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艳骨——by曲渚眠/平山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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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独翠禽忧心忡忡:“县主,此次回江州,是省亲么?”
  蓦地,听得外间一声咳嗽,陆慎推门进来,瞧见的便是这样一副其乐融融的场景,那女子撑着下颌,巧笑嫣然,脸上的表情是他从未见过的畅意鲜活。
  见他来,丫头们忙退下,林容一时愣在那里,脸上的笑意也随即隐下,好半晌才福身行礼:“君侯!”
  陆慎站在那里,道:“本侯是来告诉你,当日宣州之事,杭卿已经招了。”
  林容点点头,并不大关心:“喔!”
  陆慎皱眉,问:“你不在意?”
  林容心里忖度,既然已经叫她大归江州,也没必要闹得那么僵,斟酌道:“崔陆两家颇有旧怨,便是君侯也不喜崔氏女,太太这样做,也是预料之中的事。如今君侯既放我回江州,那太太自然也就没有厌恶我的必要了,又何必多生是非。”
  陆慎本捧茶欲饮,闻此言,冷着脸站起来,一言不发,拂袖而去,当即出门吩咐沉砚:“立刻备马,回雍州!”
 
 
第59章 
  翠禽、凤箫候在外面见陆慎满面寒霜地推门出来,忙抚帘进来,便见自家主子站在窗前手上摩挲着那支金嵌珠石兰花蝈蝈簪脸上若有所思似乎隐隐明白了些什么。
  凤箫倒是满脸的高兴,只当回江州小住,过不了几月仍旧是要回来的:“真是善恶有报,那杭卿算是倒了霉了当初在宣州何等厉害现如今总算倒了架子,还县主一个清白了,还了枉死的人公道。”
  林容默默道:“杭卿也不过受人摆布罢了算什么公道呢豪族云端上的好恶,牵连了小民,仍旧好端端的,什么事也不会有。”
  凤箫不解其意,只知道自己又说错了话往回挽救了一句:“沉管事说,杭卿仍关着呢想来也不会有事的吧……”又打了打嘴,一面又道:“且不论这些,君侯还县主清白,县主怎么也不谢一谢?君侯刚才必是因为这个缘故才拂袖而去的。”
  林容叫她说中呐呐道:“你说得对,倒是应该顺着他些只是我一高兴,便忘了这一茬了。”
  翠禽此时已有些明白,所谓的回江州,并不是省亲小住,也非访友,而是休妻大归,只她一心向着林容,林容觉得回江州好,那她便觉得好,这时便有些担忧地望着林容:“县主?君侯会不会改主意了,不叫县主回江州了?”
  毕竟休妻是休妻,但馈赠颇丰、遣送原籍是一回事,圈禁幽闭、就地看管又是另外一回事。多少豪族,那更是没有休妻这一说,只有病故二字。便是崔氏一族中,也有妇人好端端的便‘暴毙而亡’。
  林容想了想,摇摇头,道:“他这样的人,自许天命所归,因此动心忍性,又怎肯轻易做食言而肥的事呢?特别是这种轻薄的内帷之事,只会叫他自己瞧不起自己的。”殊不知,陆慎此时已的确有些瞧不起自己了。
  只是林容话虽这样说,心里却到底是升起一股隐隐地不安来,一时对清点那些财物更是没了兴致,躺在床上,直至天明,这才勉强闭眼,小睡了一会儿。
  第二日一早,林容起身时,外间屋子已经上了灯,一片明晃晃人影重重,皆是往来收拾物什的丫头。一位身着甲胄的军士站在院中同翠禽说话:“君侯有令,命我等送贵人回江州,还请姑娘回禀,不知贵人何时动身?”
  林容见此,这才放下心来,穿戴好,叫丫鬟服侍着蹬车而去,车驾驶入北地一片白茫茫的早雾之中。
  这时节,连年大战,驿道损坏,马车颇为颠簸,不过一两个时辰,便叫林容浑身酸痛,昏昏欲睡。
  翠禽一面替她慢慢揉着酸疼处,一面道:“县主,等到了码头,走水路便好了。”
  林容坐起来,拥着被子,无精打采地靠在睡熟的凤箫身上:“好了,你也不好受,就别管我了。且歪着去吧,左右难熬,睡一觉必然到码头了。”
  不知马车走了多久,林容一觉醒来,竟还没到码头,抽开楔子,一推开窗便是北地冬日呼啸而来的寒风,那声音尖锐得仿佛是有人扯着哨子来一般,驿道旁的田野里皆是一片白雪皑皑,倒仿佛越发冷起来,奇怪道:“启程的时候还没下雪呢,这么小半日便积得这么厚了?”
