重月迷城——by祁沇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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他端着手臂靠在座椅上,聚精会神,专心致志,神色凝重得出奇,说是在出席公安部年终总结大会都有人信,仿佛下一秒他随时就会站起来接受领导的表彰,顺便讲授一下他这一年来的先进经验。
时栎从他脸上默默收回来视线,抓了抓头发,瞥向前方的屏幕。
是爱情文艺片不是建国大业啊,怎么能看出来他这副表情?
她百无聊赖托着腮捱了二十分钟,终于忍不住转过脸,幽幽问:“好看吗?”
驾驶座上的人“嗯”了声,眼睛仍盯在前面。
“比我还好看吗?”
“…………”周觐川也早就觉察到她似乎意兴阑珊,侧头征求她的意见,“你不想看我们就走吧。”
“想看。”时栎身体转过来,面带微笑,目光正视,“想看你。”
周觐川被她搅得没有办法,俯身过来,捧着她的脸狠狠吻了一下。
时栎顺势靠过来抱住他的脖子,低声笑了起来:“我不想看电影,我想跟你说话。”
“嗯。”他搂住她的腰,低头吻她的头发,“说吧。”
真要说话时栎一时倒还不知说些什么好了。她手指搓着他卫衣上的绳子,想了半天,破天荒听到周队长主动开口一次:“我妈挺喜欢你的,还问我你过年能不能一起回来。”
时栎笑:“她怎么说?”
“说你看起来性格好,有礼貌,爱笑,活泼……反正就是讨长辈喜欢那种。”
“那你怎么说的?”
“我说你也要回家。”他顿了顿,又问她,“你想来吗?”
时栎笑着摇摇头。她还是不太习惯跟长辈相处。
“你什么时候回去?”
“明天除夕。”他想了一会儿,又道,“我下午回去,初四或者初五回来。”
“好。”
气氛有片刻安静。
周觐川缓缓揉着她的头发,有些犹豫,那天就一直想问她但是没找到机会:“你上次来我家里,会不会觉得很有压力?”
她不假思索:“不会啊,怎么这么问?”
那天爷爷问起她的家庭情况,问得太仔细了,他帮着替她挡了许多,还是担心她心里会不舒服。但见她像是真的没往心里去,他想可能自己想太多了:“没什么。”
怀里的人也问了他一句:“那你跟我在一起会不会觉得很负担?”
周觐川手上的动作一顿,静默数秒,才反问:“为什么?”
她也安静少顷,而后又像平常那样笑道:“因为我是明星啊。”
他直觉这不是她原本想说的话,但这种各怀心事的氛围似乎很不适宜追问。最终他低笑了声,揶揄道:“嗯。过气女明星。”
“你——”
音响里突然传出来一阵厉声尖叫,打断了时栎的反唇相讥。幕布上的男主角被丧心病狂的女二号绑着即将推下轨道,声嘶力竭地喊:“No!Elizabeth!No!!No!!…………”
周队长转头看着屏幕,眼看又要入迷进去,耳边蓦然传来幽幽一声:“这就是惹女人的下场。”
他不着声色地往下掐了把她的腰。时栎这里最怕痒,推着他从他怀里挣出来,双手扳过来他的脸,也不允许他看:“你的过气女明星渴了,要吃罐头。”
她说的是刚刚来时路上他们买的零食。周觐川从袋子里拿出来那盒金属装的水果罐头,掀开塑料盖子扔回袋子里,手指扣起来金属拉环,略微用力,「咔」,罐头没打开,拉环却断了。
时栎抱着手臂“啧”了声,似笑非笑:“周队长,你不行呀。”
“…………”周觐川瞥她一眼,忍住了直接动手的冲动,俯身从副驾前面的抽屉里翻了半天,找出来只笔一样的东西。
时栎没看懂他想干什么,轻轻拧了下眉:“这能行?”
他没说话,抬手把反面笔身的部分拔了下来,露出来的一头尖细锋利,显然是件可以应急的得手利器。
这个时栎倒没想到。她低头看他动作熟练地在罐头上割出来一个口子,又转了半圈后掀开盖子递给她。
她下意识接过来,视线却还定在他手里。
周觐川看她像是对他手里的东西有兴趣,扔到她怀里:“之前队里一个什么自卫防身讲座上拿回来的。你拿去玩儿吧。”
那支笔——不,那把刀在时栎的腿上磕了一下,沿着她牛仔裤上的褶皱滚到了地上。她握着罐头怔怔看着,半晌没有反应。
脑海里好像也有与眼下类似的一幕。一只黑色的水笔,沿着桌面缓缓滚过来,画外声是掺着阴戾笑意的警告:「有些东西,你攥在手里以为它是底牌,但其实它是炸弹。」
是什么东西?
