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羁——by小乔木

　　她丈夫早前也因病去世了，家里只有她和周一彤。
　　顾深瞅了眼南夏：“她这不第一次来，非要带，我还懒得拎呢。”他招呼她，“还不跟小姨问好。”
　　南夏略显无奈地含笑看他一眼，转头说：“小姨好，只是一点心意而已。反正顾深拎着，沉的是他。”
　　周沁之前只是在视频里见过南夏，当时就觉得她漂亮的很，没想到真人比镜头里还好看百倍。
　　她温温柔柔的，一张脸始终挂着笑容，得体又大方。
　　两人这么随随便便一个眼神，周沁就看出他俩感情好的很。
　　她满脸笑开了花，替顾深高兴。
　　她说：“好，只要没累着你就行，快先进来。”她招呼周一彤去倒水，“饭菜很快就好，稍微等一下啊。”
　　周一彤很甜地喊了声嫂子，倒了两杯水过去。
　　南夏抿了一口，跟着周沁进了厨房：“我来搭把手吧。”
　　周沁把她用力往外推：“不用，你坐着等就行。”
　　顾深没正形地往沙发上一靠，散漫道：“没事儿，您让她帮您吧，要不她不自在。”
　　周沁没忍住训他：“怎么说话呢？你给我进来帮忙！”又柔声跟南夏说，“你快去坐，让彤彤给你切水果吃。”
　　南夏笑笑，温声说：“没事儿的。”
　　顾深笑了声，无奈起身走了过来，按住南夏的肩膀把她往外推：“行了，我来帮你当苦力。”
　　说完，还趁人不注意在她脸上轻轻捏了下。
　　“……”
　　长辈就在旁边儿，南夏脸一红。
　　周一彤看见，小声打趣：“哥你怎么就知道占我嫂子便宜？”
　　顾深扬眉：“你这种单身狗是不会懂的。”
　　“……”
　　周一彤服了，这会儿还有空挤兑她。
　　她拉着南夏去客厅坐着聊天。
　　聊了一会儿，周一彤忽然想起个事儿，说：“你不知道，当初你们大学那会儿分手的时候，我哥简直像是着魔了，把学校论坛里关于你俩的照片全都打印了出来，贴满了整个房间。我头一次见的时候都快惊呆了。我都不知道，原来他还是个情圣呢。”
　　南夏刚剥了个小橘子，还没来得及吃。
　　拿着橘子的手就这么停在半空几秒，她微笑说：“嗯，你上次说过了。”
　　但总觉得她言辞里透着夸张。
　　她相信顾深会很想她，但顾深哪儿有那么浮夸。
　　想着应该是周一彤又想给顾深卖个好，她也没戳穿，只轻轻点了点头。
　　周一彤说：“真的，不信我带你去他房间看。”
　　她过来拉南夏。
　　南夏放下手里的小橘子，跟她去了顾深房间。
　　推开木色的门，狭小的房间四面墙壁被打印出来的照片贴得密密麻麻。
　　连天花板上都是。
　　南夏怔住，转头看向离她最近的一张照片。
　　毫无构图和美感可言，甚至镜头都是虚的。
　　只有背影。
　　两人在雨中打着伞相携而行。
　　那条路南夏跟顾深一起走了无数遍，是从图书馆去食堂的路。
　　他背影也是不羁的，风衣外套给风吹起来，飘在他身后。
　　他半个肩膀都淋着雨，伞也大面积向她倾斜。
　　就好像分手那天，明明她在屋檐下，他还要把伞给她。
　　南夏鼻尖一酸，又去看下一张。
　　教室里。
　　依然只有两人的背影。
　　顾深坐她旁边儿，人没什么正形地坐着，胳膊放在她身后的椅背上。
　　以前大学的时候，他经常是这种姿态，被南夏看了几眼会下意识去注意，但骨子里的习惯总是不自觉的会带出来。
　　他手尤其喜欢这么放，像是跟别人宣告她是他的。
　　却又从来没真触碰到过她。
　　一开始南夏觉得不太习惯，后来觉得也没什么，就由他去了。
　　但这张照片里，他的手虚虚地悬在她肩上大约一寸的位置，微微蜷缩着，像是不敢触碰，怕惊扰了她。
　　南夏一张张看过去。
　　这些全部都是当年学校里偷拍他们的照片。
　　顾深本来就是风云人物，再加上一个她，八卦他们的人简直不计其数。
　　不少人都会偷拍他们甜蜜的日常放到论坛，美其名曰养眼。
　　又或者凭借几张图猜测他们的感情是不是出了问题，有无可乘之机。
