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重生后王妃咸鱼了——by希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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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也不知哪来的力气,她冲下塌,将留荷给拧了起来,推向一边,双肩发颤拽着隽娘,一字一句,笃定道,“去,快去....”
  那双眼空洞无物,没了光彩。
  仿佛陷入无尽的虚空里,彷徨无助,很努力想要寻找一点支撑。
  只瞧她一眼,心便割裂般疼。
  隽娘咬着牙,扭头大步冲了出去。
  沈妆儿看着她身影消失在门口,身子募的往后一个踉跄,跌坐在塌上。
  留荷赶忙爬起来,搀住她,哽咽着道,“主子.....”
  沈妆儿的力气在那一瞬间用尽,四肢五骸仿佛被抽空了一般,身子如枯叶般飘落在塌上。
  她侧身往里躺着,蜷缩着身,抱着双臂,很努力地想要给自己一点温暖。
  可身体僵住了,感官也麻木了,她感觉不到冷意,只听到胸膛里似有什么东西在响,细听,有尖物一点点将她的心给凿开.....一线光漏了出来,照亮一方极小的天地。
  那里有个小孩儿赤手赤脚的,趴坐在光晕中,浑身肉嘟嘟的,奶声奶气唤了她一声,
  “娘....”
  面前时而幻化出双双的模样,时而现出那一团模糊的血污....
  她晃了晃神,再定睛一瞧,只见那小孩儿嘻嘻一笑,腿脚并用,朝她爬来...
  “娘....”
  这一声娘,越发真切。
  如果是梦。
  请不要再醒.....
  沈妆儿浑浑噩噩睡了过去,迷迷糊糊察觉到有一道冰冷的指尖落在她手腕,她猛地一瑟缩,醒了过来。
  入目的是一眉眼和善的老头子,白花花的一把胡须,格外显眼。
  是他呢。
  沈妆儿仿佛找到了救命稻草似的,不自禁露出了小心翼翼的笑,“何老太医....”
  “哎...”何老太医是个极为和善的老人家,见惯生死,洒脱忘物。
  他用眼神安抚着沈妆儿,手指放上片刻,不多时便收了回来,神色从头到尾没有半丝变化,温和如初,
  “王妃心中郁结,当以身子为要....老夫给您开个方子,细细调理....”
  沈妆儿的眼底燃起的那一点微末的亮光,彻底黯淡下去,成了灰烬。
  心如同一口枯井,深不见底,
  她已不知何老太医什么时候离去的,也不知院外何时刮起了一场秋风,秋雨疾驰而至。
  漫天的雨滴拍打在窗棂,沈妆儿始终躺在那里一动未动。
  面前的一切光影仿佛被撕裂,又被重组,渐渐拉扯扭曲。
  天色暗了下来,秋雨如泣如诉,呜咽不堪。
  仿佛又回到了那个晚上,她痛得眉心发颤,浑身被汗水沾湿,蓬头垢面的,几无人形,小腹拼命往下坠,她拽着衣裙恨不得兜住他,不让他出来,极致的痛生生撕裂了她的身,亦将她心揉成了粉碎。
  他硬生生地落了下来。
  她睁大眼睛,用尽一生力气去瞧他。
  他已经成形了,眉眼轻轻地垂着,无声无息落在那里,恍若泥胎.....
  一口血呕了出来,她那一生的光啊在那一刻倾泻了个干净....
  断了,什么都断了。
  那唯一一点执念,强撑着让她坚持下去的信念断了,那这场婚姻于她而言,还有何意义?
  前世她无子,这一世也没能等到那个孩子....
  或许她注定命中无子。
  怎么办?
  往后的日子怎么办?
  眼睁睁看着他纳妾,一个又一个女人,新的,旧的,齐齐站在她面前冲她炫耀。
  她也想过,给他安排了妾室,生个孩子,记在自己名下。
  这一生的荣华富贵也保住了。
  可是,这是她想过的日子吗?
  她已经死过一次了。
  前世的每一分苦楚刻骨铭心残留在心灵深处。
  这一辈子还要重蹈覆辙吗?
  人都被她赶了出去。
  她瑟缩在角落里。
  阴沉沉的夜,无边无际的雨幕,仿佛牢笼一般将她困住。
  窒息涌上她心头。
  重生后,她一遍一遍告诉自己,重生了也好,不再对他上心,不再记恨前世的爱恨情仇。
  为了沈家,为了孩子,闭着眼将日子过下去。
  那么现在呢。
  又一阵急雨袭来,雨滴密密麻麻拍在在窗牖,似催命的音符。
  真的....熬不下去了....
