谢慕林戴了一顶帷帽就下了船。这时候,码头上并没有什么闲杂人等,除了同行北上的人,就只有码头上各间店铺的店主伙计们了。零散受雇的小工都被本地得了信的衙门官差拦在了外头,没有机会骚扰到与燕王同行在此停歇的旅客们,因此船上的女眷,也有不少象谢慕林这样,戴着顶帷帽,带上一两个丫头婆子,就敢下船来闲逛的。
谢慕林老远就看到了蜜饯铺子的招牌,码头上二三十家铺子,虽然并非只有这一家是专卖蜜饯的,可别家都没有它的店面宽敞,招牌显眼,因此,哪怕它是位于街角略有些偏的位置,也能让人一眼就能发现。
谢慕林走了过去,沿路经过卖绣品的、绫罗绸缎的、文房书画的、珠宝首饰的、酱菜调料的、糖果点心的……通通都没有理会,直接就走到了蜜饯铺子处。那铺子的掌柜是个四十来岁的精干妇人,面上带着热情和煦的笑容,正与另两名伙计一同招呼上门来的顾客。
谢慕林命香桃上前打听一句:“听说你们家有秘制的蜜姜丸子,治晕船的症状颇有奇效?”那掌柜的便心领神会:“小店出品的蜜饯,有好几种都能治晕船症状的。客人不妨到后头茶室安坐,我让伙计把几种蜜饯都送过去,您每样都尝尝?”
这家店当然没有什么蜜姜丸子,他家的蜜姜是切成片状的。不过古娘子提过,一旦说了蜜姜丸子,掌柜的便会知道,这是那位萧东家的客人到了。她只需要把人安排到某个特定的茶室去,并且避免让其他人骚扰到茶室里的贵客即可。至于萧东家要跟这位挺秀丽的姑娘在茶室里谈些什么,与她半点不相干。
谢慕林一声没吭,便带着香桃上了楼,在一处茶室里坐下。这茶室里有两扇雕花窗户,打开了一半,室内可以看到窗外的运河景致,室外的人却看不清室内的情形。窗下长几上摆着一盆鲜花,一个香炉散发着清冽的淡香气息,整体布置得清雅又亮堂,桌边还放着小小的茶炉,茶具也颇有特色,挺干净的。香桃上前检查了一下,见茶炉上的铜壶水已开了,便烫了茶具,泡了一壶茶,给谢慕林倒了大半杯。
如今的香桃,已经不再如刚刚去北瑞堂时那般懵然了,行事颇为淡定。反正这位萧二公子是不会对自家姑娘不利的,她也犯不着太提防着。
谢慕林还没来得及喝一口热茶,萧瑞就已经到了。他看起来有些憔悴,似乎休息得不太好,人也略瘦了一些,但整体上气色还过得去。他见了谢慕林,好不容易才按捺住扑过来的冲动,握着她的手深吸了几口气,方才拉着她在桌边坐下:“这些天我好想你!可惜我一直留在父王身边,事情多又繁杂,实在抽不出空来,否则在扬州那天,我就该来找你了!”
香桃倒茶的动作顿了一顿。“父王”是什么鬼?她睁着一双大眼瞪向萧瑞,淡定不起来了。
谢慕林丝毫没有意外之色,问他:“李姨娘一切安好?事情都成功解决了吧?我也不问那些细节了,只要你觉得好就行。”
“我很好,以前从来就没这么好过!”萧瑞仿佛没看见香桃那仿佛见了鬼的表情似的,还跟谢慕林撒起了娇,“姨娘的伤是已经大好了,可她如今也越发任性起来。只因我如今认了大姑奶奶为义母,对外还要喊她一声母亲,姨娘就欢喜得不行。这还没进十月呢,她就已经开始操心除夕夜的大祭了,说往年因为萧将军夫人不喜,一直没顾得上祭拜义母,如今有了名份,就一定不能再漏了。为了这个,姨娘晚上总是很晚才睡,白日里也不肯好好躺着养伤,成天就拉着古娘子商量祭礼上要如何布置。我劝她几句,她还觉得我对义母不够恭敬呢。若不是我知道她才是我亲娘,我都要以为自个儿真的是义母的儿子了。世上哪有这么不讲理的亲娘呀?!”
谢慕林听得好笑,只得安抚他道:“李姨娘这是被憋得狠了吧?听你从前说起,我也知道李姨娘对萧大小姐是十分忠心的。她们从小一块儿长大,名为主仆,实际上跟姐妹也没什么两样了。若是李姨娘一直以来都有机会拜祭萧大小姐,可能还不会如此执着。可正因为以前没多少机会,如今一旦能自主了,她才会越发想要补上这一环。”她顿了一顿,“大约也有顺便把刚刚发生的事告诉萧大小姐的意思。杀身大仇终于等到可以报复的一天了,李姨娘当然要向萧大小姐禀报啦。”
萧瑞想了想,叹道:“这倒也是。我能理解姨娘的心情,只是看到她如今心心念念都是要祭拜义母,还很高兴我能以义母之子的身份主祭,好象恨不得把我这个儿子舍出去似的,心里有些不是滋味罢了。”他承认,他就是有些吃醋了……
谢慕林抿嘴偷笑,又安抚了他几句,才问他:“我看那日到码头上来送行的达官贵人,除了永宁长公主殿下,只怕也没几个知道你的身份。宫里是怎么安排你的呢?你回了北平后,又打算怎么办?”
萧瑞答道:“我暂时会在北平领一个武职,平日里直接住在燕王府的外院。王府里的人会知道我的身份,但父王暂时不会向外公布。他其实是希望能光明正大地把我接回去的,但皇上另有想法,希望先把曹家的事解决了,另立了储君,再提我的事。这么一来,外界的人都只关注新储君去了,不会有多少人议论我的身世。”
谢慕林挑了挑眉:“太后那里已经同意了他的计划?”