重生后王妃咸鱼了——by希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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皇帝按着眉心,脸色愁的化不开。
这件事无异于离经叛道,只是皇帝自来也不是墨守成规之人,朱谦与他禀报时,他只有一个要求,孩子必须名正言顺,其余的他便撂下不管,皇帝干脆将手一摆,整个人往龙塌窝去,
“你们商议,内阁与司礼监若同意,朕无话可说!”
话题又抛了回来。
顾尽忠等人见无计可施,齐齐拽着内阁首辅王钦的袖子,
“王相,此事该你来拿主意,快些定夺,决不能让太子干出这等匪夷所思之事!”
朱谦坐在皇帝身侧的圈椅,擒着茶杯淡淡看了王钦一眼。
王钦却没看他,只是嫌弃地将顾尽忠等人的手指给掰开,然后朝皇帝的方向跪了下来,
“陛下,平章郡主将宜州治理得欣欣向荣,可见巾帼不让须眉,太子妃也好,皇后也罢,所谓国母,自当以天下为己任,急民之所急,解民之苦,郡主无疑是个中翘楚,有这样的母亲,必定出一代明君。臣以为,与其说太子是纵容平章郡主,不如说,是太子与郡主为培养下一代君王探索出的新法子,臣相信新主子,必定能像陛下当年一般,深入民间,脚踏实地,又能高瞻远瞩,有全局之谋略。”
皇帝当初就是被朱谦这番构想所打动,今日正好借王钦之嘴,来说服朝臣。
王钦这番话,一来表明了自己的态度,二来是告诉朱谦与皇帝,未来的君主必须是沈妆儿所出。
朱谦应下,他便可为朱谦掠阵。两个人这些年见面话不投机半句多,却达成了无声的默契。
朱谦自然明白王钦言下之意,将茶盏搁下,
“王相所言甚是,孤也是如此作想。”
有了这句话,王钦当即表态,
“陛下,臣以为,太子所请,可准。”
与此同时,新任司礼监掌印刘瑾也长身一揖,
“奴婢也认为,此计可行。”
前不久,朱谦为了谋划这桩事,寻了个借口将冯英打发去太液池伺候皇帝,提拔刘瑾为司礼监掌印,为的就是今日。
拟旨的内阁首辅答应了,披红的司礼监掌印也应允。
还有其他臣子什么事?
顾尽忠等人被按着鼻子认下这桩事。
东宫已有太子妃了,偏偏还按下不表,不让人说,啧,娶个媳妇,还任由人家胡天胡地的玩,太子宠人也没边了。
就这样,册封的圣旨与金印齐齐送入东宫,这桩事只按皇家规程办,却不公布于众,除了今日与会的几名大臣,其余人一无所知,这样,便可不束缚了沈妆儿,也能有名正言顺的身份。
朱谦所谋尘埃落定,坐在圈椅里片刻,按捺不住,抽起一件大氅,冒着严寒往殿外奔去,“孤要去保定接她。”
第72章
沈妆儿所下榻的客栈并不在保定府的城内, 而在郊外的君来客栈,保定背靠京城,是物流集散之地, 许多通往京城的客商旅人在城郊露宿, 沈妆儿当时呕吐得严重,眼见有一家客栈,小五便喊停, 将她放了下来,就这么在君来客栈住下。
晌午后一觉睡到日暮, 用过晚膳,心里有些闷, 顺着客栈外的游廊,来到后院赏景。
君来客栈依山而筑,周遭一片松柏苍翠,偶有灯盏点缀,夜色迷离,沈妆儿瞥见后院有一白玉石栏打造的观景台, 打算过去瞧一瞧, 她这身穿着不俗,头上还插着独一无二的凤翎,稍有眼色的人望见她,只觉这通身的气派, 非富即贵,担心冲撞贵人, 遂悄悄退去。
只剩她与听雨, 小五三人。
暮色已深, 下午刚落了一场雨, 远方山色空濛,隐约可见一条湍急的河流从山脉中穿过,夜风伴随淙淙的水声猎来,掀起她杏色的衣摆,头上的凤翎熠熠生辉,恍若展翅欲飞的凤凰,她迎风而立,只觉神清气爽,心口不那般难受。
已是十一月中旬,天寒地冻,沈妆儿裹着一件狐狸皮斗篷,粉红的小脸陷在那圈绒毛里,玉雪可爱。
忽然身后响起一声极低的请安声,
“殿下....”