她看见那支笔猛地朝她滚过来,到她眼前时突然变成了一把尖锐的刀——
身侧的人叫她:“发什么呆呢?”
时栎蓦然回过神来,笑了下,弯身捡起来:“没有。就是觉得设计得挺有意思。”
她打开笔盖,正面其实也是一支普通的笔,但反面才是它真正的意义所在。她垂眸捏着凝神看了好一会儿,才合上揣进兜里,漫不经心笑道:“男朋友送给我的第一件礼物,意义重大。”
周觐川看她吃着罐头,淡淡问:“那你的回礼呢?”
她拿勺子往嘴里塞了个草莓,大言不惭:“一个草莓气息的吻。”
周队长冷哼一声。
“那两个。”她还加码。
周队长一边手臂搭在车窗上,显然不想搭理她。
“两个草莓也行。”
周队长等了半分钟也没见她把罐头递过来,终于回过味来她是什么意思,冷峻的脸上满是无可奈何:“你真是…………”
面前的人咬着勺子望着他笑,淡粉色的嘴唇上粘了一点暗红色的果汁,仿佛无声的邀请,又像是无意的诱惑,诱得人也忽然错觉口干,而她的唇上是唯一水源。
他收起视线,暗暗扯了下衣服领子,挡住了轻动的喉结。
电影结束,时栎要去洗手间。
周觐川抽着烟在外面等,一支结束了很久还不见她出来,正纳闷儿着,兜里的手机短促地振了一下。
他拿出来,屏幕上一条没头没尾的指令:「你去一趟商店吧。」
-
晚上原本是打算去学校后面的酒屋,临时有变,两人提前回了衍城。
时栎蜷在座位上,外套裹紧,手里握着一小瓶柚子茶,人比来时的路上蔫了许多。
那瓶柚子茶是上车前周觐川去买的。他本来想买杯热饮,可周围的店大多都关了,他差点空手而归,幸好回来时碰上个路边的小摊,主营爆米花和茶叶蛋,三轮车的角落里有个保温桶,里面热水浸着五颜六色的瓶装饮料,他挑了一瓶看起来最清淡的,揣在兜里带回了车上。
时栎手心在温热的瓶身上来回揉着,人倚在座位上盯着窗外恹恹发着呆。
这个月的日期提前了,上周她没顾忌吃了太多凉的东西,又在冷水里泡了许久,这会儿全都反噬一样统统报应到她身上来。开始时还只是闷闷的钝痛,车子上路之后逐渐加剧,每一阵痛感袭来的时候都绵长且剧烈,腹腔里的器官仿佛拧着搅到一起,持续半分钟后骤然停下,但还不等她完全松懈下来,下一轮就又更加汹涌地翻覆而来。
时栎抿着嘴紧皱着眉,脸色越来越苍白。半路的红灯时周觐川转过来暗暗惊了一下,抬手掖了下她额前被冷汗濡得些微潮湿的头发:“很痛?”
“嗯。”她头朝窗的一侧扭着,只给他留一张绷紧的侧脸。
周觐川看了她一会儿,沉声道:“一会儿到了市区去买药吧。”
她先是摇头,阖上眼睛,沉默片刻后,又应道:“好。”
到酒店,周觐川拿水壶烧了热水。时栎像张画皮一样无力瘫在椅子上,脸色肉眼可见得越来越差,最后突然起身跌跌撞撞冲进卫生间,呕了起来。
周觐川拿了矿泉水进来,看见她蹲在马桶前,一只手抖着把住头发,吐了几声后又开始猛烈咳嗽,呛得眼泪都出来了。
他俯身顺她的背,待她稍微平复了些把水递过去,神色里有担忧:“你一直这样?”
时栎吐掉了漱口的水,人有些恍惚,半晌才模模糊糊回道:“以前不是。”
“没去医院查一下?”
她有气无力笑了下:“不敢去。我感觉我这副身体不是太好,怕查出别的毛病来。”
身后的人皱眉:“胡说八道。”
吐出来之后时栎稍微舒服了些。她裹着条毯子缩在沙发上出神,周觐川拿来温水和止痛药给她,她坐起来喝了半杯水下去,递回给他,声音又哑又低:“谢谢你周警官,我感觉我好了一点点。”
周觐川有点怀疑地看着她,紧接着又听见她弱弱地一本正经道:“如果有人抱着我我还能再好一点点。”
服了她了。
他唇线不自觉浅浅扬了起来,伸手,她握住,顺着他的力道扑了过来。
怀里的小狐狸往他颈间蹭,声音里带着一点鼻音:“周警官,我把你精心安排的初次约会给搞砸了。”
“没有。”他抱着她靠在沙发上,整颗心都被她柔软填满。
“没有搞砸?”
