重生后王妃咸鱼了——by希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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摆摆手示意顾尽忠快滚,冷眼瞥着朱献,
“老十,你实话实说,原先好好的,怎么突然不肯结亲了?”
朱献心中一哽,将脑袋搁在御案上不吭声了。
他也不知为何,心中突然极是排斥这门婚事。
想了想,抬起眸,“父皇,您为何愁眉不展的?是担心七哥吗?”
皇帝叹了一声,“还不是因为你七哥七嫂的事!”
“诶诶,父皇,儿子有必要提醒您,已经没有七嫂了...”朱献跪在御案前道,“您到底是不舍得沈氏离开七哥呢,还是觉着,这么好的姑娘不做皇家妇可惜了?”
皇帝不耐烦瞪着他,“这有区别吗?”
朱谦拖肘往御案上一歪,“当然有区别...”也不知脑子起了什么念头,忽然鬼使神差道,“您要是舍不得沈氏这个儿媳妇,干脆儿子来娶她好了。”
皇帝闻言木了一下,不可置信看着朱献,
“你什么意思?”
朱献意识到失言,咳了一声,连忙往后挪了几步,气势弱了一半,“没..没什么意思,总之,父皇,儿子不要娶宁倩!”
话落,见皇帝虎目一凝,堪堪四望,仿佛在寻称手的兵器,连忙爬起身往御书房外跑,扒在屏风边框探出个头,
“父皇,您再逼儿子,儿子干脆回封地去了....”
一方精巧的笔洗,砰的一声,不偏不倚砸在屏风边缘,朱献脑袋一缩,脚底生烟般溜了。
冯英暗暗抚了抚心口,幸好他换了厚重的端砚,皇帝搬不动,只能选轻巧的物件,气出了,人没砸到,他也不用担干系。
等朱献离开,皇帝脸上怒色全收,只剩满腔愁云。
他断没料到,沈妆儿与朱谦堪堪和离一天,小儿子就掺和了进来。
王钦已娶妻,又被他警告在先,不敢打沈妆儿的主意,但朱献不一样,这小子长了这么大,从未见他对哪个女人上过心,不会真喜欢上沈妆儿了吧?
不会,老十一向没个正行,定是说说而已,又或者是为了不结宁家这门亲故意寻的借口。
皇帝敲了敲脑门,有那么一瞬间后悔将沈妆儿放走,朱谦醒了,还不知如何交待?
是夜,东宫正殿。暖阁内静谧无声,灯火渐渐黯淡,守夜的宫人悄悄踱步进来,挪开灯盏,将灯芯一剪,火苗瞬间窜了上来,室内明亮不少,灯盏被重新罩上去,发出一声轻微的响。
温宁打了个盹醒来,下意识往床榻张望,床上的人依然躺着一动未动,这数日温宁不敢离开朱谦半步,一双目已熬得布满血丝,太医告诉他,朱谦没准这两日会醒来,温宁更不敢离开,守着守着便睡着了。
曲风打殿外进来,先往床上看了一眼,踱步至温宁身旁,低声道,“您先去歇一歇,熬坏了身子谁伺候殿下,今夜我来顶着。”
温宁着实快撑不住了,便点了点头,嘱咐几句离开了。
曲风心大,趴在高几上往床榻盯着,没多久便打起瞌睡,彻底睡了过去。
太医吩咐殿内宜通风,窗牖并未掩严实,凛冽的寒风蹭蹭灌了进来,轻轻浮动着朱谦的袖角,忽然,袖角被牵动了下,修长的手骨抖了抖,手掌往上翻着,似乎想要拽住什么。
“妆儿.....”嗓音暗哑如同裂帛。
熟悉的呓语声传来,曲风眼皮打了一会架,又重新阖上眼。
这几日,朱谦夜里总要说会儿胡说,曲风早已习以为常,并不当回事。
床上的朱谦眉心颤了颤,额头如同被紧箍咒箍着,似要炸裂一般,无边的窒息感从他鼻尖覆过,他抽动了一下身,猛地睁开了眼。
一双布满血腥的灼灼烈目,空洞无物地盯着面前的虚空。
噩梦里的画面依然在脑海交织闪现。
沈瑜血染白衫,执剑立在城门前,一支箭矢当中贯穿他胸膛,他不屈地睁着目看着他来的方向,最后铿然一声倒在血泊中。
暴雨倾盆的暗夜,血汩汩地从她身下流出,她蜷缩在冷冰冰的床榻,哭得嘶声力竭,她头发凌乱,面色苍白得几无人形,双手拽着裙摆用力地想要兜住那个孩子.....
