重生后王妃咸鱼了——by希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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沈妆儿小脸一垮,心中多少有些沮丧。
已是午时,秋光炽烈,她那张娇艳的脸陷在明晃晃的光晕里,失落又无助,刘瑾瞧在眼里,心疼极了,咬了咬牙,“您先回去,我会帮忙想法子...”
他没法眼睁睁看着她陷在牢笼里出不来。
沈妆儿不忍他担忧,笑逐颜开,“你别送我了,让我自己想一想,快些回去当差吧....”
刘瑾正犹豫着,却见台樨下的密道里绕出一道身影,一身仙鹤补子,面容沉稳而清润,正是首辅王钦。
二人同时愣了一下,沈妆儿更是蹙了蹙眉。
王钦看向刘瑾,眼神带着几分威压,“刘公公,可否容本官与太子妃说几句话。”
刘瑾不甘示弱,面如寒冰道,“王大人有什么话当着在下的面说便可,在下奉旨送娘娘出宫,万不能有差池。”
听雨也立即上前,护在沈妆儿身侧,一副防备的姿态。
王钦见状,募的苦笑了一下,他立在丹樨墙垛下的阴影处,阳光从头顶浇泄下来,恰恰将他与沈妆儿隔成两个世界。
她一身明红的宫装,艳丽的不似凡人,恰如那一年,她尚未及笄,梳着两个可爱的双丫髻,一身桃红的马面裙,活泼的如同跌落人间的仙子,窒息的痛漫过心口,王钦低垂着眼,立在阴影处朝她躬身长拜,
“敢问,太子妃是当真想和离吗?”
沈妆儿愣住了,这两日,这句话被人翻来覆去地问,她已不胜其烦。她今日入宫,看似是无用功,实则也是想告诉所有人,她不是一时冲动。朱谦是个骄傲的人,如此再三,为了太子颜面,也该放手。
“没错。”
王钦确认道,“不是因为孩子,也不是因为旁的什么人,只是因为...想踏出这桩婚姻,是吗?”他眼神暗沉沉的,落寞地凝在她脚尖,
沈妆儿捉摸不透王钦的心思,本也不想理会,却见听雨和刘瑾同时朝她看来,
俗话说宁拆一座庙,不毁一桩婚,他们二人之所以站在她这一头,凭着的是守护她的那份信念,若扪心自问,谁又愿意去拆散这象征着荣华富贵的权婚呢。和离后的路怎么走,谁也没有底。
明湛的长空如一汪碧水罩下来,沈妆儿抬目望着,那浩瀚的湛蓝仿佛能拂去心底的尘埃。
“是啊,”她笑了,像是给刘瑾与听雨吃定心丸似的,眼底的笑容明媚又生动,
“我现在...一点都不喜欢他了,我只想离开他,远远的,再也不用看见他.....”
王钦深深地闭上眼,将内心翻涌的纷乱情绪给强压下去,哑声开了口,
“你回去,剩下的事,我来做。”一字一句,仿佛用尽一生的力气。
沈妆儿募的一震,以为自己听岔了,这才郑重的上上下下打量王钦,
她确信自己与这个人不熟,且对方没有任何理由来帮她。
“为什么..”三个字到了嘴边,很快被咽了回去。
明白了,王钦是王笙的兄长,帮着她和离,不是正好给他妹妹铺路么?
王笙虽落入东厂之手,以他首辅的能耐与手段,想必有法子给王笙洗脱罪名,至于能不能嫁给朱谦....关她什么事,王钦必定有自己的考量。
眼底的吃惊疑惑很快被冷色所替代。
沈妆儿朝王钦悠悠行了一礼,“那我便拭目以待了....”
转身带着听雨离开了。
王钦几乎不用猜,便知她心里想什么,他也没打算解释,只朝她背影一揖。
刘瑾没有离开,而是往前一步,隔绝了王钦的视线,深深看他一眼,冷声问,
“王大人,你妹妹还在东厂,太子命我严加看管,而我也不会因为你帮衬太子妃,便饶了你妹妹,你这么做,考虑过后果吗?”
刘瑾远比沈妆儿了解王钦,如今的王笙已是弃子,王钦根本不是在给王笙铺路,一个男人帮一个女人和离,无利可图,还能是什么缘故呢...
但朱谦可不是吃素的,王钦敢插手,那王家的前程便堪忧。
王钦的神色很平淡,仿佛没有什么事能牵动他的情绪,
“王笙屡教不改,罪有应得,我已与陛下求情,将她送去家庙,终身不再入京,太子再拽着她不放,又能怎么样,她罪不至死,太子初立,不会因为她落下一个草菅人命的名声,况且就算太子不处置她,我也决意将她送回老家,太子威胁不到我什么...”他哪怕现在什么都不做,朱谦也要收拾他,不若掰一掰手腕,替沈妆儿挣得自由,也算是不辜负她当年的救命之恩。
刘瑾微微一愕,原先听闻当朝首辅认理不认亲,如今算是见识了。
他缓吸一气,“那,敢问王大人,打算怎么帮太子妃?”
