关于邻居是公主病这件事情,我无可奉告——by寒光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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看完一圈,她的红唇轻启:
“我以为你会住多华丽的地方。”
最终不过也还是进了医院。
赵宁语仿佛过路施舍他。
蒋吉东苦笑。
数年前她大病一场。他前去探望她,却被她拒之门外。
如今轮到他罹患绝症,数着日子过生活,过一天就少一天。
人这一生,确实无法预料祸福。
形势转变得太快。他差点儿都无所适从。
蒋吉东:“看样子你已经知道我的情况了。”
赵宁语颔首:“胰腺癌,晚期。”
这两个词汇从她的嘴里说出,咬字和腔调都很冰冷,像是在说一个无关紧要的人身上所发生的事情。
但他对于她确实也只是无关紧要的人了。
赵宁语稍稍按下眉眼,她平静地问他:“你还能活多久?”
蒋吉东回答:“最多两三个月吧。”
他的心情也很平静。
到了这种时候,内心的平静反而能够给他带来力量。
蒋吉东看向不远处的窗户。那里泻进来大片大片的阳光。正是天气晴朗的时候,他却得坐在这里等着止痛药发挥效力,仅仅只能持续两个小时的止痛效力。
两人并没有太多共同的话题。
沉默了一会儿。
赵宁语出声提醒他:“你记得提前写好遗嘱、做好公证。”
蒋吉东一怔。
赵宁语把话说完整:“——否则你的儿子很可能什么都拿不到。”
她竟然说的是这个。
蒋吉东的表情有一瞬间的紧绷。然后他回答说:“我在很久之前就已经写好遗嘱交给林义民了。”
赵宁语的眉头微皱。
她听出了他的话外之意。
难道说——
蒋吉东又说:“小意还太年轻。怀璧其罪。她要学的东西还有很多。我是来不及教她了。如果日后她守不住家里的产业,宁语,还请你多帮衬她。”
赵宁语的心沉下去。
蒋吉东的这番话几乎坐实了她方才升腾起的猜测。
他竟然要留蒋氏集团的产业给女儿蒋意。
蒋吉东隐隐激怒了赵宁语。她的眼神骤然变得凌厉起来。
“蒋吉东,你的脑子病得糊涂了吧。你在说什么胡话?”
蒋吉东却平静地继续说:“我会把所有的东西都留给小意。公司、股票、房产、现金……所有我的财产都归属于小意继承。这是我很早之前就做好的决定。”
他的声音很坚定,没有丝毫动摇。
赵宁语冷笑两声:“蒋吉东,你这是在做什么?你是不是忘记了,你不只有蒋意一个孩子。你还有一个孩子呢。既然你到死都想要扮演出一副好父亲的模样,那么劳驾你在死之前也把这碗水端平了。”
蒋吉东了解赵宁语,他透过她的表情看出她此刻内心的盛怒。
当年他把蒋沉带回家。赵宁语二话不说马上和他办理离婚手续。
有的人生性软弱,需要依附另一个人作为自己的信仰。
有的人生来强硬,宁为玉碎,不为瓦全。
赵宁语非常骄傲。她的出身,她的成长,她的经历,所有的一切都是那么得顺风顺水,唯有婚姻是她唯一的败笔,是她视为人生污点的存在。
赵宁语是发自内心厌恶他,也厌恶蒋沉,现在她怎么可能会好心帮蒋沉说话呢。
她是在嘲讽他,嘲讽他优柔寡断,既想要疼爱女儿,又想要照顾儿子,所以到头来什么都不能如愿以偿。
赵宁语压住火气,她帮蒋吉东回忆:
“二十年前,你把那个孩子领回来。你是怎么跟我说的,你还记得吗?”
“你说,你不是重男轻女,非得要生一个儿子养老送终,只不过蒋沉也是你的孩子,他没了亲妈,你不能不管,所以要领进家门,养他长大。”
离婚夫妻,随便翻出一桩陈年旧事,都是攻讦的利器。
“现在你要死了,要排继承权了,怎么偏偏这个时候你就不管这个儿子了?”
“你现在不心疼他年纪小小没了亲妈?”
“蒋沉已经被你亲手养大了。你教他做生意。他已经被你养得野心勃勃,不分是非,他早就视蒋家的财产为他的东西了。”
“可是蒋吉东,你现在说要把所有的财产都留给蒋意。你安的是什么心呢?”
