重生后王妃咸鱼了——by希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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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赞成,赞成,恨不得您招婿呢,这样,赶明儿咱们去扎个绣台,比武招亲,姑娘您瞧见哪个俊俏的,便将绣球抛给他!”
“越说越没形了.....”
难得开怀一笑。
沈妆儿将手指从听雨掌心抽出,堪堪十个手指头被涂成了五颜六色,跟个妖怪似的,先是一怔,敲了听雨一阵,看久了又觉着有趣,捧着手仔细观赏,咯咯笑出了声。
磨了一会儿,外头留荷掀帘进来,告诉她,
“吏部派人传来消息,给杨三郎定了五军都督府七品主事一职,专职军屯。”
军中文职极是难得,不必出生入死,又能享受军职待遇,但有功勋,升得也快,寻常这样的职位是给勋贵子弟留着的,这次给了杨三郎,多半是刘瑾破格优待。
如此一来,二姐后半生无忧,杨家也有出头之日了。
沈妆儿心中感激,又不知怎么谢刘瑾,如今的刘瑾位高权重,定不缺银子,直接送银票给他,便是折辱了他,断断不行。
她身子虚,又不能下厨给他做些点心之类,思来想去,干脆给刘瑾做些绣品。
他孤身一人,无依无靠,身边没个人知冷热,沈妆儿与他出生入死,情分与旁人不同,说来刘瑾比她小月份,就当多了个弟弟。
念头一起,沈妆儿吩咐留荷取来绣箩,重新拾起针线活。
算上前世,她已多年不碰针线,乍然还有些手生,好在她底子打得不错,便顺着熟悉的花样,给他做了几个香囊,腰封,又估摸着他身量,裁制了几身衣裳,他外出当差的时候多,再多给他做一件大氅,沈妆儿库房里还留有一些好皮子,索性这几日不出门,干脆带着丫鬟们动针线,费了十来日功夫,一共给刘瑾做了满满一袋子。
大功造成,沈妆儿由衷松了一口气,吩咐听雨将东西送去灯市的药铺。
十一月十五,正是一旬一次的廷议,廷议过后,内阁大臣与司礼监的人继续留在政事堂,商议年底各部超支的折子,及一些积压的要务。
内阁需要司礼监披红,司礼监却觉得有些开销不对数,有些账目不清楚,将折子重新打回内阁。
双方争论不休,最后请监国太子出面调停。
从辰时吵到午时,还没个结果,朱谦居中裁决,有些折子司礼监批了,有些冯英与刘瑾揪着不放。
眼见到了正午,众臣吵得口干舌燥,又累又饿,礼部尚书顾尽忠笑眯眯打了个圆场,
“殿下,不如传些吃食来,咱们歇一响,继续议?”
朱谦一身绛红冕服坐在主位,将手中几个折子一放,“也成。”吩咐温宁道,“传膳吧。”
膳食早搁在茶水间炭火架子上热着,温宁一声令下,宫人陆陆续续进来布菜。
朱谦是主子,司礼监的几位秉笔便不敢随堂用膳,冯英与刘瑾一左一右在他身旁伺候。
恰在这时,一名小内使悄悄行至刘瑾身侧,在他耳边低语几句,
“刘公公,沈府那边递了话来。”
刘瑾闻言,立即折身出去。
朱谦正在用膳,他耳力极好,捕捉到“沈府”二字,心便拧了起来,担心沈妆儿出了什么事,便将银箸给搁下,起身跟了出去。
刘瑾正在通往后殿的隔间内听小内使禀报。
小内使将一个厚厚的包袱塞入他手里,语气恭敬道,
“郡主贴身女婢亲自送到药店,嘱咐转交给您,还说替她们道一声谢。”
道谢?
又是一个软软的布囊,刘瑾捧在手里,抓了抓,几乎已猜到是什么,怔愣在那里。
父母过世时,他年纪太小,压根不记得至亲的模样,后来被婶婶卖给人贩子,辗转入了宫,这辈子没尝过亲情是什么滋味,沈妆儿是这个世上,唯一给过他温暖的人。
刘瑾搂着包袱,背身立在窗下,久久未言。
半晌,还是忍不住坐了下来,将包袱搁在高几上,小心翼翼打开,里面整整齐齐叠了一件厚厚的皮氅,大约四五件冬衣,其余香囊腰封汗巾袜子之类不计其数。
刘瑾眼眶一瞬间涌上密密麻麻的酸楚,眼眸被胸口那股腾腾热浪激得泛红。
他从未想过这辈子会有个女人替他制衣裳,哪怕在她心里是将他当亲人,他亦是万分满足,如获至宝。
天光从琉璃窗映了进来,照得鹿绒大氅如波光滑动。
刘瑾克制着内心的悸动,小心地抬手想去触碰流光溢彩的绒面,手还未触到,余光瞥见一道高大的身影缓慢地落在跟前。
刘瑾长睫微顿,目光在那耀眼的五爪龙纹上定了片刻,不疾不徐起身,冲朱谦行了个礼,
“殿下万安,您这么快就用完了?”