王钦往光影里迈出一步,眼底漾起一点细碎的光,“太子强悍,硬碰硬,奈何不了他,但有些事情是他不能左右,却又不得不顾忌的....”
刘瑾稍稍作想,便猜到王钦要从何处着手,轻声一笑,朝他一揖,
“有用得着在下的地方,请明言。”
第46章
朱谦祭祀结束, 纵马赶回京城,在城门下得侍卫禀道,
“殿下, 太子妃今日晨起乔装出府, 前往皇宫寻陛下讨要圣旨去了。”
朱谦勒紧马缰,一字一句听他讲完,脸色阴沉得很,
“好样的,都敢跟我玩心眼!”
一面力夹马肚, 沿着正阳门大街飞快往宫门疾驰,一面问侍卫道,
“父皇见她了吗?她如今人在何处?”
侍卫紧随他身侧,神色晦暗答道,“陛下没见娘娘,娘娘人现在东宫台阶上坐着,不肯回府...”
朱谦气笑了,猛抽马鞭, 加快速度。
待至午门, 他并未急着去奉天殿,而是折入东宫,
东宫门庭甚是开阔,五开大间的正殿外, 落英满地,斜晖烫染, 寒风轻轻掀起一地金黄, 满院飞絮, 一道瑰艳的身影坐在台阶上, 如同天地间一抹挥之不去的朱砂痣。
她一手抱臂,白皙的俏脸拖在掌心,露出一张标准的美人脸,浑身散发着惊艳,也不知想起了什么,眉眼竟是生动地笑了笑,这一笑令周遭火红的秋失了颜色,亦在他古井无波的心狠狠拂了拂,令他心痒难耐,原是憋了一肚子火,如今瞧见这么一团美人儿,心一瞬间软了下来。
沈妆儿正在琢磨着回头去了邬堡,该要种些什么果树,杏树,梨树,李子树都是要种的,最好还能搭架子种一院葡萄,夏日既可乘凉,口馋了还能揪下一把葡萄立即剥了皮塞入嘴里,这滋味定十分的好。
想着想着,口水都馋出来了,便见一熟悉的乌靴落在眼前,落英被他踩在脚下,发出飒飒响声。
沈妆儿脸上笑意瞬间消失,也不瞧他,而是别过目去,目中只剩冷涔涔的寒意,竟是比那秋风还要煞人。
朱谦在她跟前蹲了下来,眉目褪去了往日的冷肃,定定凝望她,竟是舍不得移开眼。
她初嫁他时,爱着艳色,时刻都在使出浑身解数来吸引他,他不喜欢她太过娇艳,觉着素淡些好,每每瞧见她穿得花枝招展,眼里便不喜,自行宫归来,沈妆儿歇了打扮的心思,成日素面朝天,一身素衫裹着那曼妙的身躯,竟是别有一番风趣,他那时想,这样的她,才是真正好看。
但是今日,她这一身大红通袖宫装,衬着那昳丽无双的脸,越发明艳逼人,他竟也觉得美得不可方物,原来喜欢一个人时,无论她怎么打扮都是好看的,而不是依着自己的喜好去约束别人,那不是喜欢,更不是爱。
沈妆儿拽着裙摆,眉目低垂,眼神平得没有一丝生气。
朱谦也未说话,只静静看着她。
今日她蒙骗他入宫,她不曾给个解释,朱谦亦没有问。
一个不在意他怎么想,另一个呢,也不在乎她怎么做,横竖逃不出他手掌心。
“天冷,我送你回家。”朱谦并未强行去扶她,而是先征询她的意见。
沈妆儿眼神落在脚尖,冷声冷气道,“先找陛下要圣旨,再回去收拾行装。”
朱谦闻言神色已不像先前那般波动,而是干脆坐在她身侧,一片飞絮落在她梢间,朱谦下意识抬手去帮她拂开,就在他抬手的瞬间,沈妆儿以为他要动手,连忙挥过来抵挡,竟是一巴掌摔在他面颊。
啪的一声,不算响亮,更不算疼。
可两个人都怔住了。
他毕竟是太子的身份,沈妆儿这么做是以下犯上。
她愣住了,连忙收回手往侧挪了挪,生涩地别过脸,吐出二字,“抱歉...”