  一面又召了那护送的军士过来,隔帘问道:“不是说半日便到码头了么?怎么还没到码头?”
  那护送的人便回道:“禀贵人,路上的冰化开来,路不好走,要绕道而行,因此耽搁了。这时天色已晚,正要请示贵人,是不是在驿站暂歇一夜,明日再赶路。”
  林容又问:“既绕路,怎不事先回禀?”
  那人道:“末将站在窗外小声回禀了一句,贵人贴身婢女说,贵人正小憩,让末将稍后再来回话。”
  林容瞪了眼凤箫,凤箫低着头吐了吐舌头:“我见县主睡得那样香,便想着叫您多睡一会儿来着……”
  林容瞥见回话的那人果然双脚泥泞非常,又忖度,到底今非昔比,人家来护送,一路上时日还长,总有些差错,总要客气些才好,不好再说什么。
  又瞧了瞧天时,这时天色虽黯,离入夜却还早,道:“接着赶路吧,入夜再歇息,辛苦将军一路护送了。”
  如此,行了小半个时辰,北风越发凛冽,驿道也越发泥泞起来,只林容许久不坐马车,又加上颠簸非常,一时晕得厉害,浑然未觉。
  到第二日中午,林容再晕车,再不舒服,再迟钝,也觉察出不对劲起来,从青州南下一日,便是再冷,也不会积这样厚的雪,刮这样烈的风。
  她一颗心不断地往下沉,问翠禽、杭卿:“这一日,护送的人有没有变多?”

  凤箫掀开车帘,慢慢数起人数来,倒是翠禽一路上都醒着,道:“昨儿下午晌,来了三匹快骑,衣着服饰同送咱们的人不一样,看着像是送信的,后便一直跟着咱们车队。”
  林容闻言,面色苍白,一时只觉得头重脚轻,几乎就要栽倒一般,撑在车壁上,吩咐:“叫那护送的小旗过来,我有话问他。”
  那人下马,三五步赶到林容车前,拱手:“不知贵人有什么吩咐?”
  林容猛然掀开帘子,露出一张冰雪般的冷脸来,问:“这不是南下去江州的路,你预备带我去哪儿?君侯命你护送我回江州,你竟敢阳奉阴违,可知该当何罪?”
  那人见已然是瞒不住了,又不敢得罪林容,口中又换了称呼:“夫人……”
  林容断然喝道:“住口,别叫我夫人!谁想做这个夫人!”
  那人不得已又换回贵人的称呼:“君侯的确有令,命末将护送贵人安全返回江州,还命交代江州刺史,妥善看顾贵人。只昨日晌午又有君侯急令传到,命末将护送贵人北上。”
  果然,给一个希望,又亲手毁掉,这才是最折磨人的法子。
  林容几乎气得浑身发抖,陆慎那个王八蛋,果然知道怎么才能折磨她。先叫她高兴半个月,飘到云端里,再一把把她扯下来。她似乎就看见陆慎在眼前轻呵:“果然是妇人,这样的话也相信。我不痛快,怎能叫你痛快?”
  林容出离的愤怒,几乎把牙齿咬碎,好半晌才平静下来,默然吩咐:“启程!”
  那人本还以为自己要叫贵人发作一番,要换了那跋扈些的,说不定还要挨上几鞭子,不料林容似乎这样平静的接受了北上的决定,一时踟蹰:“夫人?”
  林容此时再也没有半点风度可言:“你耳朵聋了吗?我叫你启程!”
  那人问道:“夫人是北上雍州?”
  林容哼一声:“我让你南下江州,你肯吗?又或者你弃了你那君侯,随我左右?”见那人似直勾勾盯着自己,冷笑道:“又或者,你见我貌美,想同我南下,做我的入幕之宾?我倒是不介意,只怕你不敢……”
  那人听见这话,惊恐万分,赶紧低头退下,不敢多话。
  凤箫、翠禽一脸担忧地望着林容,只觉得自家县主从没有被气得这样厉害过,仿佛快要厥过去一样,捧了茶奉过去,小心翼翼道:“主子,吃口茶顺顺气……”
  林容接过那茶杯掷在车壁上,顿时打湿了一大片引枕,她眼里直欲喷火,很好,很好,陆慎,陆载舟,既然你如此愚弄,不想我好活,那大家都别活了。
  林容此时心火大盛,北上一连赶路两日,皆是毫无睡眠,每日静坐,脸色也由白转青,瞧得两个丫头十分害怕。
  两人私下商议,后由翠禽做主,碾碎了一枚安神的药丸混在茶水里,叫林容服下,这才叫她闭眼小睡了起来。
  凤箫瞧着害怕,问翠禽:“县主这是睡下了,可总有醒的时候,怒气不散,见了君侯,不知该怎么收场?”