“嗯……没有精心安排。”
她趴在他脖子上低低笑了起来,落在他耳侧的气息温热又撩人。
“明天上午哪儿也去不了了。”
“以后再去。”他握着她的手指轻轻捏着,眼底也渐渐黯了下来。
“可是下午你就走了。”
“又不是不回来了。”
“那你回来的时候还喜欢我吗?”
他揉着她的手,片晌,低声道:“不一定。”
“那你就别回来了。”时栎伸手掐他的腰,可面前的人根本不怕这个,任她怎么动作都安稳坐着岿然不动。
她折腾一会儿觉得没意思停了下来,身下的人幽幽道:“换我了?”
她还没反应过来,后颈上一只干燥的大手抚过来,托着她抵在他肩上的下巴扳到他眼前,按着她的头吻了起来。
这个吻柔软而安静,房间里静谧得听不到一点端倪,只有处于温柔情|欲里的的两个人才知道唇瓣相触时隐秘的声响是多大的欢愉。
时栎抬手轻轻环住了他的脖子,附在她颈后的手也不只何时滑到了腰际,长指挑开她的衣摆,有条不紊地探了进去。
唇上的交缠也终究没能继续温柔下去,与掌心下的动作一样,愈演愈烈。
这个吻结束时身上的人乖顺地伏在他肩上安静呼吸。周觐川慢条斯理地给她逐一把衣服拉好,又低头在她脖子上吻了好一会儿,最后低声提议:“去我家?”
时栎闭着眼睛笑:“这个时候让我去你家了。”
他在她腿上拍了一下:“什么时候不让你去了。”
时栎却摇了下头:“累,不想动。明天再说吧。”
隔天,除夕。
时栎雷打不动中午起来,肚子感觉好多了,但人又好像有点凉到了,起床后嗓子一直痒得想咳嗦,怎么喝水都压不住。
她拎着箱子过来时留给两人的时间已经不多了。她向周队长汇报了自己的身体状况,并接受了他对于这几日的郑重嘱咐,最后两个人缠着腻歪了会儿,恋恋不舍地分开了。
周觐川心里还是觉得对不住她,但时栎已经觉得这个除夕很不孤单。怀里有狗,手机那头有人,每隔十分钟就发过来一张包得歪歪扭扭的饺子或是一条对春晚的实时评论,严重干扰到了她打排位。
她间歇性地敷衍回上几个字,抬腿踢了踢在地毯上正咬着球的砂糖:“你爸真烦。”
砂糖回头看看她的表情,分明一点也不像厌烦,怎么看怎么是享受。
它埋头继续咬它的球,心里嘀咕一句:「呵,女人。」
睡前时栎吃了感冒药,这一觉很沉,到第二天醒来她觉得身体轻快了许多,下午时开车去了一趟奚顾家。
砂糖记得她走的时候说很快就回来带它出去玩,可它巴巴等到天黑她才回来,进门的时候脸色也不是太好看。
看到她坐在沙发上开始脱外套,砂糖急了,咬着她的裤脚往出拖:「女人,大过年的,你怎么可以食言?」
她靠在沙发上望着棚顶怔了半晌,手伸进兜里,摸出来一只钢笔。
黑色的,磨砂质感,做工和品相都属上乘。
她握在手里半天,一片昏暗寂静的房间里突然缓缓流淌出声音。
起先是一阵窸窸窣窣的杂音,隔了许久,一道低沉的陌生女声冷冷响起:「到这里就可以了。」
数秒之后,是道礼貌却疏离的男性声音:「晚安。」
砂糖愣了愣,疑惑地四处张望,仿佛想要寻找声源。
沙发上的人闭上眼睛,神色阴沈地揉了揉眉间。
门铃在这时响了。
第70章 柒拾
时间倒退回除夕那一天。
周觐川出了电梯拿钥匙开门。陈女士闻声赶过来, 默默打量他半天,不死心地确认:“你一个人?”
他面露无奈:“您今天早上不是刚问过一遍?”
陈女士站在门前略微沉思,或许是想到又过了一年这个儿子虽然还是顶不争气但好歹也出息了一回起码外面有个人选了, 叹口气,神色遗憾, 勉勉强强:“行吧。进来吧。”
今年周老爷子不在, 大家各自在小家里过除夕。
一家三口的春节祥和而宁静。周觐川跟他爸在书房里下棋, 陈艳芬端着水果进来站旁边看了半天,幽幽道:“过年真好,还有人回来陪你下棋。唉, 什么时候能有人回来陪我聊聊天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