他一面笑着,一面伸手,试图将那包袱给裹住。
一只强有力的手臂伸了过来,按住了那个包袱。
目光顺着往下一滑,可以看清指节分明的手隐隐在发颤,手背青筋毕现,掌心恰恰压在那片柔软滑嫩的鹿绒上。
刘瑾心口募的涌上一股锐气,眼眸如生了倒刺。
只是他行走宫廷,善于隐忍,很快抬起眸,云淡风轻地对上朱谦通红如血的眼,
“殿下,这是家人给奴婢捎的冬衣,还请殿下放手。”
“家人....”朱谦嗓音都在发颤,每吐出一个字,喉咙里仿佛被割了一下,他已察觉不到疼。
麻木了。
那本该是他的家人,他的女人....
朱谦一直以为这几日他也算修身养性,他今日见了沈瑜,沈瑜虽没给好脸色,至少也不会冷语相向,他在想,他可以慢慢的,润物无声地缓缓敲开沈家那道门。
他有信心,面对一切难关。
但此时此刻,看着那熟悉的纹路与针脚,为另一个人而缝时,血液直冲脑门,沈妆儿用三年偏爱蕴养出来的底气与矜傲,在一瞬间坍塌。
“刘瑾,”他被激得失去了理智,亦放下了一身的骄傲,一字一句艰涩地开口,
“你要什么,孤给你,将这个包袱换给孤....”
刘瑾双目发紧,视线定在他的手掌,清瘦的身影如壁刃,一动未动。
朱谦语气加重,目若千钧,势若奔雷,
“银钱,店铺,庄子,还是权力,你说,孤都给你!”他唇角绷成了一条直线,每说一个字,语气凝重一成。
寒风呼呼从窗缝里灌进来,映得刘瑾双目毓秀又冷清,
伸手用力地将包袱给抱住,想要将之从朱谦掌下给抽开。
可惜,朱谦掌心运力,整个重心都压在包袱之上,刘瑾根本抽不动,也不敢用劲。
他心中给气狠了,面上却是清潋一笑,
“殿下....这是奴婢家人的心意,奴婢万金不换。”
刘瑾忽然松开手,大方地将包袱给拨开,让朱谦看得更清楚一些,他笑得潋滟,
“奴婢家人针脚粗糙,怕是比不得针线局的手艺,殿下若不嫌弃,不妨挑一挑,将喜欢的挑走便是...”
朱谦喉咙口募的涌上一股腥气。
*
是夜,北风喘急,又是一个雪夜。
鹅毛大雪熙熙攘攘浇落下来。
东宫寝殿内,灯火将歇,冷冷清清。
朱谦不惧冷,殿内并未烧地龙。
东北角的景泰蓝瑞耳炉内,沉香余烬。
殿内光线暗沉,朱谦坐在角落里,昏暗的灯芒将他利落的身影衬得消沉,他双目沉寂盯着桌案上那堆衣物,绵密精致的针脚,恍惚残留那抹熟悉的梨花香。
成婚三年,他身上每一物都出自沈妆儿之手,他一直以为自己不在意,今日翻开包袱挑选时,才发现原来他都记得清清楚楚。
她爱绣竹节纹,兰花纹,竹节的部分喜欢用银线,她曾说,薄刃般的银芒很衬他的气质,兰花花/径用的是淡黄的金线,是她喜欢的模样。
“一金一银,缠绕在一块,象征着殿下与妾身永不分离....”
冷茶灌入口中,冰飕飕的,苦涩后知后觉涌上唇尖。
那三年,她终是用一针一线,在他心中刻下了不可磨灭的痕迹。
他毫无错漏地将沈妆儿亲手绣的部分,全部挑出来。
却从未想过,有朝一日通过这种方式,得到她的绣品。
第60章
风声鹤唳, 大雪封城。夜深,京城如同蛰伏在雪地里的野兽,所有棱角皆被风雪抹平。
雪下了三天三夜, 雪雹如刀子似的往下坠, 白茫茫的天地空无一人,积雪漫过膝盖,底下还结了一层冰, 出行不便,各府均靠积余的食粮度日, 沈府还留有不少干货,上回皇帝所赐的野鸡野鸭还存有不少, 吃食暂时富足,就是没了新鲜的蔬菜瓜果。
今年的冬比往年严寒,城中炭火供应不足,沈府存下的木炭不多了,各房都减少了份例,未免断供, 曹氏出了个主意, 让家里大大小小的姑娘少爷都聚在老太太的暖阁烤火。
这么一来,能省下不少。
沈茴与沈藤被安置在碧纱橱里看书习字,兄弟二人脚跟下搁着一个不大不小的炭盆,炭盆零星燃了点火, 眼见有熄灭的趋势,沈茴脚指冻得僵硬, 冷得直打哆嗦, 悄悄往碧纱橱外觑了一眼, 双手插在兜里朝沈藤肩膀拱了拱,
“三弟,这么冷,咱们要不跟祖母挤在一处烤火吧?”