窒息的绞痛席卷全身,朱谦用力地拽住被褥,浓浓地血腥充滞在他嗓音,被他勠力一吞,咽了回去。
剧烈地咳嗽从嗓眼破开,朱谦双目猩红地盯着上梁,直挺挺地身躯一震一震,却抖落不了眼前的画面。
她躺在血色里,乌洞般的眼发直地看着那宛如泥胎的孩子,眼底的光芒一寸寸崩塌....
那个孩子...一团血污,唯独面目是清晰的,亦是安详的...他竟是去的那么安详....
一股巨大的冲力自肺腑袭来,胸膛似被炸开,淤血从喉咙喷了出来,洒在屏风,花鸟虫萤的苏绣上染上一大片猩红。
曲风听到动静猛地惊醒,移目望去,只见朱谦眼神龟裂额角绷紧伏在塌上,消瘦的轮廓越发深邃与凌厉,胸前的白衫更是晕开了一团血污,一双黝黑的瞳仁如同旋涡似的,只消看他一眼,仿佛要被吞噬进去。
曲风瞧见这一幕,脑筋一炸,吓了一大跳,喊道,
“来人哪,快来人,殿下醒了!”
须臾,守在侧殿的太医并温宁等人齐齐冲了进来,看到朱谦这副模样,吓得大惊失色,温宁头一个扑了过去,
“殿下,您这是怎么了,怎么会这样?”看着他唇角的血不停往外溢,温宁心胆俱碎。
朱谦双眼直直盯着某一处,眼珠一动未动,他什么都看不见,眼前只有一片嗜血的红。
这个梦太过沉重。
无数片段交织在一起,拼奏出了沈妆儿所有的绝望,无助,惨绝人寰.....
难怪她要和离,难怪她说孩子没了...那个梦太真实,真实得仿佛她曾经活过一世,他忍不住问,他在哪里,他在做什么,为什么他这个丈夫不在她身边.....他怎么可以将她们母子丢在硝烟烽火里。
重重的,一拳又一拳砸在自己心口。
泪裹着血色盛满了眼眶。
“殿下,殿下,您这是做什么?您别伤了自个儿!”温宁惊得魂飞魄散,与随后扑上来的曲毅,一左一右死死钳住朱谦的手。
朱谦手臂经脉蜷起,肌肉绷紧险些爆出,猛地将二人掀开,浑身的力气泄尽,眼前一阵眩晕,又一口血吐了出来,朱谦倒在塌沿,若濒临绝境的溺水者,双目失神,喃喃问道,
“太子妃...何在....”
他现在只想看她一眼,替她拂一拂衣裙的尘,抚平眉角的伤,护她与沈家岁月无霜。
温宁闻言,一阵心惊肉跳。
皇帝将和离一事告诉了温宁,让温宁严防死守,不许透露给朱谦。
一边是不容忤逆的主子,一边是皇帝的圣旨。
温宁进退维谷,目光落在他胸前那片血渍时,狠狠咬了咬牙,面不改色道,
“殿下,太子妃娘娘还在王府,您那夜昏厥不醒,陛下将您接入东宫,等您身子好了一些,咱再回去看望太子妃....”
朱谦一听说沈妆儿还在王府,不知哪来来的力气,势不可挡地掀开被褥,
“孤现在很好,孤现在要见到妆儿.....”
余生,他要拿命来偿还她。
双目通红疾步往前一冲,一阵眩晕袭来,高大的身子再次如山峰般栽了下来。
第51章
朱谦又昏迷了整整一日方醒。
睁开眼时, 皇帝就坐在他塌前,身为父亲看着形容落拓,削瘦不堪的儿子, 心疼地眼角泛抽,
“你怎么把自己折腾成这副模样?”
朱谦双目无神地靠着引枕,每每闭上眼,如同沉入一个巨大的深渊, 那里有刀光剑影,有修罗地狱, 更有沈妆儿双目枯涸,瞳仁渐渐涣散, 最后死在他怀里的场景。
每一幕都在他心尖刻下不可磨灭的伤痕,似烈火灼着他,令他痛不欲生。
梦中,最令他绝望的是,每每看到沈妆儿悲痛欲绝时,他找不到自己, 他寻不到自己的身影, 嘶声力竭地想要扑过去,飞进梦里去爱护她,保护她,却如隔天堑, 怎么都触不及她片角衣袂。
那种眼睁睁看着她生命渐渐消失,却无能为力的绝望与崩溃, 每每想起, 整个人如同被掏空, 似孤魂野鬼。
皇帝看着朱谦这副模样, 不指望他回答,而是问太医道,
“太子身体如何了?”
