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胤都异妖录——by米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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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尽管如此,许庭淮还是第一时间把他的小金库给了我,数上一数,也是颇为富裕的。
  但以我这种富婆身份,定然是瞧不上眼,不肯要的。
  谁知他像只乖巧的小奶狗,将下巴抵在我脖颈,闷声说:「可是把钱给娘子花,不是应该的么。」
  我于是装出一副愉悦的样子收了钱匣子,他笑得灿烂,趁我不备,在我脸上吧唧一口。
  额......无所谓,反正亲的是温卿,不是我。
  3
  温卿与许庭淮的婚事,最高兴的莫过于温老爷一家。
  真如那方士所说,温小姐嫁了个文曲星,身体奇异般地大好了。
  连带着一直对这桩婚事有微词的许母,脸色也好看许多,盼着温卿早日为她们家绵延子嗣。
  说到许母,我为了巴结奉承她,真是什么好东西都往她那儿送。
  茶叶是雪顶含翠,镯子是上好的祖母绿,送过去的燕窝不是血燕就是黄燕......
  过去在鬼城酆都,崔府君都亲口承认了有钱能使鬼推磨这句话。
  更何况是人呢。
  总之许母面上看不出什么,但每次见了我也会和气很多。
  而许庭淮几乎是与我形影不离。
  好在后来赴京廷试在即,应他爷爷的要求,他搬去了书院,与一众学子刻苦钻研。
  如此一来,我松了口气。
  天晓得他每晚缠着我,像只开了荤的小狼狗,净想做些羞羞的事,让我极其头痛。
  许庭淮的夜晚,一直活在我为他编织的幻境之中。
  幻境里有他的娘子卿卿,浓情蜜意,共赴巫山云雨。
  搬去书院之后,最开始他好几日回来一次,因此被我训诫过。
  京师会试在即,别的学子埋头苦读,一个月都不曾踏入家门,偏他沉不住气,隔几天就想回来。
  我对他道:「相公此时正该用功,整日往家里跑,母亲会不高兴的。」
  当然不高兴了,回来了就往我屋里钻,也不曾去看过他老娘,典型的娶了媳妇忘了娘。
  许庭淮怕我为难,后来果真把心思用在了读书上,回家的次数渐少。
  而我,终于有机会在阳春湖畔见到了陈如月。
  林间亭台,我送上了门,她挑眉道:「温卿,你怎么还没死呢?」
  是了,人人皆知温卿体弱,但她这份当面咒诅,也是够恶毒了。
  如若是真的温卿,恐怕又会被她气得吐血,一病不起了。
  但我毫不在意,笑嘻嘻地怼了她几句:「我和我相公夫妻恩爱,一对鸳鸯,怎么能死呢,你又没嫁人,怎知我如今的圆满,所以要死你死,赶紧去吧。」
  争执几句,我半分不让。
  她掏出一把匕首,将我捅成了马蜂窝。
  然后当着她的面,我瞪大眼睛倒在了血泊里。
  一不做二不休。
  陈如月勾起嘴角,竟然一点也不慌,费力将我拖到了林子里的一口水井边,翻身推了进去。
  扑通的水花响起,她和丫鬟一起搬起大石头盖住了那口井。
  我在底下托着腮,漆黑之中浮现出妖体,眼珠子滴溜溜地转,被她这骚操作整懵逼了。
  温卿是个人呐,她杀起来眼睛都不眨一下,心理素质可真好。
  想来是认定了自己手段干净利索,没人能怀疑到她。
  又或者说,她压根不怕,即便有人怀疑到她,以她的家世和背景,也奈何不得。
  忘了说一句,赣州协领有一个妹妹,在京中做了贵妃,深得皇帝宠爱。
  那位陈贵妃,正是陈如月的亲姑姑。
  众所周知,陈如月曾经说了句极其嚣张的话——我这辈子,要么入宫做皇妃,要么嫁给许庭淮,就这两条路。
  入宫做皇妃的意思,倒不是要嫁给她的皇帝姑父,而是要从诸多皇子中挑选一位,做皇室的媳妇儿。
  我觉得这定然也是陈贵妃的意思,否则陈如月不会无缘无故生出这种想法。
  至于我那小相公许庭淮,她也不见得真心喜欢。
  无非是第一眼惊为天人,春心萌动,又觉得他前途无量,这才看上了。
  许家没有娶她,而是娶了温卿,倒是令她心生嫉恨,不惜将温卿给害了。
  我不禁感慨,温卿的命可真是坎坷。
  那日,我蹼状的四肢攀着井壁,在漆黑的环境下往上爬,顶开了那块大石头。
  刚一上去,就看到了哭哭啼啼四处寻我的婢女。
  乍一看到我湿漉漉地从井里爬了出来,将她吓晕了过去。
  没办法,那时我呈现的是妖体,白发白脸,死气沉沉的眼珠子滴溜溜地转......