　　对论坛里的评论，她和顾深当年的态度都是一样的——不予理会。
　　没想到，她离开后，他会登陆论坛，一张张去寻找论坛上遗留的属于他们俩人的痕迹。
　　南夏这么看着，眼前浮现出顾深在这间小屋里，对着这些过去的照片怀念她的样子。
　　——他会有多难过呢。
　　明明她都已经放弃了，离开了。
　　他还在一遍遍对着旧照片寻找着回忆，不肯放手。
　　她离开的几年里，他到底是怎么过来的。
　　南夏把情绪完全带入到了顾深当时的心情中，难受得肺腑里一阵酸痛。
　　她没忍住，抱着膝盖蹲了下去，把脸埋进怀里。
　　周一彤本来很高兴，但看见她这样子一下子慌了。
　　“嫂子，你怎么了呀？”
　　顾深恰好推门而入：“吃饭了——”
　　他蹙眉，“这是怎么了？”
　　周一彤心虚道：“我也不知道，我本来想带嫂子进来看看你房间，她一下就……”
　　顾深让她先出去。
　　周一彤赶紧溜了。
　　顾深扫了眼四周墙壁，大约也明白了南夏为什么哭。
　　他轻轻叹了口气，弯腰扶住南夏肩膀，低声哄她：“乖，不哭了，嗯？”
　　南夏没出声，只是抬起头，一双泪眼望着他。
　　顾深把她抱起来，让她在床上坐下。
　　“那丫头片子鬼得很，骗你呢。这照片儿都她贴的，你看看这乱糟糟的模样，我能是这品位？”
　　南夏早猜到照片不会是他贴的。
　　但也不妨碍他登陆论坛，收集这一张张过往别人眼中的他们俩；不妨碍他来来回回地无数次翻看这些照片。
　　她抱住他肩膀。
　　顾深稍顿，轻轻拍她的背。
　　南夏哽咽道：“当年都是不好，我应该把事情跟你说清楚的。”
　　顾深揉了揉她脑袋：“几百年前的事儿了？人都要嫁我了，还说这些。”
　　南夏点点头，眼泪又没忍住往下滚：“对，我要嫁你了，我以后都会对你很好很好的。”
　　顾深伸手替她擦干眼泪：“你一直都对我很好。要说……”
　　南夏抬眸看他：“要说什么？”
　　顾深坏笑着说：“要说唯一还能努点儿力的地方，可能在床上。”
　　“……”
　　本来以为他要说她做的不好的地方，她还很认真地在听，结果这人这么不正经。
　　南夏有点儿恼地瞪了他眼。
　　顾深笑得漫不经心，扯过几张面巾纸，替她擦了擦脸：“出去吃饭了，嗯？都等着呢。”
　　南夏点头，去了趟洗手间补了个妆才又出来。
　　还好周沁体贴，什么都没问，只说她太瘦，让她多吃。
　　南夏说好。
　　顾深给她夹了一小块儿红烧肉：“我小姨的一绝，尝尝。”
　　他知道南夏平时不吃这些，所以只给了一小块儿。
　　肥瘦相间的，放进嘴里又软又香。
　　南夏配着米饭吃了口，点头说：“好吃。”
　　顾深又给她夹了块红烧牛肉：“那你努力多吃点儿。”
　　努力两个字被刻意加重。
　　南夏脸红了。
　　吃完午饭又坐了会儿，两人回了繁悦。
　　这时微信群里蹦出条消息，平倬说结婚前想回学校一趟，问他们去不去。
　　于钱秒回：【我去！】
　　平倬很无情：【没问你。】
　　于钱：【……】
　　南夏眼睛一亮，有点儿想回去。
　　大学那会儿最遗憾的就是没陪顾深一起在路边儿吃过烧烤。
　　经常打电话的时候他都说在外面喝酒吃烧烤，他应该很喜欢？
　　他喜欢的事儿，她都没陪她做过。
　　顾深一看她就知道：“想去？”
　　南夏点头：“可以吗？”
　　顾深勾着她肩膀：“有什么不可以？正好去回味一下青春。”
　　两人换好衣服下楼。
　　天色已晚，正好是吃路边摊烧烤的时候。
　　顾深牵着南夏去了远处的另一个车库。
　　他说：“去学校开太张扬的车不合适，这边儿有台普通的。”
　　南夏还没来过他这边儿的车库。
　　跟着他走进去。
　　他按了下钥匙，角落里一台车灯闪了闪。
　　南夏看过去。
　　是辆崭新的黑色奥迪，眼熟的厉害，车牌被另外一辆法拉利挡住了。
　　她脑海里有个不可思议的想法，往前走了几步，车牌尾号两个八。
　　南夏在一瞬间想起很多事。
　　她去年刚回去在雨后搬快递的时候，那辆车不紧不慢地替她打着光，一直等她把沉重的快递拖走才离开。
