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艳骨——by曲渚眠/平山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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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林容略翻了翻,并不细看:“很妥当。”一面又另拿出一单子:“这是我单给六姐姐的东西。也不必混在一起,你另外派人护送吧。”
  杭卿接过那单子,别的到没有什么,只还列着往日君侯送的明岗大师的玉器,她站了一会儿,还是开口提醒:“夫人,别的倒算了,只这几件玉器是君侯的心意,不如另换几件相当的,也算是极难得的红玉。”
  林容站在窗前,心思早已经不在这儿了,回道:“无妨。”
  杭卿听了,默默称是,世易时移,君侯现如今对夫人如何,她是看在眼里的,已不能再像往日那般只当成江州贵女来侍奉,更多添加了三分恭顺与小心
  又过了几日,江州的人还未返程,城门守卫却渐渐放松,出入往来皆自由了许多。林容命人唤了杭卿来:“听闻,城外有一处花圃,菊花开得甚好,这几日秋高气爽,慢慢地也不大热了,很合适出去走走。”
  杭卿便笑,从袖子里抽出几张拜帖来:“真是想什么来什么,外头有好几家女眷,都下帖子请夫人去赏菊呢,就在城外的菊影园里。”
  林容打开来,见是那日在夏侯府见过的一位老太君,恰好是明日,心里盘算了一遍:“好,你去安排吧。”一面又叫翠禽宣了江州的那几个婆子进来说话。
  几人来的时候,林容正在用膳,又在下首支了一彩漆戗金福寿纹小几,摆一脚踏:“翠禽,捡几样好克化的菜给几位妈妈,你们来了这几日,我不得空,倒是不曾好好说过话。”
  古嬷嬷便站起来道:“奴婢们临来前,长公主叮嘱了,说县主在这儿立身是极不容易的,偏我们不会说话,叫县主为难。这样一想,倒是羞愧得站不住了。”
  林容摆手,一脸和煦:“妈妈站起来做什么,坐下吃菜。这雍地样样不如咱们江州,独这酿鹅还算入得口,软糯又带着一点酒香,妈妈们尝尝。”
  等那几位妈妈尝了一口:“果然不错,果然不错。长公主本就忧心县主,这不独您平常爱吃的食材运了两船,就连庖厨也送了好些来。”
  林容放下筷子,道:“我也不瞒几位妈妈,我年纪小,嫁过来时,心里又带着气。那日见了你们娘家人,心里本不知道怎么欢喜,偏你们没说几句话,便是要我去求人。我长这么大,何曾低声下气求过人,心里又如何能好受。”
  说着,还从衣襟上取了帕子拭泪。
 
 
第36章 
  林容这样一拭泪脚踏上几位坐着的立刻站起来:“都是奴婢们不会说话,县主不要伤心动气,万万保养身子要紧。”
  林容不过做个样子要真哭也哭不出来闻言叹气:“你们说的也有理到底是一家子骨肉,手足血脉,我又怎么能不管呢?退一万步说,娘家人才是我的依仗。娘家人不得力我在这里腰杆子也不硬。娘家人好我说话也大声些。”
  几人附和:“县主说的很是。”
  林容道:“我嫁过来时日尚短,妇道人家又没有出门见外男的道理,雍地那些文武倒不大认得便是认得没有……”
  她咬了咬舌头,极别扭地说出‘夫君’两个字来:“没有……没有夫君的军令,也不好调动这么多军马。你们来得不巧,他领兵出去了,只怕要多等几日等他回来再说。”
  几个婆子大喜,只当林容那日小孩子气过了这几日,已经转圜过来了:“那真是再好不过的。”
  林容笑着点头:“我知道,这次北上,你们一共只来了一百多军士护送这里军令严些,没有叫你们进城来都驻扎在城外。这府里规矩也严,妈妈们出入也不方便。这样吧,我记得城外也有几个别院,布置得很是不错,离渡口也近。我命人收拾出来,你们在哪儿等我消息。”
  有江州的这些人,自然就不必用陆慎的人了。
  她想了想又笑:“七八千匹军马,便是不能叫你们立时带着回江州,也要一封你们姑爷的亲笔书信才好。”
  她这样安排了一通,又命杭卿去安排,杭卿听了,心里疑惑怎么好好府里不住,要去外面住,回话:“也是巧,菊影园旁一二里路,便有一个庄子,又干净又整洁,一二百人都不成问题。”

  众人喜上眉梢,曲嬷嬷私下也道:“县主总算是明白过来了。”
  只翠禽、凤箫跟着林容久了,担忧:“县主这样应承,只怕君侯那里不好交代,这样的大事……”
  林容笑笑,并不回答,饶有兴致地摆弄桌上的一枚金钗:“这么小小的一支金钗,却做成仙人阁楼的模样,还有仙鹤白鹿相伴,真是精妙。”
  又命翠禽、凤箫二婢取了绸缎、绢布来,学着怎么剪裁、缝补、制衣,林容学得甚是用心,不耐其烦,不过小半天的功夫就粗粗地裁了一件短衫出来。
  只是尺寸掌握得不好,林容自己穿上并不合身,腰身大了许多,袖子也长了,她自己倒是极满意,站在铜镜前瞧瞧:“很不错。”
  凤箫捂着嘴笑:“主子穿这样的衣裳出去,岂不是打我们这些做丫头的脸?您要是实在闷了,咱们叫女先儿来解闷,衣裳做多了,手也粗了,不知多久才养得回来呢?”
