重生后王妃咸鱼了——by希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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仿佛沈妆儿是一抔泡沫,稍稍用了些力,便要碎了。而朱谦不敢用力。
这种卑微的姿态前所未有。
只可惜,迟了。
人已经走了。
惋惜的同时,温宁又燃起了几分希望,水滴石穿,总有峰回路转的一日。
连忙踱出内殿,将宫人记下的单子扔给曲毅,
“去办,立刻马上送过去。”
廊庑下秋风赫赫,曲毅捏着单子,瞅了一眼,犯了难,“王府空空,送哪去?”
温宁见他一副不情愿的样子,将他推开几步,又捏着他的衣领,将人拽到廊庑转角外的院子里,喝道,“小声点,此事只有你我知晓,切莫漏了嘴,你没瞧见殿下那欢喜的模样,倘若让他晓得太子妃已归家,岂不要吐血急死,吐血伤身,久而久之,容易形成痼疾,太医嘱咐不敢大意....”
“我知道...”曲毅叼着一口薄荷叶,指了指那单子,“我问的是送去哪?”
温宁瞪了他一眼,“沈府啊,笨哪!”
曲毅唇角一峭,“沈府肯定不会收。”
温宁正色道,“沈府收不收是沈府的事,咱们送不送是东宫的态度。”
“已经和离了,咱们再纠缠不放,有损殿下威严,这不合适吧?”
温宁失望地看着他,“你没瞧见殿下又是吐血又是昏厥的,为了谁?你以为殿下会放手?”
曲毅愣了一下,很快就明白过来,将薄荷叶吐掉,醒神道,“您的意思是殿下要重新追回太子妃?”
温宁敲了敲他脑门,“这是自然,无论娘娘现在是何身份,在东宫眼里,她就是咱们的主母,明白了吗?行错一步,小心你的命!”往廊庑走了几步,又扭头道,“别怪我没提醒你。”扔下这句话才往殿内去了。
眼下明白朱谦心思的只有他,若不提点这些混蛋小子们,回头怠慢了沈妆儿,犯了朱谦忌讳,吃不了兜着走。
曲毅立在院子里吹了一会儿冷风,掉头出了东宫。
翌日晨,沈府下人瞅着满院子五花八门的活物目瞪口呆。
一大筐肥美的大闸蟹,一篓子半斤大的龙虾,十来只麅子,三只家汤羊,一头又黑又肥的野猪,各类野鸡野鸡鲟鱼野兔数不胜数,还不知打哪弄来了一小篓子红莲,这东西可稀奇,三小姐犹爱用红莲煮汤喝。
这是做什么?
沈府老管家看着风尘仆仆的曲毅,颠着一颗心问,
“曲大人,这..这是何意呀?咱们郡主与太子殿下已经和离,您是不是送错地儿了?”
喝了一夜冷风的曲毅,此刻端着一杯热茶,猛地往嗓音里灌了一口,驱散了肺腑的冷气,稍稍回了回心气神,
“哪里的话,一日夫妻百日恩,咱们殿下念着太子妃...额..念着郡主喜欢这些,便着属下送来,即便不成夫妻,情分还在,咱们太子殿下可是储君,沈家以后还要在朝堂立足,抬头不见低头见,多多走动,跟亲戚似的,不也挺好?”
一通话恩威并施,将老管家给唬住了。
这要是换做旁人,老管家定将人赶走,但对方是太子。
连忙着人将曲毅恭敬地迎入厢房喝茶,转身寻沈璋与曹氏做主。
曹氏听闻消息,大吃一惊,
“有这等事?”
倒是为难,拒绝地太干脆,担心得罪太子,收下显然不合情理,于是悄悄问了老太太,老太太冷冰冰地扔下两个字,“不要。”
曹氏来到前院,看着一院子山珍海味,哭笑不得,这太子也真是稀奇,妆儿嫁过去时不当回事,转背来献殷勤,朱谦那性子实在不像是纠缠不休的人,奇怪了。
曹氏磨破了嘴皮子,曲毅都不肯带走,最后大喇喇拍了拍裤腿的尘起了身,
“夫人海涵,咱们做臣子的,只是听命行事,若不送到沈府,太子殿下那头,我可没法交差,打军棍那还是少的...”施施然跨出了门。
曹氏也不恼,连忙吩咐仆人装车往回送,东宫进不去,便送去煜王府。
温宁得信,立即寻皇帝要了个旨意,皇帝将差事交给了刘瑾,到了午时,便有一辆明黄的宫车停在沈府大门前,曹氏闻讯,连忙开中门迎接,一个清秀的小内使自宫车内走出。
正是刘瑾的心腹。他手肘搁着一拂尘,笑眯眯上了台阶,
曹氏忙吩咐人去请老太太与沈妆儿,却被小内使拦住,
“不必惊动郡主。”
曹氏便只能依他。
小内使道,“陛下口谕,宫中得了些贡品,一并赏予郡主与沈府尝个鲜....”