“你到时候是死了,烧成灰埋进土里了,所有人都会夸你,夸你不重男轻女,夸你尊重发妻,重视婚生的女儿,夸你是一个好爸爸,并且他们还要转过头来指责我当年不知好歹、心胸狭窄,说我果然是被赵家宠坏的大小姐。”
“可是你的女儿会被蒋沉那条野狗咬住不放啊。”
赵宁语气得连声音都要发抖了。
“蒋意不需要你的钱。蒋吉东,我比你有钱。她是我的女儿。她花我的钱,这辈子、下辈子、几辈子加在一起怎么花都花不完。她要你的钱做什么?”
“你是在给她找麻烦。你懂吗?”
“人之将死,其言也善。蒋吉东,你呢,你要死了,你有没有替蒋意考虑过呢?你能不能做一件善事呢?”
作者有话要说:
走一些剧情。
第55章
蒋吉东的眉头皱紧。他意识到自己身体里面的痛觉正在越来越剧烈。他的额头渗出一阵阵的汗。他快要听不到赵宁语说的话,只能看见她的嘴巴在他面前一张一闭。环境里的声音突然变得非常嘈杂,让他头痛欲裂。
为什么打进去的止痛针还没有起作用?
蒋吉东紧紧攥住沙发位的扶手,指节发白。
他想让赵宁语不要说了,但是他浑身痛得连话都说不出口。
赵宁语站起身。她无视他此时此刻正在经受的痛苦,居高临下一字一句地说:
“你一定要把你的公司留给蒋沉。然后你就在地下睁大眼睛好好看清楚——”
“我是怎样亲手把你留给你儿子的财产,一样一样地毁掉。”
*
顾晋西临时给赵宁语当司机,她坐在车里等在楼下。
赵宁语见完蒋吉东之后下楼,拉开车门坐进车里。
顾晋西看到赵宁语面露愠色,她忍不住轻声笑起来。
“这是怎么了?恶心的前夫病得快要死了,根据我自己的经验,按理说这个时候应该是非常高兴才对呀。你怎么反而是这么一副生气的模样呢?”
赵宁语答道:“他要把财产都留给蒋意。”
言简意赅。
顾晋西正在戴墨镜,闻言顿了一下,然后扭头看向赵宁语:“所有的财产吗?”
“对。”
顾晋西想了想,然后说:“我倒是并不意外。”
她把车里的空调温度调低一度。
“我的前夫那时候也是这样的。进手术室前要死要活,非得拉着我家顾凤麟的手,一把眼泪一把鼻涕地说什么——爸爸如果死在手术台上,那么你要替爸爸好好地把公司经营下去——之类无聊的话。他们男人总是很擅长自我感动。”
“不过,如果蒋吉东真的这么做的话——”顾晋西瞥眼看向赵宁语,弯了弯嘴角,“那么你在蒋氏集团里面布局的那些棋子,不就都派不上用处了吗?”
赵宁语沉默不语。
顾晋西提出合理的猜测:
“蒋吉东会不会就是预料到了这一点,所以他才执意要把公司留给蒋意呢?毕竟,如果他选择把公司交给蒋沉,那么恐怕你会在他死后毫不留情地出手打压蒋氏。凭借你自己的公司,再加上如果你父亲愿意帮你的话,蒋氏肯定撑不住。他们蒋家几代人的心血,就会彻底毁在这一代的手里。”
“你还要继续吗?”