  说着笑起来:“从上回姑老太太来了之后,杭卿姑娘对我们倒是客气了许多,主子吩咐的话,也没有推脱的。便是往日她能做主的事,不管大小,也来请县主示下呢。”
  一面又摇头:“是那日从小终南回来……”
  林容顿时沉了脸,翠禽咳嗽一声:“人家一向都是恭敬着的。”
  一面穿针引线,替林容收拾那半成品,岔开话来:“真是奇了,主子今儿怎么想起来学做衣裳?”
  林容淡淡道:“想着以后能用得着呢。”
  只是那半成品剪裁的时候底子就不好,纵使翠禽再怎么补救,也不伦不类,翠禽摇摇头:“这也太大了,颜色也选得不好看,灰扑扑的,倒仿佛是男子穿的。”本就是做成男子款式的,以后去了外面,自然要做男装打扮,再不能鲜衣锦服了。
  林容瞧了瞧,也觉得不成样子,道:“明儿拆了,这布也改不成衣裳了,就重新做些香袋儿吧。”
  到了下钥匙的时候,外头郭寅送进来一个小盒,说是锻造的刀具统统得了。
  林容打开瞧了,自然比外面的要好上许多,满意地点点头,又一一清点好东西,装在一个粗布包袱里,用一个极普通的樟木箱子锁了,吩咐翠禽:“明儿去菊影园赴宴,你一定记着把这箱子搬到马车上去,我有用。”
  凤箫应了一声,见那箱子上还上着锁:“奇怪。”
  林容自去里面沐浴,一面坐着铜镜前抹香膏子,一面想着有什么东西没带。正想着出神儿,便听得院门外护卫连绵不跌之声:“拜见君侯,拜见君侯……”
  不是说最快也要一月才回么,怎么连半月都不到,不过十日便回来了?
  林容惊得站起来,打翻了手里的胭脂,顾不得擦,往门外而去,刚走到那面四扇屏风处,便见一片苍茫的暮色里,陆慎从廊下疾步而来,一时惊得说不出话来,愣生生站着。
  ……
  陆慎这边,夏侯璋、董讳二人之乱不过五日便彻底平定,比预想的一个月要短了许多,大出众人的意料。
  这日,陆慎同诸将巡视,打马疾驰,直在江岸上跑了数十里,见山高水长,江水奔流,这才勒马停住,挥鞭指着茫茫江面感慨:“南人擅水,操船如履平地,北人擅马,在此江面前,也无用武之地。”
  左右随侍者若有所思,道:“主公的意思是,河间王此次南征,恐无功而返?”