朱谦注视着她侧脸,眼神柔和,默了片刻,开了口,
“妆儿,对不起,我没法答应跟你和离...”
沈妆儿心陡然一下被掐住,怒意凝在眉间,眼风扫过来,“为什么?”
朱谦脸色平静又坚定地开口,“不想...”
沈妆儿气急,眼眶泛红道,“朱谦,我已一再表明我的态度,今日入宫时,文武百官与女眷皆已知晓,你堂堂太子拖着一个女人不放手,脸面何在?”
“不在乎.....”
“你....”沈妆儿气得心口起伏。
稍一思忖,凉凉睨着他,“因是我首先提的和离,你不恁,觉得失了颜面,既是如此,你给我一份休书好了...”沈妆儿气得落下泪来。
“不是的......”那泪珠儿晶莹剔透,一颗颗滚落下来,渐渐连成一线,朱谦瞧在眼里,心中发涩,想要帮她擦拭,又担心她嫌弃,一双手僵在膝盖上,无处安放。
“妆儿,我承认我先前有诸多不对,但这些都不足以到和离的地步,成婚三年,我不曾纳妾,吃穿用度,也任你开销,我也无不良嗜好,更不曾对你打骂,至而今唯一过分的一桩事,也就是行宫那回没能替你撑腰,将你斥回了京城。”
“妆儿,你摸着良心说,放眼京城,哪家夫主不纳妾,哪家夫主又能事事小意体贴,我纵然有过错,如今也意识到了,往后,我母亲不再干涉东宫,我也承诺你,永不纳妾,父皇看重你,沈家满门因你而荣耀.....何老太医说了,你我身子康健,孩子迟早都能有。”
“试问,整个京城,整个大晋,如今还有谁能比过你的风光,往后,你便是国母,母仪天下,你想要的一切我都能给。”
“你有什么理由,与我和离?”
他不服。
沈妆儿被他的长篇大论给镇住了。
细细推敲,每一个字都说得对,可每一个字又不对。
不是这样的。
若是没有上一世的悲惨境遇,些许还能责她不知好歹,她也承认,用上一世的经历来否认眼前的朱谦,对他不公平,可谁又能给她公平呢。
她是实实在在经历了生死悲痛,她是实实在在熬瞎了眼,为他所弃....
更重要的是,她是真的死心了。
正如当初,她爱慕着朱谦,朱谦却不喜她,事事厌烦她一般,如今她不爱了,她想离开了,还需要理由吗?
剧烈的情绪冲刷着她脑海,她小脸殷红,眼底的火腾腾跳跃着,
“你说的都对,但是,我不爱你了,你再好,你将满世界捧在我跟前,我不想要,你又何必强求?”她眼底的坚韧筑起了一道无坚不摧的壁垒,将他生生隔绝在外。
漫天的秋叶被卷起,从他眼前一遍又一遍挥过,面前的人儿面目渐渐模糊。
他脑子里绷紧的那根弦,轰然断了,心空空落落如同漫天飞舞的枯叶,无处着落。
他陡然生出一股无力感,嘴唇苍白的不知该说什么,更不知该如何做,仿佛四处都是密不透风的墙,将他困在其中。
乱糟糟的情绪从心头滚过后,一个念头清晰地矗立在心间。
他不想她离开。
也不能让她离开。
就这样一个孤绝的念头,迫使他毫不顾忌,强势地将沈妆儿给拦腰抱起,往宫外走去。
听雨从后殿抱着一盒吃食出来,瞥见沈妆儿在朱谦怀里挣扎,吓了一跳,连忙要扑过去,却被两名侍卫拦住。
沈妆儿再怎么扑腾,也不是一个武艺高强的男人的对手。
朱谦将她细瘦的双肩按在怀里,下颌抵在她额尖,嗓音又重又哑,
“妆儿,你别逼我,我不想伤害你....”
沈妆儿倒抽一口凉气,抽窜的双腿顿时安分了,身子后仰,眼神涣散盯着渐渐黑黢的天空,沉沉闭上了眼。
朱谦着人去奉天殿告罪,说是明日再与皇帝回禀祭祀一事,径直抱着沈妆儿回了府,这一路,他并未松开她分毫,直驱正院凌松堂,沿路仆人瞧见这一幕,吓了一跳,连忙扑跪在地,屏气凝神,凌松堂的人更是吓出一声冷汗。
眼见主子一张脸埋在昏暗处瞧不清晰,而朱谦双目沉郁如潭,额头更是青筋绷紧,留荷惊骇地扑在朱谦跟前,泣泪交加道,
“殿下,您别伤害太子妃,是奴婢的错,是奴婢没能拦住太子妃,您有什么气朝奴婢撒来,切莫为难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