沈妆儿闻声一惊,当即回眸,却见朱谦一身玄衫如松,外罩银灰色大氅,长身玉立站在廊下,他眼神深邃,一贯冷清的眸子此刻却如烈火灼灼。
沈妆儿心头一松,意外地眨眼,“殿下,你怎么来了?”眼见沈妆儿快步要下来,朱谦担心地滑,立即跨上玉台,伸手搀住她,“夜不能寐,特来接你。”从京城疾驰至此处,也就一个时辰。
沈妆儿露出腼腆的笑,拉着他往远山一指,“那边山头隐约有星火闪烁,是何处?我看过山川图,是不是西山行宫?”
“没错。”朱谦揽着她的腰身,往前一迈,沿着山头往右侧一更高的山峰遥遥一指,“那里便是西山主峰,行宫坐落在主峰之下,你所指之处其实是行宫附近一座观音庙,也是皇家寺庙,从此处只见一小小的宝顶,到了面前实则极其宏伟,你想去吗?过一阵子我带你去游猎?”
沈妆儿摇摇头,“年后吧...”
听雨与小五退至玉台下的游廊,远远侍候。
就在这时,底下骤然传来轰然之响,朱谦瞬时警觉,迅速携着沈妆儿往游廊退去,可是,玉台垮的太快了,脚下募的一松,身子几乎已腾空。
“啊....”
“郡主!”
小五见状,以迅雷之势,抬手往前一探,却因脚下石板一松,鞋底打滑,身子也一同往下一落,幸在他快速抓住了断裂的石基,募的往上一弹,再次跃上游廊。
沈妆儿与朱谦的身子已往下坠去,千钧之际,朱谦凭着本能,抱住沈妆儿,飞快借着脚下坍塌玉石的力道,提气往游廊上飞掠。
更可怕的事情发生了,一颗一人抱的青松携着一块巨石如撼天阎罗,直直往沈妆儿身后砸来,无边的恐惧笼罩在朱谦心头,他额尖青筋暴跳,不假思索,一面用尽内力将沈妆儿往小五的方向送去,一面身子凌空一偏,单手往上一撑,给沈妆儿争取逃亡的时间。
小五脚勾在廊柱,探手往前一接,将沈妆儿手腕给牢牢拽住了,与此同时,听雨往侧前一扑,飞快抱住了她的身子。
沈妆儿脑海一片空白,仿佛有称头将她的心用力往下坠了坠,只听见闷哼一声痛呼,蓦然回眸,朱谦右肩被巨石一撞,发出骨头碎裂的咔嚓声,血雾自他口中喷出,漫天炸开,冲了她一脸,只见那个伟岸的男子如同断线的风筝,被巨木压着一同往下坠去。
他的眼神从她心头一晃而过,深邃迷离,绵绵无尽,
“我爱你........”弱不可闻,却又清晰刻在她心上。
沈妆儿脑子轰然炸响,目光追着他身影往下探去,只见台下泥土松垮,巨雷滚滚,一大片一大片土方坍入河流中,而朱谦的身影如渺小的尘土很快被掀起的巨尘给淹没,那身银色的大氅在夜色里光芒涌动,又在一瞬间被黑渊给吞下。
“殿下!”
这一切发生在极短的瞬间,眨眼间,五条黑色的身影从后方奔来,相继一跃而下,往下追去。
沈妆儿心募的一空,瘫坐在地上,陷入了一片空茫。
不,这是梦境...
这不是真的....
朱谦还在京城,他怎么可能突然出现在保定,不会的....
沈妆儿根本来不及做任何反应,人已被小五和听雨架着,快速往客栈外退去,小五浑身冷汗淋淋,凭着直觉往堂外走,更不敢看沈妆儿什么脸色,只沉声道,
“郡主,影卫已跳下追寻,想必很快会有消息,您现在千万要撑住,还需要您主持大局....”
也不知是小五的话起了作用,还是沈妆儿经过多年的历练,已变得老成,她用强大的意志力逼着自己沉静下来,拂去满脸的血渍,虚弱而坚定道,“放开我....”
此时三人已抵达客栈对面,朱谦出现时,影卫已将客人全部清场,此刻只有掌柜的侯在外头,他听到巨大一声响,连忙跑去后院查看情形,却被一名影卫给拧了出来。
客栈随时有坍塌的危险,所有人都避了出来。
沈妆儿立在路边,抬眸,天色空明,一轮圆圆的玉盘嵌在当中,月色是冷峭的,亦是无情的,她强迫自己镇定,环视一周,见几名影卫在交头接耳,连忙扬声道,
“你们谁主事?”
几名影卫顿了一下,一个面有伤疤神色沉穆的男子迅速走过来,朝她拱手,
“郡主,臣已派五名影卫下山搜寻,正在考虑要不要调兵封山营救殿下....”