　　她某个晚上遇见这辆奥迪，隔天早上起来地上积了一堆的烟头；
　　她某次夜跑，这辆奥迪就在她面前晃过。
　　……
　　她曾经无数次地遇见过这辆车。
　　原来那个人是他。
　　她顿住，站在原地，看着顾深。
　　他也在看她。
　　狭长的双眼褶皱被压的很深，眼尾压着一点不羁的笑意。
　　他像是知道她认出来了这辆车，眉目间透着坦荡：“上来了？”
　　南夏走到他旁边儿，从背后抱住他。
　　他腰上腹肌也很结实。
　　她问：“你到底还做了什么我不知道的事？”
　　顾深握住她放在她腰上的双手，漫不经心道：“也被你发现的差不多了。”
　　怕她又陷入上午那种难受的情绪中，顾深逗她，“还不跟我上车？想在这儿努力？”
　　“……”
　　又是这招。
　　南夏有点无语。
　　怎么每次都这样，分散她的注意力。
　　没听见她说法，顾深悠悠道：“也不是不行——”
　　“……”
　　南夏放开他，径直打开车门，坐到了副驾上。
　　南大附近有点儿堵车，大约一小时他们二人才到。
　　其他人都还没来。
　　顾深看了眼表才八点。
　　他说：“我们进学校里转转？”
　　南夏点头说好。
　　南大校园很大，还有个湖。
　　不过湖边儿情侣多得厉害，两人都不爱往那边儿去，还跟以前一样，在图书馆附近遛弯儿。
　　所有的一切都很熟悉，又都不太一样了。
　　图书馆被翻新，新贴的白色瓷砖没了旧日的气息。
　　沿途的树仿佛也粗了几圈。
　　柳枝在微风里轻轻摇摆，偶尔飘落几片树叶。
　　顾深勾着南夏的腰，沿途吸引了不少人的目光。
　　因为要来学校，两人今天都穿的很休闲。
　　顾深还像个迈入社会的人，但南夏这张纯的要命的脸，加上今天穿的白色连衣裙，你说她是个大一新生也有人信。
　　两人走着就到了以前常去的奶茶店。
　　顾深问她：“想不想喝？”
　　南夏点点头。
　　既然来了，自然得喝一杯。
　　顾深：“跟这儿等着。”
　　南夏嗯了声。
　　还跟以前一样。
　　他跑到前头去排队买奶茶，她在原地站着等。
　　这家奶茶店很火，排队的人多 。
　　顾深个儿高，在人群中也是鹤立鸡群的，再加上那身独特的痞劲儿，一眼就能被看到。
　　南夏就站在等下，目不转睛地看着他。
　　觉得他背影都这么好看。
　　他不时也回头看她一眼。
　　过了几秒钟，南夏收到条微信。
　　顾：【别勾老子。】
　　“……”
　　南夏只好稍稍别开眼。
　　这是突然有个清秀的男生朝她走了过来。
　　他一手拎着杯奶茶，一手拿着手机，跟她很有礼貌地打招呼：“学妹你好。”
　　“……”
　　南夏本来想说她不是学妹，但想了下反正是陌生人，也没解释那么多。
　　她点点头：“你好，请问有什么事吗？”
　　男生拿起手机：“不好意思，我手机欠费断网了，你能帮我充个话费，然后我再微信把钱转你吗？”
　　他怕她误会：“别担心，我不是骗子，我是工商18级3班的，叫王珲。你要不放心的话，我手机也可以放你手里，等你帮我充好花费，我转钱给你后你再还我。”
　　南夏倒没觉得他是来骗钱的，下意识觉得他是冲她人来的。
　　毕竟这种场面，她以前见得也多了。
　　但又怕对方万一是真着急，都是校友，也不好真不帮忙。
　　她想了下，说：“那我开个热点给你吧，你自己充钱就好。”
　　男生：“……”
　　停顿三秒。
　　男生说好。
　　她开了个热点，密码设置了最简单的六个零。
　　男生很快充好话费，跟她说：“谢谢你啊学妹，你是哪个系的呀？”
　　南夏说：“不客气，我都毕业了。”
　　男生：“？”
　　男生：“你骗我的吧学妹，你才多大，怎么可能都毕业了？”
　　南夏刻意把手上戒指亮了亮：“是真的，马上要结婚了。”
　　男生一脸不可思议，还是觉得她可能在撒谎，把手上奶茶递过去：“那这个就当谢谢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