沈茴年纪比沈藤大两岁,却被曹氏养出不谙世事的性子,双眼懵懂,犹然带着稚气。
沈藤随了沈瑜,个子生得高挑清瘦,身量已与沈茴齐高,他正在抄习《左传》,这是姐姐交代他的功课,被沈茴一拱,笔迹一移,拖出一笔来,糊了几个字,一早晨的功夫白耗了,得重写,眼睫沉沉压在眼尾,升腾出一抹戾气,
“要去你去,别耽搁我,我若写不完,三姐要罚我!”
将宣纸一抽,揉成一团扔在纸篓里,翻开第一页,又重新抄。
沈茴在一旁悻悻瘪瘪嘴,“三姐又不是头一日管你,何曾见你这般上心?”
沈藤闻言笔头一顿,神情一瞬恍惚,昨夜他躲在沈茴的书房,与他玩了一夜投壶,夜深,不声不响回院子,不巧撞见有两个守门的婆子躲在屋檐下说话。
“大雪封了两日路,再这般下去,咱们沈府可是要断粮了,真不明白三小姐放着好好的太子妃不当,为何要和离?听闻朝中大臣已经在给太子选妃,若咱们小姐还是太子妃,这会子咱们沈家什么没有,还至于大冷天的去邻居家换蔬菜?”
沈藤听到这里,脸色有些冷,正待绕过去斥人,却听见另外一嗓音发哑的婆子接话,
“怪不得三小姐,三小姐是个不争不抢的性子,那太子妃便是未来皇后,往后宫里莺莺燕燕成群,以三小姐的性子如何能应付过去?回头怕是怎么死的都不知道,眼下得了个郡主封号,有府邸有封地,不用看人脸色,更不用伺候人,舒舒服服,跟神仙似的,不也挺好?”
那妇人还不服,哼了一声,“哪有人不想要荣华富贵?说来说去,三小姐就是没个位高权重的爹,也没个能耐的娘家兄弟撑腰,否则太子妃位置坐的稳当当的....”
后面的话沈藤便没听下去了,少年的脸颊如同被抽了耳光,红一阵,白一阵,清瘦的身子跟个竹竿似的,一路飘着,失魂落魄回了偏院。
翌日天还没亮,便咬着牙起了床,精神不太好,浑身懒洋洋提不起劲,他便开窗,呼啦啦的冰渣子冲入他眼帘,疼得他睁不开眼,他眯起眼,抓起窗棂上的一把雪渣往脸上一胡,寒气灌入鼻孔,抖了个机灵,彻底醒了。
沈藤回想昨夜那婆子的话,腰背挺直,将炭盆彻底往沈茴那头一踢,语气不耐烦又夹着几分阴戾,“男子汉大丈夫,窝在脂粉堆里算什么种,要去你去,我不去!”
埋头,聚精会神抄书。
沈茴被弟弟训了几句,有些下不来台来,心中负气,将脸扭过去,趴在桌案上闷头看书。
他是二房嫡子,怎么也不能输了沈藤,沈藤能忍,他也能,他还是兄长呢,不能短了志气,咬咬牙,硬撑过去。
碧纱橱内唯有沙沙的写字声,再无他响。
连日下雪,路不好走,曹氏不放心沈玫儿回府,又怕玫儿回去被那些姨娘气得动胎气,坚持要留女儿住到过年,杨三郎经历上次的惊险,也不敢大意,每日皆在沈府与杨府间来往。
这一大家子人,即便再省,一日吃穿用度都是大数目,封了三日路,便有些捉襟见肘,到了第四日,后罩房的银屑炭被人偷了大半,只剩下几斤残余的碎屑,普通的木炭烟气重,又如何能用?可把当家的曹氏给急出了泪。
“杀千刀的,居然来偷炭!老太太年纪大了怕冷,玫儿怀着孩子短不了炉子,妆儿前不久刚大病初愈,哪能冻着她,这可是要逼死人了!”
换做原先,曹氏定要报官,可眼下冰天雪地,平日巡逻的兵马司都不见踪影,遑论去衙门报官?人出不去,东西进不来,吩咐人去隔壁几家瞅一瞅,有多余的银屑炭买些来应急,拿家里的野货去跟人家换些蔬菜与瓜果来。
人人自危的时候,谁又舍得将救命的东西让给别人,给再多的银子都不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