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重生后王妃咸鱼了——by希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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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怎么都睡不着,一阖上眼,片刻便被惊醒,时而有漫天的呼唤声,时而一大片尘土朝她浇下,窒息漫过心口。
  她一遍又一遍睁开眼,试图看清眼前的景象,天色由黑到亮,又从光明转入阴暗,没有人来告诉她,是生是死,没有人来告诉她,这是天堂,抑或是地狱,唯有动荡的风声夹杂着士兵们的呼喊充滞在耳郭,久久不歇。
  两日过去了,天空放晴,客舍前的树木遮住了晨阳,在门前斜斜落下一道阴影。
  沈妆儿眼中布满血丝,眼神发木,整个人僵硬到一动不动。
  直到一道敞亮的喊声冲破晨雾,重重撞击在她心口。
  “找到了!”
  沈妆儿猛地从圈椅起身,眼前一阵眩晕,幸在听雨搀住她,她才能勉强撑住身子,忍不住挪着灌铅的步子往前蹒跚迈去。
  还没到门口,却见四名影卫抬着一个人匆匆奔入堂内,已就位的太医院院使徐科和同知马渔一同蜂拥进来。
  担架上的人,死气沉沉,整个人都被罩住,唯露出发白到僵硬的嘴鼻,陌生地令沈妆儿犯怵,她心猛地一沉,踉跄地跟了上去。
  众人迅速将朱谦抬至屏风后的木塌,小心翼翼将人放置上去,侍卫立即退开,马渔和徐科不约而同冲上去,一个掀开眼罩拨开他的眼珠,一个立即蹲在塌前,给他把脉。
  听雨一面搀着沈妆儿,一面轻声问影卫,“殿下怎么样?”
  影卫首领面上交织着泥土与汗水,剧烈地喘息着,重重点了下头,“还有气息....”
  听雨绷紧的身子差点瘫软,含泪用力抚了抚沈妆儿,颤声道,“主子,殿下还活着....”
  沈妆儿视线钉在那张发白发青的脸,喉咙的水气仿佛被抽干,很轻很轻地颔首,扯出沙哑的暗声,“好....好..”
  所有侍卫退了出去,屋内只剩下徐科与马渔,参汤药水都是事先备好的,马渔扶住朱谦,勉强喂进去几口,徐科扯开朱谦的衣裳,露出胸膛,开始给他扎针。
  沈妆儿倚着屏风坐着,双目无神盯着朱谦。
  他从未这般虚弱过,或恼,或怒,或冷漠,或温柔,那一身的精悍从来无坚不摧,无往而不利。
  可此刻,他就这么静静地躺着,无声无息,仿佛纸片人,风一吹就能飘走。
  绞痛充滞在心口,泪水无声地滑落。
  光影闪烁,太阳渐渐西斜。
  至黄昏时刻,两位太医总算收手,马渔浑身已湿透,回眸朝沈妆儿拱了拱手,揩了眉间一把汗,
  “郡主,暂时维持住性命,只是他胸口还有淤血,银针抽不出来,为今之计,得唤醒殿下,只要他醒来,便有机会将淤血咳出,咱们才好进一步施救....”
  沈妆儿涣散的视线瞬间聚焦,踉跄地抽身而起,“要我做什么?”
  马渔回头看了一眼朱谦,朱谦脸色已从青白转为苍白,没最初进来时那般可怖,他重重呼了一口气,原是以为平章郡主伤重,匆匆赶来,到了这里才知道太子深陷悬崖,命在旦夕,那颗心就没安稳过,到此时此刻,终于挣出一线生机,方能镇住心神,
  他往后让开数步,“请郡主与殿下说话,试图唤醒殿下....”
  沈妆儿猛地吸了一口气,一步一步挪向前,坐在了朱谦跟前,目光所及之处皆是泥沙,她心痛到无以复加,含着泪吩咐听雨,“去打水来....”
  进来时,马渔二人已帮朱谦除去浑身的湿衣,他现在身上只盖了一层薄褥,屋子里烧了炭,众人也顾不上冷。
  听雨很快带着侍卫提了一桶热水进来,马渔将所有人挥退出去,内室只留沈妆儿一人。
  她挽起袖子,沾湿了布巾,从他面颊至脖颈,一寸寸,细心地替他擦拭,眉眼是含着笑的,很薄,如泡沫一般,一戳就破。
  “殿下,你快些醒来,妆儿想你,很想很想....”
  灯火惶惶,却照不入她的眼,她眼神幽黯地如同一个黑窟窿,浓烈的难过与心疼顺着泪水溢了出来。
  她终是哽咽着,委屈道,“我一直是爱着你的,你说得对,我没有嫁人,就是因为心里有你,这世上再也寻不到第二个能令我动心的人,你不能死,你死了,我怎么办....”
  “只要你醒来,我以后日日去你书房料理菖蒲....”
