玫瑰岛屿——by宋春禾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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哪怕掌心的伤口持续性地血流不止,哪怕身上的白色衬衣被血滴溅,哪怕后来手腕垂下,狠狠地砸在满地碎片上,他的眉头,都没皱起过一次。
……
凌晨五点,乔瑞阳冲进江晏的家。
连带着一并的,是救护车不绝于耳的鸣笛声,还有狂奔进来拿着抢救器材的医护人员。
江晏被送进医院时,已经陷入了深度昏迷。
乔瑞阳看着江晏面色苍白地躺在担架上,垂落的手上满是干涸的血渍,心里止不住的发慌。
眼前的这一幕,渐渐和一年前,令宜在家吞了安眠药,乔瑞阳抱着她软绵无力极其单薄的身体跑进医院的场面重叠。
乔瑞阳这辈子最亲近的人除了父母,就是从小一起长大的江晏和令宜。
可他却在不同的夜晚里,看着令宜、看着江晏被医护人员包围着推进抢救室。
在那扇白色大门关上的那一刻,乔瑞阳站在走廊,颤抖着声音嘶吼了出来:“江晏!你他妈今天要是为了一个女人死了,我乔瑞阳这辈子都瞧不起你!你但凡今天真有点什么事,我以后才不会去祭奠你!我要让你在下面都不得安生!要让你看着舒菀和别的男人结婚,你给我听见没有——”
“你给老子活着——”
“你必须给老子活着——”
*
分手之后,舒菀和江晏再无联系。
两个人也是额外默契,虽然没有删除彼此的联系方式,但却再也没有过任何一条讯息和动态。
至于舒菀留在川澜剩下的那些东西,没过多久,江晏就叫人给她送回了公寓。
送东西的人让舒菀当场清点,说如果少了什么,他们再回川澜那边打包。
能少些什么呢?
她住进川澜时带的东西寥寥无几,后来在那里所有的吃穿用度,全都是江晏为她置办的。
舒菀站在门口摆摆手,一眼都没看,说什么都没少,就让那些人走了。
三个星期后,舒菀把公寓的房租同江晏全部结清,租了离学校远一些的房子。
搬家这天,夏满月特地换了兼职的班,过来帮舒菀的忙。
两个清瘦的女孩儿,穿着简约的短袖衫和牛仔裤,在正午浓烈的阳光下,搬着一个个沉重的纸箱下楼,一并坐上了离开的车。
因为等到这个暑假结束,大四一开学,舒菀就要飞往法国,所以新家是短租,看起来各方面条件并没有小公寓好。
不过舒菀也还算满意,搬完所有的东西后,她和夏满月简单布置了一番,屋子很快就从冷清变得温馨。
两人一并躺倒在床上,手脚张开,呈大字形。
窗外有阳光透进来落在她们身上,明亮又暖烘烘的,好像前些日子阴暗的落雨从来不曾有过。
舒菀偏过头,看向夏满月略带婴儿肥的侧脸:“想吃什么,晚上我请客。”
夏满月摇摇头:“搬家之后的第一顿饭,可不能在外面吃,要自己做才好。”
舒菀挂在脸上的浅笑在这一瞬间凝固。
思绪也不受控制地飘回到了从前的某天,她坐在江晏的车里,他侧过头看她,说的也是这句话。
其实分开之后,舒菀也有过很多次恍惚。
夏满月还在想晚上在家里吃什么,没注意到舒菀的情绪变化,只是笑盈盈地侧过头来看她:“菀菀!要不我们煮火锅吧!”
可是看到舒菀眼底空洞的模样,夏满月也微微怔了下,声音变轻了许多:“菀菀?你想什么呢?”
舒菀的思绪被夏满月拽了回来,她收敛怔色,重新看向她,淡淡一笑:“我在想晚上吃火锅买点什么食材。”
夏满月长长地嗯了声,想了一会儿,灿烂一笑:“蟹棒、紫薯丸子、还有牛肉卷羊肉卷!”
