卿卿医妃——by脑壳有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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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微臣在。”
文官队伍里,最末尾的位置,快步低头走出来一个身着绿袍的五品小官。
“状元郎,对女子为医官一事,有何见解?”太子问。
“回禀太子,微臣才疏学浅,不敢妄言。”黄继呈双手握着笏板,躬身道,“然而,圣人亦有云,人命大于天,无论男女,救人于危难,总该是有功,不该论罚。就好比有人落水,命在旦夕,岂能因男女之别,就在岸上袖手旁观。”
黄继呈身为文官,却偏向武官那一边,无异于文官队伍里的叛徒。
有人立刻出言反驳道:“知谏院大夫,此言差矣。既是打比方,就不能等同而语!”
“既然如此,下官便斗胆一问,若是御史大夫您见一女子落水,是救还是不救?”
“……休要偷梁换柱,我们论的不是落水救人,而是倪氏伤风败俗之举。”御史大夫为难,救人与不救人,都是困境,如何能做出选择。
“御史大夫休恼,下官正是在就事论事。”黄继呈对着上首太子,再拜,恭敬道,“适才御史大夫之困境,亦是倪氏之困境。问题症结所在,便是危难之际,是否应该突破男女大防,出手施援。显然,倪氏选择牺牲自身清誉,救人于为难,而御史大夫,畏于人言与礼教,选择袖手旁观。孰是孰非,想必诸位心中已有定论。若圣人在世,想也应该赞同倪氏救人之举。”
“状元郎所言不差。”太子满意颔了首。
“谢太子谬赞。”黄继呈再拜行礼,退于一旁。
文官里出了叛徒,廖太师叫住黄继呈,亲自上场,与黄继呈辩驳。
廖太师乃当世大儒,引经据典,自然不在话下。
黄继呈博闻强识,过目不忘,每每也能找到细微处反驳。
一老一少,你来我往,以言辞相斗,居然精彩纷呈,比台上唱戏还让众人过瘾。就连武官队伍里,那些不通文墨的粗人,也听得津津有味。
一会儿觉得老太师说得在理,一会儿又觉得黄继呈驳得真妙;一会儿又觉得老太师怕是会词穷,一会儿又突觉黄继呈还有新词儿。
史官都忍不住提了笔,记下其中精彩之比。
朱铭昭在后堂,已经喝了第八杯茶。
朝堂上棋逢对手的两人,还在口沫横飞,辩论不休。
黄继呈暗赞廖太师老当益壮。
廖太师暗称黄继呈后生可畏。
“太子。”
有个小太监站在帘子后,朝太子身边的贴身公公招了手。贴身公公得了消息,又匆匆走到太子身边,在他耳边低语了几句。
太子忽然出声道:“两位爱卿且罢,此事稍后再议。镇北王,你家王妃身体有恙,许你即刻回府查看。”
“什么?茵茵有事!“
朱允棣与廖太师齐齐吓了一跳,如今茵茵肚里怀着孩子,茵茵有事,岂不就是肚里的孩子有事。
“御医呢,御医传唤没有!”朱允棣暴呵着问。
“请……请啦。”帘后的小太监惴惴出声。
“倪卿卿呢,她是这方面的行家,倪卿卿请了没?”朱允棣急红了脸。廖太师也是焦急万分,她的爱女,可一定不能有事。
朱铭昭从后殿侧门出来,走到廖太师身边那,歉意道:“她前些日有失妇德,被罚跪祠堂,抄写《女戒》。女子出嫁从夫,没有我的允许,她不能出祠堂半步。”
“朱铭昭,你开什么玩笑!”朱允棣拎着朱铭昭的衣襟,眼睛瞪得像铜铃,“要是茵茵有什么差池,我把你家祠堂都烧了!”
“我不会拿你的子嗣开玩笑,你也别拿我家祠堂开玩笑。“朱铭昭掰开朱允棣的手指,冷着脸道,”人各有命。御医院有的是大夫,都可为你家王妃诊治。我家那妇人,有失妇德,我正想着剁了她两根手指,让她以后不再犯了才好。“
“你!你敢!你敢剁了她的手指!”朱允棣一腔怒火,要找朱铭昭拼命。
朱铭昭从容闪开,闪到了太子身畔。
朱允棣运起轻功,提拳还要去揍朱铭昭。
文武百官乱哄哄一团。
太子甚是不悦,叱道:“朝堂之上打架生事,成何体统!镇北王,罚俸一年,还不退下!”
“退下就退下!”朱允棣悻悻止步,像瞪着仇人一样,瞪着朱铭昭。
太子问身旁的朱铭昭,道:“你所言可是真的?倪氏当真不能踏出祠堂半步?”