  一文士接道:“以臣看来,咱们雍州打仗素来是,未谋胜先谋败。此间王此次征伐进四十万民夫兵甲,无一丝一毫谋败的打算。此次南下,只怕只能连胜、大胜,但有小败,便不可维持了。”
  众人正感慨着,便见那边德公打马而来,送上一封军情加急:“主公,这是探马司刚送回的急奏。”
  一面摇着羽毛扇:“河间王大军九月才到扬子江,又因今年雨水丰沛,无法渡江而去,只怕整备军务,要在建康过冬了。天时地利,均是下下,恐怕河间王此次南征,不能得偿所愿了。”
  陆慎拆开信件,也是摇头:“河间王也是一代枭雄,素有一统天下之志,他倚重世家,掣肘颇多,此事本应徐徐图之,只可惜他老病有加,一心要在生前,立此伟业。”
  一白袍小将,叹一声:“倘若他偏安一隅,只怕还有数十年的富贵可享,可惜、可惜……”
  陆慎哼一声:“大丈夫生于世间,当收拾人心,以天下为志,成万世之基业,岂能为区区富贵迷眼?倘若以富贵论,不过是庸才,河间王也未有今日挟天子令诸侯的局面。”
  那小将是陆氏堂伯父的幼子名唤陆协,因父兄皆战死,自小跟在陆慎身边,以他为兄为父,叫陆慎这样呵斥,忙闭嘴,躲到后面去了,偷偷做了个鬼脸。
  陆协本以为这样呵斥几句就算完了,不料等回了军营,便有军士来传话,言道其胸无大志,一副纨绔子弟的模样,把他往日在雍州的流侠儿做派又数落了一遍,更兼罚他宿卫中军军帐三月,同士卒一起起居饮食。
  站岗他倒是不怕,陆氏儿郎自幼习武,练就一身刚强体魄,只是他是大少爷脾气,吃穿上是万万将就不得的,便是行军,也得想法子三不五时的犒劳自己。
  这是陆慎的吩咐,陆协一句话不敢说,默默脱了盔甲,换了士卒的衣裳,往中军帐外站岗。他自小父兄便战死,得家里人溺爱有加,便是从军也是跟在陆慎身边,哪里吃过这些苦。
  站岗也就算了,还得跟士卒一起同吃同睡,陆协是个少爷做派,熬了两日,浑身酸臭,便叫苦连天。觑着陆慎商议军情的空隙,把主公身边的长随沉砚拉到一边,笑嘻嘻作揖:“沉砚大总管,给小的出个主意呗,再熬下去,我不是叫跳蚤咬死,就是叫蚊子咬死,再不然就是叫饿死了。”
  沉砚哪里敢受他的礼,只是陆慎管教子弟,谁也不敢说情:“可别,小将军这不是折煞奴才吗?”
  陆协是个混不吝,偏弯腰下去,倒仿佛耍赖一般:“自己人,什么折煞不折煞的,只是受了我的礼,可得给我出个主意。吃了几天,嘴巴都淡出鸟来了。”
  沉砚哭笑不得,又叫他拉着不放,揣度着主子的心思,想了想道:“小将军前儿不是得了一盆菊花么,这时候献给君侯,正好。君侯一高兴,说不准便免了小将军的罚了。”
  陆协叫他说得摸不着头脑:“一盆菊花而已,能有此奇效?从前我也不是没献过奇珍异宝,反而叫六哥训斥了一番的。再说了,他那脸色终日阴沉沉的,会因这些小事高兴?”
  沉砚也不好详叙其中内情,笑得神神秘秘:“小将军照办便是!”
  陆协咬牙:“成,顶多被打一顿,也好过在这门口站岗丢人现眼。”
  晚间觑着陆慎消了气,陆协命人搬了一盆菊花进中军大帐,献宝似的呈在堂前:“六哥,我前儿得了一株珍品墨菊。赏花这样的雅事,我这样的人做来,实在是亵渎了这花。”
  陆慎正在案前批复案牍军情,眼皮都未抬,理也不理,命卫士:“叉出去!”
  陆协只得求饶,正经行礼:“标下陆协,求见主公。”
  陆慎这才停笔,从袖子里取出一张薄绢盖在案上宣纸,抬眼,果然一株亭亭玉立的墨菊,问:“哪儿来的?”
  陆协笑笑,上前两步:“前儿打马出去,在一处山坳里,有一户花农,培育出来的珍品。他本是不卖,许了万贯,这才割爱了。”
  陆慎伸手去抚那花,不说好也不说不好,反吩咐:“知道了,出去吧。”
  陆协大失所望,往那书案上一撇,虽叫白绢盖着,隐隐绰绰,仿佛是一副仕女图来着。他这位堂哥向来不近女色,那位画上的女子究竟是谁呢?
  他也顾不得陆慎并没有免了他的刑罚,站在军帐门口想了大半日,把那些可能的名门千金都划拉了一遍,还是毫无头绪。
  又捉了沉砚来拷问:“六哥可是新收了什么美人?”话一问出来,便觉得不对,六哥要是真的纳美了,那雍州府里的老太太、太太、姑老太太早就知道了呀!
  偏偏沉砚那家伙明明知道内情,却咬紧牙根,一个字都不吐露:“小将军别为难奴才了,您问问,倒不是什么大事,奴才却不能说。您上回便挨了八十军棍,到奴才这儿,只怕是没一块儿好肉了。”
  陆协仿佛窥见什么隐秘,却隔着一层纸,着实把他急得心里发痒。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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