舒菀听着夏满月认认真真的报菜名,那副还没开始吃就满眼星星的模样,是真的很治愈人。
在家里休息片刻后,下午六点,舒菀和夏满月出发去了附近的一家大型超市。
她们在超市大采购一番后,两人拎着大包小包的东西从超市出来,朝着地铁口的方向走去。
七月伊始,傍晚的风里已经夹杂起让人难耐的燥热。舒菀没扎起的头发落在脖颈上,没走多久,皮肤就溢出黏腻的薄汗。
因为天气太闷热,哪怕手里拎着重物,两人的脚步也依旧走的很快。只是走慢了一步,她们到路口时,绿灯只剩下短暂的五秒钟。
舒菀拉住还想往前冲的夏满月,说不着急,等下一轮我们再走。
夏满月点头说好,便往后退了一步,和舒菀并肩而立,闲聊起晚上吃火锅的时候要看什么综艺节目。
说笑声正浓的这刻,舒菀抬眸朝着红绿灯牌看去。
她原本是想看红灯还有几秒结束,可向远而去的目光却倏地落在站在街对面,那个落拓挺拔,却有几分消瘦孤寂的身影上。
舒菀眸色微怔,没等对面的人朝她这边看来,她先收起了自己的目光。
“要绿灯了,满月。”她低眸提醒,声音沉着,却平静地听不出任何的情绪。
步子缓缓迈开,那一刻,对面的人也朝着舒菀走来。
车水马龙,日落西沉。
燥热的晚风缠绕起舒菀的发尾,人潮拥挤的路口,黄昏的光影渡上浅薄的金光,模糊了视线。
就这样,他们在一个最平常不过的傍晚,于人声鼎沸中擦肩而过。
她侧身低眸,脸带笑意和夏满月说笑。
他目视前方,不动声色地将满是伤痕的手臂藏于身后。
错身而过。
谁都没有再回头。
作者有话说:
晏哥受大苦了呜呜呜(怕大家误会晏哥不是自杀哈 为爱自杀有点太疯了点 )
菀菀:原来抛弃别人也会这么痛苦啊
第37章 玫瑰
那天过后, 舒菀再没见过江晏。
两个月过去,九月初秋,北清市的桂花开了。
去机场的路上, 舒菀闻着一路的桂香。
夏满月抱着她的胳膊,脑袋靠在她的肩上, 依依不舍地问她:“菀菀, 你去了法国, 还会回来吗?”
舒菀望着车窗外飞驰而过的树影,伸手将被风扬起的发丝捋到耳后, 收回视线,轻轻叹了口气:“我也不知道。”
这么些年来, 她只想过出去, 还真没想过要不要回来。
夏满月抿抿唇, 觉得分别不应该这般气氛沉闷,所以重新扬起声音:“没事儿!不管你回不回来, 我们永远都是最好的朋友。”
“不过你要是敢在法国把我忘了, 我可是会找你算账的!”
说着话, 夏满月攥紧拳头,冲着舒菀扮了个凶巴巴的鬼脸。
五官拧在一起,但也依旧是古灵精怪的可爱模样。
舒菀被夏满月逗笑, 手指戳着她的眉心, 轻轻往后推了一下:“你可是月亮,还是最特别的满月, 我去哪儿,都忘不了你。”
夏满月听到这儿, 这才满意的笑了。
半个小时后, 她们到达机场。
夏满月帮舒菀托着小的行李箱, 两个人一并进了航站楼。
大概是北清市也想送舒菀一份临别的礼物,办理行李托运时,舒菀被告知免费升级为了头等舱。
突如其来的小惊喜,总归让人心情愉悦。
拿完票,夏满月一直把舒菀送到了安检口。
就在这个即将分别的时刻,夏满月忍着眼泪,用着轻快的语气,抱住了舒菀:“等你去了法国,一定记得要给我物色一个法国帅哥!这样到时候我就可以和帅哥搞跨国网恋,不用把心思都放在乔瑞阳一个人身上了。”
舒菀笑着说好,打趣夏满月说:“那到时候,你可千万不要等我介绍了法国帅哥给你,却还是只贪恋一个乔瑞阳。”
夏满月嘁了声,下巴仰着,自信地撂话:“世界这么大,男人那么多,我又不是傻子,干嘛要挂在一棵树上吊死啊!”