朱铭昭拱手回道:“确实如此。我既有此言,即便她想,也会被府中侍卫拦下,不得出祠堂半步。”
太子叹息着道:“那可就不妙。虽说女子无才便是德,但于生子受孕这方面,倪氏犹胜过其祖父。镇北王妃体弱易滑胎,本宫也略有耳闻。适才消息来报,镇北王妃不慎滑倒见了血,吉凶难料。”
“见……见了血!”廖太师再也坚持不住,眼前一黑,扑倒在朝堂之上。几年之前的那个大臣,也是如这般,被骂得扑倒在了朝堂之上。
第三百零六章 救人
“太子亲自摆驾镇北王府,探望镇北王妃。
廖太师,是被人抬进的镇北王府。
镇北王府,离皇宫近,离忠王府较远。廖太师被抬进王府时,已经有御医,围在廖茵茵的床头打转,但却是一脸的焦急,听天由命。
“镇北王饶命,我等男子,不好掀开王妃衣裙查看,无你的吩咐,不敢擅做主张。”两个御医跪地请罪。
镇北王气得踹人,廖太师气得要再晕过去一回。
“倪卿卿,倪卿卿呢!”朱允棣怒吼。
王府里的下人惴惴回道:“已经派人去请了,有些脚程,怕是还在路上。”
“还在屁的路上,人还困在王府祠堂里,出不来呢!”朱允棣气得爆了出口,廖茵茵面色惨白地躺在榻上,已然晕死过去。“怎么回事,究竟怎么回事!”
“是……是佛堂无故起了火,王妃心急去查看,踩着路上几粒石子,滑到在地。”
廖太师气全身发抖,连话也说不出声,一个御医赶紧起身,为廖太师扎针吊命。
“岂有此理,岂有此理,谁这么大的胆子,敢谋害本王嫡子!”朱允棣大怒,“府里那些个赛进来的女人,都给本王抓起来!再去朱铭昭府上,把他家那狗鼻子盛贵唤来!查出那吃了熊心豹子胆的通房妾室,主仆一律割了耳鼻,再丢进军营里。”
“是……是!”
下人赶紧分头去传令,王府里那些作摆设的莺莺燕燕,通通被扣押起来。有丫鬟怕了那刑罚,抢先上了吊自尽,丫鬟的主子知道事情败露,想要拿剪子自尽,却被王府的侍卫押到了朱允棣跟前。
朱允棣两脚便踹折了妾室的脊梁骨。
倪卿卿散着发髻,提着药箱匆忙赶到的时候,正撞见朱允棣在屋外折磨妾室。而且还不止一个妾室,一个攀咬另一个,竟是四个妾室联合起来,实施的那毒计。
朱允棣没料到倪卿卿来得这么快,扯着她的胳膊往屋里带,恶声道:“怎么来得这么慢!茵茵在里面,快进去!”
倪卿卿已经来得够快了,府里的侍卫本是拦住她,没有世子的吩咐,不准她踏出祠堂。但事关廖茵茵,她如何能坐视不理,情急之下,用匕首割了自己一缕头发,用来作为对朱铭昭的交代。
古人迂腐,把头发看得比性命都重,侍卫为倪卿卿的举动唬住,只能放了她出府。毕竟世子的原则,已经为这个世子妃,一破再破。
“快,快,快!”廖太师挣扎着从椅子上站起来,主动去迎了倪卿卿。
倪卿卿放下药箱,赶紧替廖茵茵把了脉。两个御医在旁,给倪卿卿说了廖茵茵的大致情况。
“男子先回避,我要仔细查看!”
男人们转过了身去,倪卿卿皱着眉,仔细查看了廖茵茵的情况,都见血了,情况实在不容乐观。
“为什么不在那几个地方扎针?”倪卿卿又责备,又心疼,取了银针,给廖茵茵施针。
两个御医背过身,抹着额头的汗,惶恐道:“男女有别,没有镇北王的意思,我们不敢。”
“不敢不敢!孩子都保不住了,还不敢!要是你们早些出手,这孩子就能保住!”施完针,倪卿卿心疼得眼睛都红了,廖茵茵肚子里的孩子,十有八九是保不住了。
“你……你这是什么意思?”廖太师颤声问。
“我的意思是——”倪卿卿抹一把眼泪,道,“就是因着这该死的男女之防,您的外孙,本该欢喜来到这世上,如今却……”倪卿卿不忍心再说下去。这孩子,本就是廖茵茵重新活过来的希望,如今孩子没了,廖茵茵怕是又会死一回。“还有茵茵她,怕是也很难再醒过来了。”
“不……不该这样,不该这样……”廖太师颓然坐在地上,瞬间老泪纵横。
朱允棣发了狂,冲出屋去,几脚要了那几个妾室的性命。
“你一定把茵茵救活过来!”朱允棣又冲进了屋子,对倪卿卿吼道,“一定救活过来!不然,你也跟着她陪葬!”