太医院院使跪在脚踏前,给朱谦把了一会儿脉,脸色不太好看,却也不敢隐瞒,
“回陛下,太子殿下脉象紊乱,心思郁结,有吐血之症,臣已开了方子,替太子殿下解郁散结,只是这仿佛是心病....短时间内,切莫受刺激,否则症状会越发严重。”
心病?
那就是沈妆儿。
皇帝叹了一声,原打算趁机跟朱谦坦白,听太医这般说,只得慎之又慎。
怕待久了被儿子看出端倪,皇帝起身道,
“父皇还要去处理政事,你好好修养,记住,只要你身子好了,你才能护着你想护的人,明白了吗?”
皇帝这话果然管用,朱谦空洞的眼珠转了转,眼底的神采恢复了少许,嗓音暗哑道,
“父亲放心,儿子明白,您去忙吧,等儿子身子好了,再回王府探望妆儿。”心里想的是妆儿现在肯定不愿意见到他,她怕是要恨死他了,他也恨自己。
皇帝听了这话,心虚地移开目光,咳了一声,“好...”然后头也不回离开了。
皇帝走后,朱谦渐渐恢复了力气,裹着一件白衫下了塌,端坐在案后,用了一些清淡的饮食,脸色也好看了一些,只是一双眼比原先更加深沉幽黯,眼尾低垂着,那不怒自威的气势越发摄人。
“我昏迷这段时日,昌王与六王可有异动?”
温宁见他终于恢复如常,心里松了一口气,便将皇帝的安排与几位王爷的反应给说了。
“昌王那头倒是并无明显的动静,上次军演,昌王怯战,已失了武将之心,如今也晓得大势已去,不敢大动干戈,只是,听说太子妃要与您和离,便走访了信国公府,想是有意让信国公府的女眷嫁入东宫...”
“倒是六王有些不死心,私下寻过段将军,为段将军所拒绝,有蠢蠢欲动的迹象。”
朱谦听到这里,眼底闪过一丝锋锐。
梦里的账,得跟朱珂算一算了。
朱谦又问了朝政诸事,温宁一一作答,大抵都在掌控当中。梦里给了他不少启发,如今布置事情越发游刃有余,吩咐一番下去,最后眼底带着几分忐忑与小心,轻声问,
“太子妃这几日在府中情形如何?还闹着要回沈家吗?”
人都已经回去了...
温宁心口拔凉拔凉的,却不敢露出半点端倪,朱谦吐血的景象犹在眼前,他怕朱谦受刺激,斟酌着道,“殿下替娘娘挡了那把银壶,娘娘心中有些撼动....这几日时不时派人问殿下的安危,想来是担忧殿下您的,陛下说得对,您身子最为要紧,否则,一旦您出了事,太子妃怎么办?”
温宁敏锐的察觉到,太子妃现在是朱谦的药,药到病除。
朱谦果然又振了振心神,昨日醒来时,他急着想见到她,如今却不急了,她恨着他怨着他,哪里愿意见他,且让她缓一缓。
现在满腔心思想要弥补她,想对她好,却不知从何处下手。
仿佛浑身的力气无处释放。
起身来到窗下,天色已暗,斜云铺在天际,一抹上弦月嵌在当空,稍稍撑开一片明亮的小天地。犹然记得去年中秋家宴,宫里的大闸蟹分量不多,那时他不受宠,内侍捧高踩低,分到夫妇二人桌上的蟹是最小的,堪堪只有两只,他记得她当时那委屈的小眼神,主动替他剥了蟹肉,明明馋的紧还让给他吃,他当然不会在吃食上跟妻子抢,最后都给了她,不过她大抵还是不尽兴。
回去的路上,他明明所有察觉,却是没放在心上,一点口腹之欲而已,何必在意,如今想一想,愧疚横生。
“现在是吃蟹的时节,她定馋嘴,弄一筐最大最肥的大闸蟹送去王府...”末了又加一句,“也往沈家送一筐...”
断断续续吩咐了十来样,温宁着宫人一一记下。
朱谦见温宁笑意融融,自然也没往他处想,以前他每每对沈妆儿好时,温宁便是这般。
他被温宁看得有些不好意思,“别杵在这了,快些送去。”面颊微红,稍稍别过脸去。
温宁愣了一下,这是害躁了.....明明上一刻谈及六王等人,煞气浓烈,到了沈妆儿这,跟换了个人似的。
回过神来笑着道,“您先歇着,臣这就去安排。”
他发觉朱谦醒来后,对沈妆儿的在意超乎寻常,他的眼神变了,再没了以前漫不经心或高高在上的姿态,哪怕前几日朱谦费尽心思布置新房,意图让沈妆儿回心转意,神色间都是带着哄的意味,
何为哄,你不乖,你闹腾,我惯着你,所以哄你。
如今不一样,他眼底的虔诚与小心翼翼,做不得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