  门被重重地推开。
  一道清峻的身影矗立在光影交界处。
  她乌洞般的眼直直盯着他,风呼啸而入,她仿佛被这场秋寒冻住。
  朱谦缓步跨了进来,目光往墙角一扫,整个人钉住似的,双目骇然。
  她一身素衣,蜷缩在罗汉床的角落,乌发如墨裹住那消瘦的身躯,瘦弱的如同蝉蛹似的,一碰即碎。
  更可怕的是那双眼,黑漆漆的,没有一丝生气。
  留荷哭着告诉他时,他还不信。
  如今亲眼望她一眼,仿佛堕入罪恶的深渊,拔不出身来。
  朱谦的心,一瞬间跟着沉了下去,随之染上的是满目的疼惜。
  近来,她面临的压力,他也感同身受,皇帝,岑妃,满朝文武,还有那些喋喋不休的女眷,更重要的是她自己....她对孩子的祈盼,彻底压弯了她的脊梁。
  心痛亦是心疼。
  往前迈开一步,却发现她下意识往后瑟缩了下。
  那眼神十分陌生,仿佛他是什么不该来的人,浑身散发着一股拒人千里之外的孤寂。
  朱谦的心被刺痛,一咬牙大步上前,径直将人拥在怀里,双臂圈紧了她,却又小心翼翼的箍着,
  “妆儿,都是我不好,不怪你,我知道你难过,你打我,你骂我,一切都是我的错....”
  一片风雨辗转扑入内室。
  珠帘被风刮起,在她眼前轻轻摇晃,清脆的响声一点点渗入她心里,击碎了她心底寂寥又缥缈的梦。
  他每说一个字,她便咬了下唇。
  一切都是我的错....
  难道不是他的错吗?
  他明明可以带她走的,为什么要把她留在京城?
  他明明可以护住孩子,为什么不护?
  累了,也倦了。
  沈妆儿无神地望着虚空,一抹凄凉的笑自夜色里荡开,
  “朱谦,你知道吗?咱们的孩子没了....”
  她已记不起这是前世,还是今生..
  嗓音太浅,经风一刮,便没入那片风雨里。
  朱谦深深闭上眼,心痛到无以复加,咬着牙,
  “会有的...你信我,会有的....”
  不会了....
  沈妆儿如同一条死鱼任由他摆弄,朱谦亲自替她擦拭了身,将她安置在拔步床上,他褪鞋上床,从身后搂住她。
  这一夜,他便守在她身边,不曾离开半步。
  天蒙蒙亮,沈妆儿睁开了眼,察觉到身后炙热的胸膛,她木了一瞬,又慢慢阖上眼。
  往后三日,她几乎不言不语,也不出门,独自留在室内消化情绪。
  她也不知未来该怎么办?
  三年了,皇家规矩,三年无子必须纳妾。
  与其等别人给她安排,不如她自己先安排个听话的,都是庶子,捏着庶长子在膝下,如同嫡子养着,也是一样的。
  这是最明智的选择,
  所有念头她都想过。
  只是一个人空空落落坐在美人靠上,举目四望,风清水秀,江月无声,满地的锦绣皆被她踩在脚下,才发觉。
  无趣得紧。
  王府于她而言,只是一座华丽的牢笼而已,与前世的坤宁宫又有何异。
  心里不可能好受。
  但日子总归得过。
  身后还站着整个沈家。
  到了第四日,沈妆儿便强打起精神,用了早膳去议事厅处理家务。
  也不知为何,心里绷着的弦断了后,整个人越发毫无顾忌。
  原先还顾忌着体面,如今大有雷厉风行的趋势,任谁犯了错,该发卖则发卖,该打板子则打板子,谁求情,便是同罪。
  一日事务处置下来,沈妆儿盯着渐染的秋色,忽然失了神。
  一只纸鸢募的从头顶滑过,无声无息掠入树梢深处。
  若是能做一只断了线的筝也挺好,至少自由自在。
  九月十八,整座皇城被大红的灯笼装点,灯笼连成一片似红绸游走在大街小巷,京城陷入欢乐的海洋,为普天同庆,皇帝特在这一日昭告天下,颁行减税的新政,百姓欢欣鼓舞,街市上更是张灯结彩,热闹喧天。
  隽娘早在前一日乔装去了铜锣街的铺面,张罗着万寿日的买卖,沿街不少铺面推陈出新,绞尽脑汁吸引顾客上门,隽娘思及冬日在即,亲手做了一块招牌,只要在万寿节当日入店购买皮毛,便比平日少一成的价,此招牌引起顾客围观,马上要过冬,各府又在替主子们备冬衣,自是趁着机会疯抢皮子,一时客人趋之如骛,人满为患。
  卯时三刻,天蒙蒙亮,留荷便唤醒沈妆儿,“王妃,时辰不早了,咱们该要进宫了....”小心翼翼搀着她来到梳妆台,听雨在这时打了一盆水进来,两个丫鬟替她梳洗净面。
  先用了些朝食,便开始梳妆。
  今日是陛下万寿节,按规矩得按王妃品阶的大妆穿戴,过于艳丽的翟冠越发衬得她脸色苍白,听雨瞧在眼里,便替她上了妆,将面颊涂上一层胭脂,提提气色。
  沈妆儿神色淡淡的,任由丫鬟拾掇。
  来到外间的塌上坐下,抬目往院子望去,原先空落萧条的庭院,一夜之间竟是添了不少新色,各式各样的菊花伸展着妍丽的身姿,一盆接连一盆摆出蟠桃的模样。
  赤线金珠,瑶台玉凤,泥金九连环等等数不胜数,皆是十分罕见的品种。
  满目的艳色,着实能让人心情舒展一些,沈妆儿猜到定是听雨的手笔,终于露出自那日之后的第一抹笑,
  “辛苦你们了...”