“陪什么葬?”朱铭昭手握着一缕青丝,走进了屋里,望着披散着发髻的倪卿卿,道,“她为了你女人,把自己一缕头发都留在了祠堂,已经够仁至义尽了。你自己没管好府里的妾室,怨不得旁人。”
朱允棣红着眼瞪朱铭昭,懊恼至极,却无力反驳。
一缕头发,于倪卿卿实在算不得什么。然而躺在病榻上的廖茵茵,不仅没了那许多青丝,还没了肚里的孩子,这可要怎么办才好啊。
老泪纵横的廖太师,有气无力地道:“卿卿啊,你尽力就好。若是……若是实在无力回天,也不怨你。怨只怨我迂腐,怨世人皆迂腐。”
两个御医又难辞其咎地跪在地上。何止世人迂腐,就连他们做大夫的也迂腐,不过礼法纲常,也只能迂腐。
太子进到屋中,望着病榻上一半香魂归地府的廖茵茵,似有些自责之意。或许一开始,他并不应该勉强这一桩婚事。
倪大仁也提了药箱赶来,为廖茵茵做了诊断。
“何如?”朱允棣慌忙询问。
“还请镇北王恕罪。”倪大仁与倪卿卿商议过后,才小心回禀道,“以目前王妃的状况,怕是只能保大,不能保小了。”
“不能两个都保么?”朱允棣还存一丝侥幸。
“重病还需重药医。若是早些救治,兴许还可以,但拖到现在,能把王妃救活过来,已经是万幸。“
“不能两个都保么!”朱允棣又怒吼了一声。
“朱允棣,你找回些理智,是药都伤身。”倪卿卿叹息着道,“即便能大小都兼顾,但那么多汤药灌下去,肚子里的孩子,也会受影响。只要茵茵活转过来,调理好身子,孩子还会有的,这点,我可以向你保证。”
“就这样吧,听大夫的。”廖太师扶着朱铭昭的手臂,颤颤巍巍地站起身来,又朝太子拱手行了礼,恳求道,“老臣规行矩步大半辈子,今日却有个不情之请,还望太子成全。”
“太师不必多礼,尽管说来。”
“老臣想将镇北王妃接回府上,暂住些时日,虽不合礼法,还请太子应允。”
第三百零七章 升官册封
“廖茵茵最终还是被接回了太师府。
朱允棣本是不愿意,但为了廖茵茵的身子,也只能暂且如此。或许他这镇北王府,就不适宜廖茵茵,否则怎么好端端一个人嫁过来,又会憔悴不堪地送回太师府去。
在太子的授意之下,几乎全城百姓,都自以为详细地了解了廖茵茵小产的始末。原本可以避免这不幸,却因着男女大防,白白赔上了一条无辜的小生命。
不少人都为廖茵茵的不幸扼腕叹息,同时也隐隐明白,女大夫一定要有,而且还要有很多。否则身份尊崇如廖茵茵,也会因为女大夫的缺失,而遭遇不幸。
民间百姓,尤其是民间女子,高声呼吁朝廷开办的医馆学堂里,允许女子入学。
第二天的朝堂之争,已经无多大意义。
廖太师自呈悔过书,并言年事已高,无心朝堂之事,请求辞官安享天年。
太子接了太师的悔过书,却没接太师的辞呈,盛赞太师一身傲然风骨,然后又赐太师玄铁戒尺,上打不肖皇子王孙,下打不忠宵小佞臣,简而言之,除了皇上之外,这把玄铁戒尺,可以打遍朝堂所有人,包括太子。
“谢陛下!谢太子!”这般无上荣耀与信任,老太师双手捧着戒尺,感激涕零。老太师的一众门生,也是万分感恩。
赏了这边厢,那边厢也不能冷落。
太监取出暗黄色的懿旨,又当众宣读。
大意是,倪卿卿倪氏,救人有功,不该受人非议,特擢升倪氏为五品医馆,入御医院行走,另外,皇恩浩荡,封倪氏为清河县县主,可终身享清河县税贡。
旨意一出,百官哗然。
医官升到顶,也才是正五品。这倪卿卿倪氏,年纪轻轻,居然就直接到了五品官职,这是个什么道理?更何况,倪卿卿并非皇室血脉,怎能破例册封为县主,而且是有封地的县主!需知许多郡主县主,也只是个空衔,并无可管辖的封地。
当然有官员不服,欲站出来,反驳一番。
太子就知道有人要出言反对,紧接着又是一道懿旨下来,开办女子学堂,专门教导传授女子医术,由倪卿卿倪氏,也就是新上任的清河县县主统领负责。
众人算是明白过来,太子又是升官又是封县主的用意,不过是用权和地位,套牢一个出类拔萃的女医官而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