重月迷城——by祁沇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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沅茂广场,爱丽私人美容会所。
下午时间,正在前台暗暗打着瞌睡的接待顾问听到开门声条件反射一个丁字步站起来露出标准的迎宾微笑:“女士您好,请问您有预约过吗?”
进来的人戴着墨镜,穿一件宽松驼色长大衣,黑色长发柔顺地在肩头散开。里面一件米色的高领针织衫,黑色牛仔裤,纤细的脚踝露在外面,端着那条架着灰色Birkin的胳膊站在大厅里扫视一圈,面无表情问:“你们院长在吗?”
接待顾问也暗暗打量着她,脸上的笑容未变:“您有预约吗?”
那人摘了墨镜,露出脸来。对方见了先是顿了几秒,随即立刻换上一副对待大客户的殷勤:“啊……奚小姐,您好!……您稍等,这边有茶水您先坐一下!”
时栎又戴上了墨镜。
五分钟后,三楼接待室。一位身着粉色西服套装的长发女人推开玻璃门,身型窈窕,面容秀丽,笑意十足和煦温柔。
那种柔和并不像是面对顾客时的社交面孔,而像是从骨子里透出来的,令人无法忽视,也无法生厌,更加无法去揣测疑心。
“奚小姐,您好。”她拉开椅子坐下来,礼貌寒暄。
时栎翘着二郎腿靠坐在椅子上,打量够了后抬起眼,语气听不出情绪:“你好,杨院长。”
桌子对面的人笑了笑,双手推过来一张名片:“叫我的名字就好了。”
“杨莉。”时栎低头捏着香槟色烫金的名片低声念了句,重新抬眼,“早就想过来了,最近事情太多一直没有时间。”
杨莉笑道:“我们这里也有几位星娱的客人,确实工作都比较忙。”
“是吗,星娱的艺人好像大多都在固定的一家美容院,我身边的人去别处的倒不多。”时栎抬手撩了下头发,不动声色道,“我能知道这里,还是时小姐推荐给我的。”
对方一时没反应过来,微笑望着她:“哪位时小姐?”
时栎看着她的眼睛,淡淡笑道:“星娱老总的女儿,时栎。”
杨莉脸上的笑容肉眼可见的凝固了,数秒后,神色复杂地移开了视线。
——看起来并不像是个很擅长掩饰的人。
时栎慢条斯理喝了口花茶,继续道:“说起来,时小姐年纪轻轻的,真是可惜。”
“是的,很可惜。”杨莉动作僵硬地捋了下头发,再说不出来别的话。
“我听说她那场手术是在七院做的?”时栎放下手里的杯子,在桌面上磕出一声闷响,“杨院长之前好像也是在那里工作?”
“是。”
“那具体的情况你一定很了解吧?”时栎略微俯身盯住眼前的人,缓缓道,“我一直想不通,她那个手术虽然确实存在风险,但按照七院的水平,应该也不至于出现这么大的问题。”
杨莉沉默片刻,镇定下来,朝她不太自然地笑了下:“具体的情况跟医院最终的通报结果一样。手术都是存在风险的,同样的手术个体不同遇到情况也都不同,医生们虽然都会尽自己所能去降低风险,但也难免会有意外。发生这样的事情,确实很遗憾。”
“杨院长这么说,我就能理解了。”时栎挑起唇角,缓缓靠回了椅背上,漂亮的脸上神色难明,“要不然我总忍不住怀疑是有什么阴谋论——我大概是电视剧看太多了。”
对方的瞳孔倏然一振,随后被她拿喝水的动作掩饰住了。
玻璃门外有人敲了两下。一位年龄和气质都明显比刚才前台那位更加成熟的接待人员走了进来,先跟时栎打了声招呼,然后到杨莉身侧低声道:“莉姐,刚刚楚小姐过来了,看起来像是很赶时间——这边需要我替你接待一下奚小姐吗?”
时栎垂眼瞟向她的胸牌:高级顾问Vivian。
杨莉轻点了下头,站起来,朝着眼前的人扯出来一个勉强的微笑:“不好意思奚小姐,我这边——”
“您忙。”时栎也站起来,利落地戴上墨镜,拎起包,“我下次再来。”
薇薇安不知道两人先前发生了什么,见女明星这副样子只以为她觉得受了冷落摆起架子来,正尴尬看向杨莉,没想到她竟然也柔声回道:“那好,下次再跟您约时间吧。”
听口气竟然有点像如释重负。
薇薇安满腹狐疑,但也没敢多嘴,尽职尽责将人送到停车场,并鞠躬送上了顶级VIP的豪华伴手礼。
时栎拎着袋子往自己车位前走,隔着两辆车的时候她掏出钥匙,按下去的时候却没听见解锁的声音,反倒听到对面传来的一声鸣笛。
她侧头看过去,一辆眼熟的黑色大众,驾驶位上的人从降下来的车窗里露出脸来,懒洋洋道:“奚妹,我们有缘啊,总能在停车场碰见?”