  翠禽也无可奈何,叹气:“走一步瞧一步吧!”
  ……
  这边陆慎正在驿站,审问一位刚从江州押送过来的人。初时,他并不以为意,只当是江州崔氏夫妇的烂账。他这时一个姓崔的都不想瞧见,只令沉砚去过问。
  不料那负责押送的尉官却道:“四爷临行前吩咐,事关君侯内宅家事,务必叫君侯知晓详情,亲自审问为好。”
  陆慎这才接过密函,垂眸细细瞧了一通,嘴角勾起冷笑,阴恻恻道:“好你个崔十一!”随即,提溜了那人上来审问。
  那人已叫人割了舌头,双手也叫人削掉了,除了没有砍掉双腿,几乎与人彘无异,趴在地上,呜呜呜乱叫着什么。
  沉砚问:“主子,是不是用刑?”
  陆慎哼一声:“这幅样子,用刑就能说吗?叫人认过没有?”
  沉砚点头:“四爷回禀说,除长公主府身边亲信,还有从前在洛阳太学任职过的一位文书,都说此人乃颍川梁祁。”后面的话,沉砚不敢说,闭嘴不言。
  陆慎缓缓走到梁祁身边,试探道:“梁祁,你可知,崔十一已死?”
  那人闻言,乌拉大叫,以头抢地,口吐鲜血,一时血泪相间,场面几乎惨不忍睹。
  陆慎此时已瞧不出任何表情,问:“崔诀为何不杀此人灭口?”
  沉砚回禀:“四爷说,崔诀深恨此人诱骗爱女,因此做成人彘,日日折磨。此次,崔氏夫妇降而复反,四爷清查长公主府,这才在水牢里发现此人。”
  陆慎似乎终于清明了一般:“原来如此!”原来这便是那崔氏女,无论如何也要走的缘故。原来,在远嫁宣州之前,便已不贞,同旁人有了首尾,很好!很好!
 
 
第60章 
  林容这一睡便足足睡了一日等她见到陆慎的时候,已经是第四日了。
  她醒来的时候,耳边尽是打着旋的北风呼啸而过天色未明颠簸的车窗叫北地皑皑积雪映出几分微光略一偏头,便瞧见车壁内间小几上的错金博山炉发出幽幽龙脑香。
  林容略一动便觉得一阵天旋地转,心里暗骂:这两个臭丫头,便是给她喂安神药也不能下这样重的手!正想唤了翠禽、凤箫两个丫头来问清楚那茶里到底加了多少粒安神的药,自己又睡了多久了,伸手抚开层层湖碧色的垂帐还未出声便听得头顶陆慎阴沉沉道:“舞阳县主,终于肯醒了?”
  林容闻言呼吸一窒,手上顿了顿,终是掀开帐来,略抬眼便见陆慎一身锦带貂裘背光坐在榻沿上,整个人隐在阴影里只玉冠上反着些雪光,叫人丝毫瞧不清他的面容,不知是怒是喜。
  他食指正勾缠着女子的几缕青丝,略微一动便被尽数扯落:“你倒是好睡!”
  林容是最怕疼的一个人,可是如今这么一大缕的头发被扯落也不过轻轻蹙了蹙眉。也不知为什么,大抵是真的豁出去了,她此时见着陆慎,连往日的半分害怕都没有,嘴角反勾出笑来:“君侯如此喜爱这一头青丝,我可尽数剪下来,赠与君侯。只不过,倘若知道君侯你在,我倒是宁可长睡不醒。”
  陆慎抬眼,见那女子许是睡得有些久了,脸庞上微微印着些残睡的红痕,衣衫略散开,隐隐露出一抹雪脯,红绡色肚兜微微隆起,一对儿圆浑直欲遮不住,这样撩人的睡容,偏偏此时配上的是一副极刚毅的眉眼,和一贯刺人的伶牙俐齿。
  林容见他忽地定定瞧着自己,顺着视线望过去,心里冷笑,面上却柔和了几分,低头浅浅唤了一声:“君侯!”
  那声音仿佛一时从远处烟雨蒙蒙的湖面上传来,缥缈之极,陆慎终是叹了口气,俯身去抚那女子的脸,几乎拥了那女子在怀里一般:“我有话问你,你要如实答。”
  话毕,还未说要问什么话,陆慎忽见那女子拔掉发鬓上的金簪,恨恨朝自己脖颈间刺过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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