  “不,”仿佛是为了刺激他,她忽的抬眸,眼神坚定,带着锐意,“你若死了,我就嫁给旁人,我与人情爱缠绵,生儿育女,我很快就会将你抛诸九霄云外,你朱谦算什么,我沈妆儿现在有权有势,有钱有人,我不稀罕你保护我....我会养几个年轻俊俏的儿郎,你死了,我要过得你比好......”
  泪水绵绵落在他身上的绷带,绷带上晕开一片血渍,咸咸的泪水沿着棉丝渗入伤口,一抹微弱的痛感扯到朱谦的神经,他眼角抽动了一下。
  站在屏风后的马渔瞥见,眼神忽的亮堂了几分,“郡主,您继续,殿下快醒了....”
  沈妆儿茫然地抬起眸,看着塌上眉尖微蹙的朱谦,仿佛窥见一丝光明,
  气他有用?
  好。
  “朱谦,我怀了孩子,我已经怀了你孩子了,”她绞尽脑汁编着故事,泪眼婆娑带着几分狠劲,“你若不醒,我就带着你的孩子嫁给别人,让他唤旁人一声爹爹....”
  马渔听到这话,剧烈地咳了几声。
  与其同时,塌上的人,缓缓撑开一线眼皮....
  *
  三日后。
  这段时日朱谦时而清醒,时而昏迷,哪怕醒着,意识模模糊糊,亦是开不了口,直到昨日夜里,他彻底醒来,这一睁眼就没从沈妆儿身上挪开过视线,眼神虚弱却专注,仿佛有什么话要与沈妆儿说,却始终动不了嘴皮。
  到了第四日晨,人总算能倚着引枕坐起,脸色也恢复不少,只是一双清湛的眼,直勾勾跟着那窈窕纤细的身子,只见她一会儿挪到东窗下,折腾下新搬来的一盆菖蒲,白皙的小脸被那盆绿色映得盎然,时而坐在他塌侧,替他斟茶倒水,仿佛是做了什么见不得人的事,眼神总不往他身上瞧。
  朱谦快急死了,恨不得用什么法子提醒她,看他一眼。
  她偏不。
  扭着那柳条一般的身段就在他面前晃来晃去,却不给他一点甜头。
  沈妆儿躁得慌。
  那日的话说得着实过火,还被外面的人听了个干净,她脸皮薄,面子上过不去,哪有脸面对朱谦,怕朱谦惦记着,回头质问她。
  居然还厚着脸皮说自己怀了孩子,啧...脸又红如一片霞云,想走却又舍不得,便在屋子里来回磨蹭。
  也不对,能将他唤醒救活,说再过火的话都不过分,沈妆儿又淡定地擒着茶,倚着一侧的圈椅抿了几口。
  朱谦艰难地咽了好几下,自从醒来嗓子火辣辣的疼,压根发不出声,这两日马渔给他开了不少清火驱毒的药,到今日嗓子没那么疼了,他也跟着抿了一口药水,很努力地扯开唇角,
  “妆儿....”
  这一声哑得跟垂死的老妪似的,将沈妆儿吓了一跳,连忙转身过来,挪到他身旁坐下,
  美目凑过来眨如清羽,“怎么了,殿下....”
  朱谦胸口和肩膀还疼着,右胳膊被巨石撞得血肉模糊,他顺着那颗青松往泥水里坠去,关键时刻又拼命扯住一根树枝,才能没让身子被滑下的泥石淹没。
  只是水流太大了,很快将他从青松上冲下去,以至于影卫寻了他两日。
  那颗青松要了他的命,也救了他的命。
  “你过来,让我抱抱....”
  这是他醒来的第一个念头,一直熬到现在,他想要实现。
  沈妆儿怔望着他,男人脸上没有劫后余生的欣喜,也没有经历大风大浪的激动与难平,有的是一脸泰然与镇定,眼中带着希冀,重复一遍,
  “让我抱抱你.....”
  这个要求太寻常,却又重重地在她心坎一拂。
  她差点就永远抱不到他了....
  苦涩涌上喉间,又被她强咽下去,沈妆儿小心翼翼从他腋下伸过手,轻轻搂住他依然宽阔的胸膛,将下颚贴着他心口,啜泣道,
  “是不是好疼好疼....”
  “不疼....”倒也没骗她,可能是疼麻木了。
  朱谦也不敢用力,怕扯到伤口,轻轻吻了吻她发梢,心口那不安之处,总算得到填补。
  真死,倒也没什么,没有他,刘瑾与王钦也定能护好她,他的东宫旧部也依然会视她为主。
  她再嫁,生个孩子,有人陪伴终老。
  没有什么遗憾。
  唯一担心的是,因为他的死,会令她耿耿于怀,
  “我即便死了,也是死有余辜,你不要难过,我不是为了你而死,我是为了自己解脱而死,如今既然活着了,那以后就痛快的活着....”