但一说完,夏满月的脑海里就浮现出乔瑞阳的模样。
那样深邃的眉眼,张扬恣意笑容,怎么可能有人比得上。
吸了吸鼻子,夏满月收回神,从她怀抱里出来,立马“驱赶”起舒菀:“好啦,你快去吧,再不走我可要嚎啕大哭。”
舒菀淡声说好,于是笑着挥手同夏满月再见,眸中掩着泪,转身大步迈进了安检。
这一别,她们不知何时才能再见,只是游船不会长期停泊在港湾,这场旅途,总该要用分别来开启一段新世界。
*
舒菀在法国租了一间单身小公寓,就在学校周围。拖着行李箱入住的当天,她特意去超市买了一些蔬菜和肉类。
她不太会做饭,就跟着网上的教程一步步来。
到了最后弄了一锅大杂烩出来,色香味可谓是样样都没有,手背还被烫红,起了个小泡。
但尽管如此,她还是吃完了。只是因为心里总想着,搬家第一顿,要在家里吃,才吉利。
舒菀还算是个可以很快融入新生活的人,所以仅仅用了一个星期的时间,就习惯了本地的生活。
她念的这所学校,留学生并不多,舒菀这个专业的更是寥寥无几。
不过她也没有什么闲暇时间去管理人际关系,只是有课上课,没课又不需要创作画画的时候,就在学校附近做一些兼职,赚一点生活费。
日子很忙碌,枯燥的让人渐渐变得麻木。
但却也渐渐的遗忘掉一些心里的伤痛,就这样任由时间消磨过去。
在法国生活的第二年,舒菀如愿承办了人生中第一场画展。
误打误撞的,画展当天,舒菀遇上一个来看展的摄影师。
那是个满脸胡子的中国小老头,特别喜欢舒菀挂在正厅名为《春光》的那几幅主题油画。
单独拍了几张照片不够,还拉着舒菀站在画作前,说是要给作品和作者合照。
舒菀只当他这是瞧见中国人在法国办画展太稀奇,就配合着拍了几张。
却没想这个摄影师的社交网络账号有小几万的粉丝,那组照片一传上去,舒菀清冷出尘的气质和难得一见的才气,就在网上引起了不少的讨论。
过了好几天,照片的热度都依旧很高。
舒菀不怎么使用的个人社交账号也被网友挖了出来,一夜间长了几万粉,收到了许多的私信。
舒菀没什么闲散的时间打理这些,只是简单发了条动态说明了一下那几幅画的创作灵感,就没再登陆过账号。
而在国内已经毕业,成为美术老师的夏满月,也刷到了舒菀的那组照片。
星期天下午,舒菀接到了夏满月打来的视频通话。
刚摁下接通还没来得及说话,镜头里的夏满月就先张扬了起来:“菀菀,你真可以啊!开了个画展,一下火遍全国了。”
“哪有你说的那么夸张。”舒菀对着镜头轻笑了声,拖着步子慢悠悠地走到阳台坐下,随手将喝完没丢的酒瓶捡起立在桌上,把手机靠在了上面。
仰拍的拍摄角度很刁钻,可镜头里,舒菀却依旧美得不可方物。
微卷如海藻般的发丝垂落而下,红唇明艳,可骨子里的气质透着股极致的冷意。
夏满月还在振振有词:“怎么没有!你都不知道,我带的那些艺考的学生听说我和你认识,全都吵着说要看美女姐姐的朋友圈!”
舒菀瞧着夏满月亮盈盈的眼睛和灿烂的笑容,突然觉得这般元气满满的模样,好像和大学没什么区别。
只是几年过去,夏满月的短发早已留长,脸上的婴儿肥也褪去一些,不笑的时候,还是稳重成熟了许多,活泼中也多了分温婉的气质。
“那你给他们看了吗?”舒菀懒散一笑,冷白的手捞起桌上烟盒,从里抽了一根出来。
“当然没有了。”夏满月嘁了声,脸上的表情像是在说她才不是这种没有边界感的人,不过看到舒菀翻转着打火机,垂头点烟,她没忍住翻了个白眼,“舒大画家,您能少抽点烟吗?要不要肺了!?”
“女士烟,蓝莓味儿的。”舒菀闲散一笑,将手里燃起的烟递到镜头前,撇了撇唇,扬眉问,“不信你尝尝?”
“尝个锤子!”夏满月瞪她一眼,“以前也没发现你烟瘾这么大,怎么去了趟法国,每次给你打电话,每次都抽烟。”
舒菀垂眸笑笑,盯着烟盒上的图案,总还是留了一些往事的痕迹。短暂失神了几秒,她收回神,只是没搭腔,指尖衔着细长的烟递到嘴边,沉沉吸了口。
夏满月打趣起来:“我们舒大画家现在混的这么好,是不是都不想回来了?”
舒菀吐了口白雾出来:“要回去的。”
“嗯?”夏满月眨眨眼,对她这个回答有些意外。
烟雾朦胧中,舒菀红唇半启,眼睛轻轻眯起了几分,语气在此刻显得有些惆怅:“总觉得,油画不是我的归宿。”
夏满月忽地笑了:“从前你学国画,说还往油画发展。现在呢,得偿所愿在法国开了个人的画展,又说油画不是你的归宿。怎么?难不成你想回来继续学国画?”
继续学国画,这一点舒菀还真的想过,只是还没确定罢了。
“我还没想好。”定定神,舒菀耸耸肩,神情随性散漫,一幅天高任她飞的模样。
夏满月想了想:“反正你是天才,不管油画还是国画,你都会能发展的很好。”
舒菀笑了:“那就借你吉言,希望我做任何事都能达到我想要的高度。”停滞了几秒,她又把话题转移到了夏满月的身上,“别光说我,说说你,最近是有什么心事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