  后来还是我恢复了温卿的模样,将这不经吓的婢女背回了许家。
  然后,我开始了漫长的在陈如月身边「诈尸」的行为艺术。
  比如,在她异常奇怪为何许家还没发现温卿失踪的时候,我拉着刚巧回家的许庭淮,一同去集市上逛了一圈。
  还比如在她纠结我为何没死,青天白日见鬼了的时候,我又深更半夜披头散发倒挂在她床帐上......
  后来陈如月出恭的时候,给她递草纸的是一截被泡得肿胀发白的手。
  她半夜做噩梦,被窝里趴着浑身湿答答的温卿,还直勾勾地盯着她,诡异一笑......
  陈如月疯了。
  在她疯了有半个月的时候,她的舔狗安世子找到了我。
  当时我正在温家的茶楼喝茶,要的是一个雅间。
  安崇松推门而入,赶走了我身边的婢女,忍气吞声地坐在我面前,开口便是:「连姜,你到底想怎么样?」
  我斜睨了他一眼:「好好跟我说话。」
  安崇松泄了气,模样有些颓废:「祩子,求你放过如月,再这样下去,她离死不远了。」
  「哦?她可不像胆子这么小的人,她连人都敢杀。」
  我小啜一口茶,漫不经心道:「我为妖千年,从没见过如此狠毒心肠的女子,自然是要给她点小小教训的。」
  「你那叫给她点小小教训?你是想要她的命。」
  「对,我自然是要她的命,至于原因,你知道的。」
  安崇松不说话了,一双眼珠子活络地盯着我,阴森冰冷。
  我猛地拍了下桌子,桌上茶杯腾起,落在我手上,然后砸向了他的脸!
  「披了张人皮而已,竟真把自己当个人了,再用这种眼神看我,我把你眼珠子抠出来!」
  茶杯砸在他的脸上,溅出了茶水。
  披着尸囊的山魈目露凶光,不动声色地舔了下长长的舌头,鲜红滚热。
  声音也从之前正经的男腔,恢复了嘶哑刺耳:「袾子,我有资格跟你谈判,你也知道你如今奈何不了我,何必逞威风。」
  他说得对,若真打起来,我没有几分胜算。
  这倒是稀奇,一个普通的山中精怪,历经了商朝的牧野之战,又被镇压在尸水河千年。
  逃窜出胤都时,也仅是个妖力弱小的魈,躲进了深山老林,千年不曾露面。
  我甚至想过,如果最终寻不到这只山魈,只当它陨灭了也未尝不可。
  毕竟它真的毫不起眼,所谓的作乱,皆是身不由己。
  逃出之后也仅是归隐了山林,历经风霜洗礼,最终也只是化古成普通生物而已。
  但后来不一样了,不知它经历了什么,再出现时,妖力大增,竟不在我之下。
  能暗戳戳地修炼成如此境界,是件很可怕的事。
  但凡是妖,皆有邪性,正因我也是妖,更知这邪性压制起来有多不容易。
  我不信他没有害过人。
  我甚至坚信,他有如今的妖力,定是闯下过弥天的罪恶。
  虽然我没有证据。
  而我之所以来赣州,正是寻到了它的气息,一路至此。
  好在,它如今并非完全没有弱点。
  我冷笑一声:「谁说我奈何不了你,陈如月的命捏在我手里。」
  没错,很可笑,这只魈是个情种。
  提到陈如月,他的嚣张气焰果然淹灭,长舌缩回,眼珠子也不再滚动,老老实实恢复了人的模样。
  他说:「即便你拿如月作为要挟,我也不会进异妖册的。」
  当然,凡事皆有取舍,陈如月很重要,但还没有重要到让他束手就擒。
  我勾起嘴角:「作为谈判筹码,她总要有些价值的,如果什么价值都没有,这种蛇蝎美人也不必留着了。」
  山魈沉默了下:「你到底想做什么?」
  「很简单,跟我讲一讲你都经历了什么。」
  在我看来简单的事,竟让山魈又沉默了下,看出他的犹豫和迟疑,我一掌将桌上的茶壶拍得粉碎。
  「今天晚上,陈如月就是这只茶壶。」
  他的瞳孔在收缩,聚焦,又涣散,最终败下阵来。
  「我说,作为交换条件,你要答应我再也不许伤害如月。」
  我盘算了下,道:「好,我答应了,你也莫要跟我耍花招,你骗不了我的。」
  「当然,慕容昭的徒弟,我怎么敢耍花招。」
  他舔了舔干裂的嘴唇,艰难地开口:「是九鼎,我找到了九鼎……」
  山魈一开口,我心里一颤。
  大禹时期的华夏至尊神器,连我师父和申柳公都未曾有幸见过,一只山魈,凭什么?