  两个心腹丫鬟喜极而泣,思及今日是皇帝万寿,连忙止住泪意,破涕为笑点了头。
  珠帘被掀开,进来一道清隽的身影。
  朱谦昨夜便宿在皇宫,替皇帝布置宮防,清晨忙完,便出宫来接她。
  这几日小妻子失落得跟换了个人似的,无波无澜,不声不响,朱谦心里也不好受,比以往都要上心些,尽量事事满足她,顾及着她的感受。
  上前坐在她对面,先打量了她一番脸色。
  淡香自缝隙里飘入屋中,她面颊被那一片金红的菊花映得澄亮,也不知什么引起了她的注意,明眸水波微微一漾。
  脸色谈不上好,至少比前几日要好一些了。
  那一日沈妆儿两请御医,已传遍京城,即便两位太医守口如瓶,防不住那些妇人猜出大概,朱谦担心今日入宫,沈妆儿遇见那些妇人,心中添堵,又道,

  “妆儿,你若是不想去,我可以替你与父皇告罪。”
  沈妆儿木然转眸,视线挪到他面上,明明是再熟悉不过的脸,却生出一股陌生感,仿若连着二人的那根弦,骤然断了。
  “不必,父皇千秋,我无论如何得露面。”
  今日沈家二伯母第一次入宫与宴,长姐亦在,她必须陪同。
  夫妇二人喝了一盏茶,一道出门上了马车。
  这一路,沈妆儿秀眉紧蹙,思绪有些烦乱,总觉得似有什么事要发生,心中惴惴不安,“王爷,我先前与您说过的事,你筹备得如何...”
  话未说完,被朱谦温声截断,“妆儿,这件事你不必再费心,我这几日已布防宫禁,昌王,六王,谁也没机会起兵,至于皇后,一旦她有半点作乱的心思,她便活不过今日....”
  为了让她放心,他双手搀着她瘦弱的肩,定定望入她的眼,
  “妆儿,你不必操心了,照顾好自己,明白吗?还有,今日无论在宫里遇见什么事,或有人敢给你委屈受,便遣仁寿宫的管事牌子邵恭来寻我,他是我的人,记住了吗?”
  今日午宴,前朝官吏在奉天殿给皇帝庆寿,内外命妇前往仁寿宫用膳,晚宴便是皇族家宴,摆在延庆宫。待会夫妇俩入了宫,便要分开,沈妆儿现在的状态,朱谦着实不太放心,是以特地安排了人守在仁寿宫。
  男人的气息异常强烈,从头顶浇下似的,沈妆儿怔然望着他,没由来想起初见时,桃花初红,微风簇浪,清贵内敛的他,携万千风华朝她迈来,少女慕艾之心便陷在那一眼春光里。
  人生若只如初见,若不如,不若再也不见.....
  眼前的人渐渐模糊,她浅浅一笑,“我明白的...”这一笑眉目明炽,褪去平日的冷淡与萧索,唯留春风明月歇在眼梢,刻入他心底。
  一路从东华门入了宫,朱谦坚持将她送到仁寿宫前一号殿的宫门下,隔着门廊目送她远去。
  九月的天,明净地无一丝杂云,深红的宫墙如幕,她一身霁蓝霞帔银红通袖迆地长裙,如一幅镶嵌在宫墙上的美人画。温煦的秋阳倾泻在她周身,淬出令人心折的光,渐渐的光芒越盛,她仿佛陷入一团光晕里,身影越来越模糊。
  朱谦的心募的一空,只觉有什么东西正在失去,往前虚抓了一下,下意识地唤出声,
  “王妃...”
  那道身影渐行渐远,浑然不觉,似徜徉在岁月的边缘,迈入时光深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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