顾晋西的问题问在了关键点上。
赵宁语抬手按眉。她也觉得棘手。
她之前严令蒋意不许碰蒋家的生意,就是因为她不想让蒋意陷在这里面。
赵宁语早晚有一天会对蒋氏集团的公司下手。而至今她之所以仍然按兵不动,恰恰是顾忌到蒋吉东和蒋意之间的父女关系。她不想让蒋意在法律所定义的财产责任上受到任何可能的牵连。
所以当赵宁语得知蒋吉东患胰腺癌晚期的时候,她认为自己终于得到出手的机会了。
等到蒋吉东死,蒋沉上位,赵宁语首先会让蒋意处理掉手里跟蒋家有关的所有财产,与蒋家彻底切割,确保蒋意对于那些生意没有任何连带责任。之后赵宁语就可以不遗余力地打压蒋氏的生意。
然而,蒋吉东现在却说他要把公司留给蒋意。
赵宁语对蒋吉东的厌憎更甚。
这个男人——
至今为止都是如此讨厌。
赵宁语的脸色恢复平静,她告诉顾晋西:“当然要继续。”
“谁知道蒋吉东现在说的是不是真话。”
“退一万步讲,假如日后真的是蒋意拿到她爸爸的所有财产,那么我放在蒋氏集团里面的这些人手,不是正好也能留给她用么。”
顾晋西摸了摸下巴:“但我感觉,你女儿不会喜欢管理生意。二代接班往往都很困难,搞不好就是身陷泥潭。还不如像我家顾凤麟这样,把股票都卖掉,然后潇潇洒洒、随心所欲地活一辈子呢。对了,你女儿谈恋爱了吗?上次我听说他们两个小家伙还一块儿单独吃过饭呢,好像就是蒋吉东和我那个脑子缺根筋的哥哥一手促成的。”
赵宁语瞥她:“顾晋西,收起你脑子里面那些无聊的想法。你儿子活得这么潇洒,我怕他现在已经偷偷摸摸让你当上祖母了。我可不会看着我的女儿跳火坑。”
顾晋西诶诶两声表示抗议:“你这叫什么话,我们家顾凤麟还是很洁身自好的——”
*
蒋意买了一箱红酒。
她拿了两瓶放在谢源家里。
这天吃完晚饭,她开了一瓶红酒。
谢源目睹她熟练地使用开瓶器的本事。这个时候她倒不需要他帮忙了。
这个女人该不会是酒鬼吧。
蒋意坐在落地窗边喝酒。
谢源把洗好的碗筷放进消毒柜里面。所有的收拾工作都做完了。他从厨房里面走出来,第一眼就看见蒋意纤细的身影。
她坐在地毯上面,穿着一条质地柔软的米色羊绒连衣裙,没有穿袜子。手边放着一瓶红酒和两只高脚杯。
看起来她还给他倒了半杯红酒。
谢源很少喝酒。
这可能跟他从小到大受到的来自家庭的影响有关。他的父母是需要每天上手术台的外科医生,他们认为过多摄入酒精会影响到他们做手术时候手指的稳定性,所以酒精类的饮品很少在家里出现。
谢源本人也不喜欢酒精麻痹大脑的感觉。
他更喜欢头脑完全清醒的状态。
但是,如果蒋意喜欢喝酒的话,偶尔陪蒋意稍微喝一点,他觉得也不是不能接受。
生活需要情调。
他不想做一根不解风情的木头。
谢源来到蒋意身边,蹲下来。
她通过落地窗玻璃里面的反射看见他。
“你来啦——”
谢源嗯了一声。
他的视线落在地上放着的两杯红酒上,“哪杯是我的?”谢源有点儿明知故问的意思。其实很显而易见,其中一杯红酒的杯口已经落有半圈浅浅的唇印,而另一个高脚杯上没有。
蒋意抬眸和他对视。她扬了扬唇角,然后把有唇印的那个杯子往谢源面前推过去。
她撑着脑袋笑盈盈地观察他的反应。
谢源拿走她推给他的高脚杯,像不知情似的,他喝了一口,喉结上下一滚,红酒的液体顺着喉咙沉下去。
但是他有意无意地没碰到杯口的那小半圈唇印。
蒋意本来扬起的眉眼这会儿又落了下去。她小声嘟囔了一句“没意思”,然后伸手拿起旁边那一杯没人喝过的红酒,嘴唇抿上去,喝了两口,再度在杯口上面留下一个清晰的唇印。
“我们来玩游戏吧。”她提议说。
谢源示意她继续说下去。
蒋意:“规则就制定得简单一点儿吧。摇骰子。谁掷出六点,就可以问对方一个问题。如果不肯回答的话,就要喝酒。”
谢源考虑到自己的酒量可能很差劲,所以他果断地决定堵住漏洞,对规则作出了更进一步的明确定义:“一次只喝一口。”
蒋意同意。
规则制定好了。然而新的问题随即出现:家里没有骰子。
“这个好办。”蒋意指了指放在不远处的手机,“我们可以用微信表情包里面自带的骰子。”
谢源:“……”
她的思路果然很灵活。
他起身,把桌上他和蒋意的手机拿过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