时栎停住脚步,跟对方相视数秒后,脸色平静地朝他走了过来。
严昭有些意外她这番突然的举动,一时没有再开口,紧盯着她的脸,却半天也没有瞧出端倪。
“严总来这边干什么来了?”时栎一手扶在车上,居高临下看着车里的人,唇边带一点她特有的笑意,慵懒中暗暗裹挟着凌厉。
严昭打量着眼前气息莫名陌生的人,先是眼神不声不响沉了几分下去,随即面不改色地轻佻笑道:“叫严总就太见外了吧,你这可折煞我了啊——我送女朋友来美容院,你什么时候也过来这边了?”
时栎拆开了他字里行间的意思挨个揣摩着,淡淡反问:“怎么,严总的产业,不欢迎我来光顾吗?”
地下停车场,两人隔着昏暗光线互相探究着对方脸上的真实表情。
严昭不知道她今天这出反常到底是什么意思,默了片刻,意味深长地笑了出来。
“欢迎。我当然欢迎了。”
时栎神色不明地俯看着车里的人,半晌,站直了,一拍车门。
“下来,喝杯咖啡。”
第54章 伍拾肆
正值新年前夕, 周围商圈的咖啡店全部爆满。两人最后进了一家书店,靠着窗边的吧台坐了下来。
桌面狭窄,对于两人的身高来说略显局促。书店不大, 但布局井井有条,原木格调, 到处都是绿植, 生机勃勃的, 很像是文艺小青年会喜欢的地方。
店里人不算多,多是年轻的情侣与闺蜜,亲昵而甜蜜。他们俩坐在当中, 各自身上的冷冽气息都跟这个场所格格不入, 仿佛一对儿刚从民政局出来的前夫妻,即将进行冷静而决绝的谈判。
时栎这一步走的纯属临时起意,以至于她现在坐在这里, 其实并没有表面上看起来的那么风轻云淡。
这个猜想是一早就有的。从在乔钰口中得知那场事故并不是偶然的一刻起,她静下来以后, 第一个怀疑的是封氏。
她今年夏天才回国, 在衍城基本没有社会关系,不可能会有人从个人层面想害她, 唯一的动机只可能是时总,或者星娱。
她首先想到的是她那位前未婚夫。原本封公子相貌英俊, 温文尔雅,行事绅士, 怎么看都不像是会心狠手辣作奸犯科的人——如果他不是封氏继承人的话。
这场联姻严格来讲算她略高攀, 不过封老爷子喜欢她,每次见她都要催一次婚期,再加上她跟封公子两个都不是走心的人, 一开始他们就心照不宣达成了共识,各玩各的,互不相干。
他们俩统共也没见过几次,多是在人多的场合里,严昭就是她在那个时候认识的。封公子的气质天生高贵疏离,清清冷冷地往席间一坐,她也瞧不出来这一屋子的人谁跟他是真的熟稔,倒是气场上更容易各自排出高低,比如他跟严昭,显然是这整个房间里分量最重的两个人。
严昭过来跟她打招呼,一杯酒举到她面前等着她碰,语气半是狂妄的轻佻,半是深长的玩味:「今晚星娱的姑娘来得不少。」
封公子翘着二郎腿坐在一边,神色漠然地喝着手里的酒,听言冷冷瞥过来一眼。彼时时栎还没有立即明白过来这话的意思,直到她中途出去抽烟时分别看见秦枳跟奚顾,才恍然回过味来他话里间暗指的到底是什么。
一同反应过来的还有另外一件事。这位严总跟封公子两个人,应该不是很合得来。
下半场她的脸色明显沉了下去。到凌晨时封公子送她回家,照例俯身过来绅士解开她的安全带并附赠一个晚安吻时,她抬手抵住他的肩,一语双关:「到这里就可以了。」
人送到这里就可以了,戏做到这里也可以了。
封公子立即坐回去,礼貌道了声「晚安」。
人后的戏好做,人前的才叫烦心。作为封氏未来的老板娘,于情于理她都要融进他的圈子。那天之后她又见过严昭几次,看见过他鞍前马后的小弟,听闻过他在封氏的势力范围,也了解过他从前的限制级事迹……总之,算上今天,是她第六次见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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店员送上来两杯美式。
时栎端起来抿了一口。严昭没动,无声看着她动作,半晌,突然意味不明笑了一声。
“笑什么?”时栎瞟他一眼,语调平淡。
“我笑你可能是真失忆了。”他一只手臂撑在桌子上,眼神里的探究跟佻薄毫无掩饰,“要在以前,你哪会主动叫我喝咖啡啊。”
时栎一笑,淡淡道:“毕竟差点死过一次,很多事情都看开了。”
他哼笑了声:“那恭喜了,这罪没白挨。”
时栎唇角的弧度丝毫未变:“不过警察跟我说,我的车不排除是被人动过手脚。”
“竟然还有这种事?”严昭微微挑起眉,语气惊讶费解,可神色分明是凉薄狂戾的,“就算是有这个心思,谁又有这个胆子呢?”