  传闻中沉入泗水的九鼎,在山魈口中莫名地出现在了崤山。
  作为山中精怪,魈的感官十分敏锐,乍一看到出现在深山老林的九鼎,还不敢置信。
  它用了很长时间才确认,那被枯叶枯藤缠绕、蒙了灰、生了铜锈的九个鼎,就是夏王朝的九鼎。
  它用舌头嘶舔,用耳朵倾听,最后转着幽深的眼珠,一个一个地看,一个个地找,终于在其中一只鼎上找到了它的画像。
  山魈的眼睛充满了不可思议,兴奋、紧张、怪叫!
  协于上下、以承天休的华夏至尊神器,竟然出现在了它眼前。
  它将九鼎视为无上至宝,吸引了众多志同道合的精灵鬼魅,大家围着九鼎转,自此不肯离开崤山。
  山魈说:「一开始,我们想的是重新开启九鼎,回到初时魑魅魍魉莫能逢之的状态,妖与人泾渭分明,最好再也不要往来。」
  可惜它们失望了,九鼎已无当初的神力。
  日复一日,年复一年,世间沧海桑田,朝代变更。
  围着九鼎转的妖魅,要么失望离开,要么寿命到了尽头,陨灭山间。
  最后只剩下孤零零的魈,望着山月,独守九鼎。
  从没有一只妖,有它这般的执着。
  深山老林,青苔洞口,梧桐树下它躺在九鼎之上,长长的舌头如蛇信一般,缠绕着它的鼎,寸步不让。
  山月不知心底事,水风空落眼前花,千万愁,愁在天涯。
  也愁在这只迷恋九鼎的可怜山魈。
  它守了千年。
  九鼎残存的神力,承日月精华洗礼,阴差阳错被它吸食殆尽。
  直到九鼎真的成了一堆废铜,山魈已经不再是普通的精怪。
  我诧异于这一切的发生,又很庆幸山魈如今的妖力是九鼎所致。
  好在,它不曾为非作歹。
  也不能说完全没有作孽,至少真正的安郡王世子安崇松,死于它手。
  但山魈不这么认为,他说,他在追求他的爱情。
  笑不活了,一只山魈竟然也有爱情。
  山魈说,陈家调令赣州任职协领时,陈如月才七岁。
  举家赶路,途经洛邑山林,山魈看到了七岁的小女孩。
  那年她哭哭啼啼,不肯离开从小生长的京城,被大人硬带上马车,前往赣州。
  陈如月哭了一路,山魈跟了她一路。
  它的爱情来得莫名其妙,也很可笑。
  它说它很寂寞,山里千年,除了风吹树动,草丛沙沙作响,再没有任何动静。
  它第一次见到这么爱哭的人类小女孩。
  白皮肤,大眼睛,委屈流泪,像泄了洪的泉水。
  哭声震惊了它。它呆呆地看着,寂寞千年的心突然热闹起来。
  后来,它离开山林,一路追随陈如月,来到赣州。
  一开始只是躲在暗处,屋顶上,房梁上,蜷缩着身子,静静地观察她。
  直到陈如月十四岁,家里在商量她及笄后的婚事,山魈眯着眼睛,抬起了头。
  赣州最有权势的人家,大概便是安郡王府了。
  它离开陈大人家,悄无声息地去了安郡王府。
  沉迷美色纵情放浪的安世子安崇松,被它上了身,不复存在。
  山魈说:「袾子,我无意与你为敌,我只想好好活着,你虽然也是妖,究其根本与我们不同,你不会站在我们的立场思考处境,你是胤都人,眼里只有异妖册,我不会信你的话。」
  是的,它不信异妖册,也不信胤都的任何人,我也无法令它相信。
  但我还是说:「纵然立场不同,收你入册,却是我的责任,我放过陈如月,并不意味着会放过你。」
  山魈皱了眉头,他自然也是忌惮着我的,否则不会躲着我,直到我找上了陈如月,才不得已与我碰面。
  他又与我做了个交易。
  人世匆匆,时间不过是转瞬即逝。
  他说:「我们休战,你如今也嫁了人,我也有喜欢的女子,他们存活的时间有限,短短几十年而已,不妨等他们死后入了轮回,再来算一算我们之间的宿怨,如何?」
  我笑了:「你如今倒是会用词,什么叫宿怨,我与你有何宿怨?别整那些没用的,我来赣州,可不是浪费时间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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