林林总总共有二十来框活物,比上午东宫送来的还多。
曹氏差点晕过去,这辈子都没见过这样的恩典。
待人离去,曹氏掀开那明黄的绸缎,瞥一眼,咦,这不是上午那头又黑又肥的野猪吗?
曹氏连忙回了老太太院子,趁着沈妆儿不在,便将事情一五一十给说了。
“母亲,这皇家整得是哪出?”
老太太按着眉心,没好气地哼了一声。朱谦一醒来,便往沈府送东西,打着什么算盘?
是诚心补偿沈妆儿,还是别有用心?饶是老太太见多识广,一时也没个谱。
圣上赐的东西,推拒不得。
皇帝每年中秋会赐下一盘月饼与各功勋府邸,各府先是将月饼奉在祠堂,拜上三拜,方分与各房食用,慎重得很。
如今眼巴巴往沈府送来这么多山珍海味。
不吃,那是大不敬。
老太太想了想,吩咐道,“此事不必告知妆儿,太子总不能回回打着皇帝的名义来送东西,皇帝不会陪着他耗,还有那么多功勋世家看着呢,以后只要是东宫送来的,一概扔回煜王府。”
“儿媳明白了。”
东宫正殿内,朱谦又给温宁写下一些单子,皆是五湖四海的名贵药材,他要给沈妆儿好好补身子,温宁接过单子,不由犯难,却还是没有迟疑,吩咐曲毅去办。
曲毅当日傍晚便整来两车名贵药材送来沈府,沈府的管家透过门缝瞥了一眼,见是曲毅,将们一拴,装个睁眼瞎。
可把曲毅给气疯了。
这辈子,都没人敢让他吃闭门羹。
老太太也不是吃素的,着人将那头野猪供奉在祠堂,又派人将消息传到煜王府,到了夜里,温宁便得知,沈府打算将那头野猪供在祠堂三个月,以谢陛下圣恩。
供奉三个月,那不成了干货,哪还能吃,温宁很快明白,这是沈家在警告他,莫要往沈府送东西了。
温宁瞥了一眼坐在案后,一本正经给太子妃做灯盏的朱谦,默默吞了下口水。
堪堪和离两日,皇帝便浩浩荡荡地往沈府送山珍海味,此举叫各王府妒红了眼。
六王妃霍氏坐在圈椅里,气得将绣帕捏成了一团褶皱,
“父皇也真是的,那沈氏刚回府,便眼巴巴送东西去,听说都是些珍奇猎物,平日花银子都买不到。”
六王朱珂懒洋洋躺在铺着虎皮绒毯的宽塌上,旁边犹有两名美姬侍奉在侧,他阖着眼,手中把玩一颗新得的碧玉扳指,幽幽道,
“你若有本事救驾,父皇同样也会赏你。”
霍氏缩了缩脖子,悻悻地闭了嘴,瞥了一眼那两名美姬,心中怒气横生,却作声不得。
朱珂却在这时想到一桩事,挥开美姬,狭长的凤眼眯起,锐利地看着霍氏,
“本王记得你们霍家与淮阳侯府是同宗吧?”
六王妃的父亲霍林鸣被发配边疆,霍氏已势颓,但霍家一族在京城盘根错节,其中淮阳侯府霍家正是同宗旁支。
而淮阳侯府的长媳正是沈娇儿。
霍氏闻言神色轻轻一亮,眼底也荡起了几分涟漪,
“正是,王爷问这做什么?”
朱珂眯起了眼,瞳仁闪过一丝锋刃般的亮芒,
“你设法与淮阳侯府走动,探一探沈家对于沈妆儿再嫁是什么态度?”
霍氏闻言脸色刷一下就变了,纤指抖得厉害,颤声问道,“王爷...是有何打算吗?”
自她父亲被发配边疆,霍氏整日疑神疑鬼,生怕朱珂将她休弃,另娶新妇。
她那日在床笫之间听朱珂提起过,皇帝曾说只认沈氏这个太子妃。
皇帝虽将奉天殿治得跟铁桶似的,架不住六王与皇后在宫中经营多年,多少还能打听些消息。
不管皇帝当时出于何种缘由扔下这话,可以看出,沈妆儿在皇帝心中的分量。
霍氏担心朱珂盯上沈妆儿。
朱珂淡淡看着霍氏,抿唇片刻,笑了笑道,“别多想。”然后再无多余的话。
霍氏忍了忍泪意,丈夫的吩咐她不敢不从,瓮声瓮气应道,“妾身帮您去打听....”