时栎望着窗前的街景,握着咖啡杯笑道:“我就是个过气艺人,确实想不出来谁有这个心思。不像秦枳,或者时栎,她们这种被人惦记上,好像还更合乎情理一点。”
严昭听到这两个名字,嗤笑了声。
他一边嘴角轻蔑地挑起来,身体侧过来往后倚,嘴上好心劝道:“网上乱七八糟的八卦少看,你看你就是这些东西看多了想不通又要去看心理医生。太平盛世,法治社会,哪来那么多阴谋论。”
时栎心里暗暗一沉,旋即不动声色地笑了出来,闲聊似的又开了口:“说起阴谋论,上周我的车停在家里,被个小朋友给画了。”
“停车场那么多车,他就只画了我这一辆,而且还前后画了两次,你说巧不巧。”
严昭半笑不笑地紧盯着她的表情,没有说话。
“他说有个哥哥告诉他,这辆车牌「123」的车,画好了会有奖励。那个哥哥人又高又瘦,下颌上有一条黑色的线——”
严昭眼底蓦然阴沉了几分。
时栎伸出一根手指,像枪一样,在自己脖颈到下巴的位置缓缓比了一下,侧过头来看着他,表情似笑:“小孩子干坏事,是大人指使的,大人干坏事,是谁指使的呢?”
两人相视数秒,严昭无声笑了一下,眼里的狠戾尖锐不加掩饰:“小孩子做什么都不用讲逻辑,但大人做了什么,必然事出有因。”
“成年人都很忙,如果没有触及到切身利益,不会有人愿意多花一分时间,去多冒一分险,是这个道理吧?”
时栎看着他的眼睛,半晌没有表情,也没有作声。
对方没有得到回应,冷笑一声,随手从桌上的笔筒里抽了支黑色的水笔搁到桌面上,慢条斯理推了过来:“有些东西,你攥在手里,以为它是底牌——”
时栎垂眸看着他动作,但笔才推到两人中间时,他突然抬起手指猛地一弹,金属笔壳猛地撞到她的玻璃杯子上,发出清脆一声响。
身侧的人顺势俯身,阴戾的气息落到她的脸上,笑容意味深长:“但其实它是炸弹。”
“既然舍不得用出去,就还是早点丢掉的好。”他站起来从容地理了下外套,居高临下地警告,“免得节外生枝,到时候大家都麻烦——对吧,奚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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夜幕降临,温柔而缓慢覆盖住了这座城市。
时栎倚靠在车里,手边的薄荷色烟盒空了一半。她指间夹着一根未点燃的,人望着前方,有些出神。
这个晚上的感觉,好像一直摸索前行的路豁然清晰了,却又突然出现了更多迷雾。
对于奚顾那场车祸,严昭的态度毫无疑问是默认。抛开他反过来警告她的嚣张,从他话里间传达出来的信息来看,奚顾手里确实有能威胁到他的东西,并且现在还在奚顾手里。这个东西他一天没有拿到就一天不会安心,甚至还通过她身边人监视着她的举动,但奇怪的是为什么当初那场车祸下手失败后,他没有选择再继续?
多一条人命对他们这种人来说无足轻重,能让他起过杀心又停止的原因,她唯一能想到的,就是有更厉害的人在牵制他。
会是那位前男友吗?
时栎微微蹙起眉,低头点燃手里的烟。
那个东西又是什么呢?
她不觉得是秦枳留下来的东西。这场权色交易里,秦枳是处于最底层的人,在她那个层面,想要拿到实质性的有力证据太难——但是奚顾又是怎么拿到的呢?
从那场车祸到现在,奚顾的家庭跟社会关系她基本已经全都接触到了,只除了那个前男友。
时栎缓吐了口烟,脑袋里影影绰绰现出猜想,又跟着缭绕升腾起来的烟雾一样,不着声色地散开了。
她觉得此刻相比起奚顾的过往情史,她自身的安全问题似乎要更紧迫。