他的每一个字都像刀子从她心尖滚过,沈妆儿痛得麻木了,深吸着气开口,
“殿下生死未卜,其一,封锁消息,不得外露,其二,迅速着可靠人士,入宫面呈陛下,请陛下主持大局,其三,以我伤重为由,调信得过的太医来客栈,要快...”说到最后两个字,沈妆儿一副哭腔带着恳求之意。
影卫首领闪过一丝哀恸,“郡主,臣有个不情之请,能否先给殿下一点时间,不要立即禀报陛下....”
沈妆儿闻言猛地往后一退,神色大骇,“为何?”
影卫面色艰涩道,“这个太子之位是咱们殿下一刀一枪拼出来的,这么多年,陛下那么多皇子,谁上过战场?唯有殿下一人,消息一旦传到皇宫,谁也不知道会是什么后果?郡主之所以想禀报陛下,无非是想请陛下派人来援救,可这些年除了北军,军国大政全部掌握在殿下手中,无需通过陛下,咱们依然可调兵....”
沈妆儿眼底闪过一丝恼怒,在她看来,朱谦性命第一,其余的都靠后,不过眼下情势危急,来不及纠缠,她问道,“哪儿有兵力可调?”
影卫思忖道,“西山行宫离此地不过两里路,臣可立即派人去调兵,这些人手曾是跟随殿下上过战场的老兵,上阵杀敌或许不行,搜山寻人却不要紧,只是臣现在缺信物....”
沈妆儿猛地想起朱谦去宜州时,曾交过一枚玉令给她,见玉令如同见太子,是为她防身之用,她立即转身,从胸口将此物掏出回递给他,
“快去快回,另外,先寻医士过来,明白吗?”
影卫接过玉令,转身寻同伴吩咐几句,诸人迅速分头行动。
观景台坍塌是底下泥土滑坡所致,眼下还不知客栈稳不稳固,小五带着其余护卫立即将附近平地一间普通客舍给清出来,听雨将沈妆儿先送过去,借口如厕,悄悄带了两人去君来客栈将账册要物等箱子给抬回来。
沈妆儿哪里还在乎旁的,严令小五将所有人手带去山下搜寻朱谦,小五也知生死存亡关头,留了两名武艺高强的护卫给沈妆儿,招呼其余人往山下奔去。
诸人争相忙碌,到最后,只剩她孤零零空坐在堂中。
冷风呼呼灌入她衣领,她却丝毫不觉冷意,身上仍裹着那件斗篷,雪白的绒毛沾满了朱谦的血,沈妆儿六神无主地望着洞开的门外,云层遮住了月色,天黑漆漆的,没有一丝光亮,她甚至听不到一点声音,脑海一遍遍回放刚刚的场景。
一定是做梦....
这是一场噩梦....
快醒来,快些醒来,醒来一切便好了....
只觉口中十分干渴,她胡乱往桌上一抓,拽住了一只茶壶,手不可控制地颤得厉害,咚咚的,茶壶底不停地往桌案上磕,随着茶壶磕到桌沿,无可挽救地往地面砸去,大片水花溢了出来,她的泪水也跟着决堤。
她捧着面颊,全身颤抖,盈在眼眶的泪滚滚而落。
她有什么好,值得他为了她放弃生命.....
那最后一眼,带着无畏,带着决绝,还挂着笑,只为告诉她一声,他爱她....一直一直都爱...
如果佛陀让他们历经生死,就是为了让她知道他爱她的话,她宁愿不要这份爱。
她只要他活着....
黑暗笼罩,等待的每一刻都被拉得无限漫长。
墙角的铜漏,不谙世事地滑落,每多耗一刻,心里的焦虑和惶恐越深,最初的惊骇渐渐化为惧怕与绝望。
山体滑坡,这样的情况下,生存机会渺茫,更何况他受了伤。
极少信佛的她,忍不住双手合一,面朝苍穹跪了下来,仿佛要将前世今生所有的信仰和运气都交给这一刻,充斥在两世的爱恨情仇,悲欢离合,如流光划过苍穹,都在这一刻变得了无痕迹,所有痛与恨,喜欢与痴迷,安与不安,遗憾与满足,都没入那坍塌的尘埃里,唯剩灵台一丝信念。
只要他活着....
时间不知过去了多久,眼前的一切变得混沌不堪,模模糊糊有个人影朝她走来,摇了摇她的胳膊,用温热的水沾湿了她干裂的唇,细勺搁入她唇齿,磕不动她的齿关,痛意稍稍挣回一丝意识,隐约听到一个熟悉的嗓音在呼唤,
“主子,您喝点粥,这样才有力气寻找殿下....”
是,她不能垮下,她垮下了,他怎么办?
艰难地张了张嘴,咽了咽喉咙,麻木地吞下一些粥食。
浑身最后一点力气被抽干,她靠在圈椅里渐渐失去意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