过了一个时辰,霍氏回来了,屋子里的美姬已不见踪影,只剩朱珂躺在塌上闭目养神,她便细声细气道,
“王爷,沈府近日闭门谢客,连几位姑奶奶也不许回府,淮阳侯府暂时探不到消息,不过妾身无意中听说,那淮阳侯府的小孙女过几日满三岁生辰,原是小办,不知沈妆儿会不会探望自己的小侄女。”
朱珂闻言睁开了眼,白皙的手指在额尖来回揉了揉,思忖片刻道,
“若是小办,她不一定出门,这样,以王府名义大张旗鼓送上贺礼,逼淮阳侯府大肆操办,届时沈府身为外家必定出面撑场子。”
霍氏踟蹰片刻,欲言又止地问道,“王爷,若那沈妆儿露面,需要妾身做什么吗?”她实则是试探问朱珂要做什么。
朱珂看穿她的心思,眉眼极深望着她,“不必,只要她露面,沈家的态度可见一斑。”
这场宴会,他不仅是在试探沈家,更想试探朱谦与皇帝的反应。
十月初六与初七两日,沈娇儿陆陆续续收到了十几份重礼,这是从未有过的场面,令霍府上下十分不安,如此一来,不办宴席说不过去,沈娇儿来到正院,禀了婆婆淮阳侯夫人,恰恰公公淮阳侯也在喝茶,淮阳侯在军中有一个四品佥事的官职,不算显赫,论理还入不了两位王爷的眼,也是百思不得其解。
捋着抚须道,“不管六王是何用意,厚礼进门,必须邀请王爷王妃与宴,”目光落在淮阳侯夫人身上,语气缓了几分,“夫人,怕是劳累夫人操持一场。”
淮阳侯是名武将,在外性子彪悍,进了家门,便是淮阳侯夫人做主,这一生,除了娶沈娇儿这桩事上,淮阳侯违拗了侯夫人的意思做了主,其余诸事皆是看妻子脸色。
淮阳侯夫人心里并不太舒坦,她办寿时不见皇亲勋贵来捧场,小孙女三岁生辰,竟是惊动了两位王爷,心里莫名不是滋味,不情不愿应道,“自然得办。”撩着眼皮看了一眼沈娇儿,冷声道,
“我会安排人给各府送帖子,后厨的事一并交给你。既是王爷们赏脸,你可不能丢了咱们侯府的脸面。”
后面一句话沈娇儿听得明白,公中能给的支持有限,所耗份例必定不能超过婆婆寿宴的规格,如此一来,多出的银子只能自己出了。
这是给女儿长脸的机会,说出去,将来于双双是有裨益的,沈娇儿咬了咬牙,应下了。
回到玲珑苑,吩咐心腹女婢抱来嫁妆匣子,开锁一瞧,只剩两千两银子了,这是她最后的家底,瞥了一眼梳妆台抽屉里的首饰,翻出两只金钗,还有一只玉镯,包在手绢里,唤来陪房的李妈妈,“悄悄拿去当了,别叫人发现。”
李妈妈接在掌心翻开手绢一瞧,脸色一变,“夫人,这可是您出嫁时,大夫人给您的陪嫁,您怎么舍得呀...”
沈娇儿是要强的性子,忍着心酸露出笑意,“双双生辰宴竟是有这么多权贵来捧场,别说是当几件首饰,再多的我都拿得出来,别磨蹭,快些去!”
李妈妈气得跺脚,“小小姐可是霍府的人,也是替霍府挣脸面,公中就不能添补些吗?”
沈娇儿却晓得公中也吃紧,否则以公公的性子,刚刚也不至于闷声不吭,公公虽平日由着婆婆来,却不是糊涂人,定也是没辙了。
李妈妈一看沈娇儿的脸色,便知无计可施,叹了一气,一面将东西收好,一面问她道,“沈家怎么办?既是大办,是不是派个人知会一声?”
沈娇儿晓得近来沈家处在风尖浪口,定不愿意露面,但礼数不能少,“你正好也去一趟沈府,将情形禀给二伯母或祖母知晓,来与不来都可,告诉祖母,即便不来,我也能明白妆儿的处境,切莫为难了妆儿。”
李妈妈往窗外瞥了一眼天色,太阳西斜,约莫是下午申时三刻,时辰还早,先去铜锣街当铺走一趟,再去沈府讨口茶喝,落锁之前能赶回来。
沈府这头,老太太有意宽沈妆儿的心,这几日任何事不许当着沈妆儿的面禀,除了请人陪她打马吊,便是遣她去三房照看弟弟妹妹的功课。
李妈妈来沈府时,暮色四合,沈妆儿在西次间看着两位妹妹做针线,这头管外事的婆子将李妈妈引入东次间的暖阁,二夫人曹氏也听说了这桩事,正与老太太商议,见李妈妈来了,忙问底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