  沈妆儿在他怀里嘟了嘟嘴,俏皮道,“你就撒谎吧,你本来要死了,是被我气活过来的。”
  朱谦讶异,“怎么说?”
  “不是听说我怀着你的孩子嫁人,担心你的孩子喊旁人一声爹,才气得睁开眼的么?”
  朱谦听了这话,眉宇里的虚色稍褪,极轻地笑出声,“我不是气醒的,我是急醒的,我怕你当真怀着我的孩子嫁人,那我就罪过了,有了我的孩子,你一辈子与我都脱不了干系,父皇怎会忍你嫁人?我宁愿无后,也不能搭进你一辈子的幸福....”
  沈妆儿一怔,咬着他衣领,泪水涟涟,再也说不出半个字。
  在保定又修整了五日,朱谦勉强地下地行走,一行人方启程回京。
  影卫趁着这几日光景打造了一辆特别华丽又减震的马车,朱谦躺在上头,马车行得缓,几乎不会影响他什么,也不知是经历一场惊吓还是怎么,原先沈妆儿一上车便吐得厉害,这一路细心照料朱谦,却没有任何反应。
  再不走,朝廷那头怕是会兜不住了。
  未免朝局动荡,这一次以沈妆儿不慎跌落山崖为由,瞒住满朝文武,甚至连皇帝也瞒住了,送去保定的药又都是对着跌伤损肺腑而去的,这也能很好的解释,那一日朱谦为何暮天疾驰出宫。
  没有人怀疑真相,知道真相的都被封口,不知道的,永远也不会知道。
  消息迟了两日才递去皇宫,朝臣瞒着沈瑜,直到过了几日朱谦迟迟不归,又惊动太医,沈瑜才起疑,皇帝才被迫告诉他,沈妆儿受了伤,人无大碍,沈瑜又瞒住沈家,悄悄悬了一日心。
  马车先抵达沈府对面的郡主府,沈妆儿依依不舍与朱谦告别,才看着宽车载着他前往皇宫。
  沈府的人早得了消息,此刻都侯在郡主府内宅,绕过照壁,除了老太太与大夫人外,一张张熟悉又陌生的面孔齐齐聚在垂花门等候她。二婶婶曹氏鲜见苍老了不少,可见这些年操持家务不省心,弟弟沈藤与沈茴还在嵩山未归,兄长沈慕和大嫂王氏手里牵着个小男孩,小男孩面生,不认得沈妆儿,悄悄躲在父母身后,探出半个头,王氏一个劲将他往前面扯,细声教导,
  “这是你三姑姑,原先还给你寄了不少玩具,你戴在胸口这把长命锁便是三姑给你打的,快些去请安。”
  三岁的小男孩满脸稚气,将脸往后一搁,还是不肯吱声,王氏面露赧然,冲着沈妆儿一脸苦笑。
  沈妆儿并不在意。
  出嫁的姐妹们都回来了,秀儿嫁给了去年新科探花郎为妻,如今夫妇新婚燕尔,蜜里调油,四小姐恪儿定的是敬侯府的二公子,偏偏大婚前敬侯府老侯爷去世,二公子守孝三年,将恪儿给连累了,恪儿依然在闺中待嫁。

  大小姐沈娇儿与二小姐沈玫儿并立而笑,模样如初,双双从奶娘手里挣脱手,往沈妆儿怀里一扑,
  “姨娘,您总算回来了,双双想死您了....”小姑娘如今长得高挑,七岁的孩儿已齐沈妆儿胸前,梳着双螺髻,一双像极了娇儿的美目,睁得圆啾啾打量她,
  “只是,姨娘脸色怎么瞧起来不太好....”
  天色已暗,廊庑下的灯芒并不绚丽,众人哪有瞧得那么清楚,只顾高兴来着。
  倒是小姑娘眼力好,心眼也实诚。
  沈妆儿心生暖意,俯身捏了捏她的脸颊,“还是双双惦记着姨娘,姨娘也特别想你...”将脸色不好一事给遮掩过去。
  保定府一事,除了心腹大臣,普通百姓一无所知。
  众人压根不晓得沈妆儿与朱谦经历了怎样惊心动魄的一幕。
  有了这么一出,如今见着这些亲人,少了几分意气风发,多了几分流连与不舍。
  众人簇拥她入了正院,留荷含着泪过来给她磕头,硬是从听雨手里抢过活计,伺候沈妆儿去梳洗装扮,她如今梳了妇人髻,比以前越发稳重了。
  “奴婢即便嫁了人,也是您一辈子的奴婢....”
  话落,泪水如断了线的珠子滚下。
  听雨红着眼盯着她,凝了半晌,冲过去抱住了她,
  留荷捶着她肩膀,“听雨,你们好狠的心哪,四年了,整整四年不回来....”
  沈妆儿上前将两个丫鬟拥入怀中,主仆三人哭了一阵,方各自去忙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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