战死的爹爹回来了——by时三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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妙妙是个五岁的孩子,只要他们哄两句,岂不就能乖乖听话了?妙妙爹是个大将军,只要妙妙给他们求求情,光是手指头缝里漏出来的,他们后半辈子富贵荣华就有了!
想到这儿,张父张母的呼唤声就更殷切了。
可妙妙看了他们好久,最后还是缩回到了爹爹的身后去。
她闷闷不乐地揪着爹爹的衣角,说:“我不想要。”
张母的声音猛地拔高:“妙妙——”
妙妙可记得清楚,她离开家的那一天晚上,外公外婆就站在院子里,他们冷冰冰的看着,从头到尾,连一句话也没有说,更没有阻拦或者挽留。她都五岁了,早就已经能记事,哪会什么都不知道呢?
张父连连求情:“妙妙……大将军!您行行好,当年秀娘的事情,我们也是无可奈何,秀娘是我的亲女儿,我怎么舍得她吃那么多苦头呢?那些银子……银子是秀娘主动给的,不是我们抢得,她去不了京城,银子也花不出去呀!”
“去不了京城?”原定野皱眉:“怎么会去不了京城?”
张父一听,立刻说:“当年秀娘有孕,她曾主动提过要上京城找将军您,她收拾了包袱,带了盘缠,谁知才刚出门,没过几日又回来了!”
“她为何会回来?”
“出不去啊,将军!”张父拔高了声音:“她出不了青州啊!”
于是张秀娘只能暂且将这念头压下,后来肚子越大,行动愈发不便,再后来,她手头没有银子,连去京城的盘缠也攒不起来,只能放弃了这个念头。
张父昨夜翻来覆去,把当年的事情想了数遍,在悔恨交加中,忽然想起了这一个细节。
只是当年他们并未相信张秀娘的话,只当她满嘴胡言。
原定野周身气势蓦地一冷,他拳头紧握,关节咯吱作响,咬牙恨声道:“好,好一个青州知府!”
站在一旁的杨府管事悄悄往后挪了一步。
他低垂着脑袋,瞥了张父张母一眼,心中暗暗叹了一口气。
过了一个晚上,原将军的气好不容易被妙妙小姐哄顺了,怎么还有人来火上浇油呢?
……
妙妙从前只跟娘来过镇上,还没有去过青州府城那样的地方。
小溪村贫穷困顿,对她来说,镇上便已经十分繁华,每一回娘亲带她到镇上,然后给她买甜甜的麦芽糖,是卖货郎扁担里最便宜的那一种,虽然驴车会颠得屁股发麻,但妙妙却还是期待不已。而这会儿,爹爹给她把糖铺里所有种类的糖都要了一份,去青州府城的路上,坐得也是舒适的马车。
妙妙含着糖块,含糊不清地说:“等到了之后,我们就可以把娘亲的镯子买回来了吗?”
“没错。”原定野捏着她的糖袋子,等她吃完了一块,才挑了又挑,挑了最小的一个给她:“你是不是吃的太多了?”
妙妙一顿,从糖袋子里摸出一块糖,趁爹爹毫无防备时飞快地塞进了他的嘴巴里。她伸出两根小指头,比划了一点点的距离,讨好地道:“妙妙只吃了那么一点点。”
哎呀,实在是糖太好吃啦!
就算是一天只吃半个包子就足够的妙妙,一不小心也没忍住吃多啦!
她腆着脸缩了缩小肚子,刚才还被喂了不少点心,这会儿肚皮圆滚滚的,妙妙扑到大黄狗的身上,让它挡住了自己的肚皮。大黄“汪呜”叫了一声,倒也没有挣扎,温顺地舔了舔她的脸颊。
生怕爹爹会没收她的糖袋子,妙妙又飞快地问:“爹爹知道表哥把镯子卖给谁了吗?”
“你表哥已经说了。”
杨府管事坐在车夫旁边,听了一耳朵,心中想着那家人哭爹喊娘的模样,一边摇头叹气。
原将军一发怒,每个人都被提过来审问了一番,把有关张秀娘的事情问的清清楚楚,一点细节也没放过。若是今日不来,起码那大儿子在镇上的营生还能保住,如今倒好,这下当真是什么都没有了!
原将军刚打了胜仗,救了所有百姓,消息已经传遍大江南北,是所有百姓心中的大英雄,多的是义愤填膺之人愿意帮原将军出头。本来流言还在村中,未传到镇上,结果闹这一出,客栈人多耳杂,那家子前脚刚走,后脚就有人跟上,将他们拉到暗巷狠狠教训了一顿。战事平定,与此关联的人还能少吗?全天下都得了好处!
想求救四处无门,落困境无人帮扶,做任何事都有人打压,一动不动也有人 找麻烦,若非一头撞死了结,这家子就再无安宁之日。
还有那青州知府……
一有对比,杨府管事心中诡异的平静下来,这样看起来,自己这“回京城再议”似乎也没有那么倒霉了!
再说青州知府。
自从原定野出现后,他的心中惶恐不安,好几日没有睡好。
知府夫人还宽慰他:“你那个堂妹不是嫁进了原家?只看在她的面上,原将军也不会对你如何,再说,你也是听命行事。”
青州知府可不这样想。
吴氏是原将军的大嫂,刚进门没多久就死了丈夫,如今是原家当家主母,在原家地位不低,要不然他也不会上赶着讨好。无论如何,原将军也不会对吴氏做什么,那他可不就成了出气筒?
青州知府惶惶好几日,这日一早就开始右眼皮狂跳,直到底下人通报有客来访。他出门一瞧,看见门口停了一辆马车。
马车前坐着的人也是眼熟,是京城杨相先前派来的人。
如今看这样子,应当就是找到人了?
青州知府忙走过去套近乎,“几日未见,可是已经去小溪村接到人了?”
杨府管事不冷不热地看了他一眼,态度冷淡地应了一声。
却见马车的车帘掀开半片,一个五岁的小姑娘冒出了脑袋,睁着圆圆的眼睛,好奇地打量着周围。
青州知府还记得杨府管事提过,是过来接女儿的。
他乐呵呵地道:“这便是你女儿吧?模样生得与你可真像。”
“……!!”杨府管事当即面色大变:“你可不要胡说啊!”
青州知府一愣,还未回过神来,忽然另半片车帘也被掀开,这几日让他提心吊胆的煞神出现在眼前,目光冰冷地看着他,只差让视线化为实质将他千刀万剐。
原定野重声道:“这是我的女儿!”
第16章
妙妙头一回来青州府城,看什么都觉得稀奇的很。
她看比镇上繁华许多的街道,看那些琳琅满目的小摊和吃食,每一样没见过的东西,都能让她看很久。
杨府管事带着她买了一个糖人,焦糖色的糖浆画出了一个脸颊圆圆眉眼弯弯的小姑娘,妙妙稀奇地看了许久,舍不得吃,又要了一个“爹爹和娘亲”,两个糖人放在一块儿,就是他们一家啦!
她把糖人看了又看,杨府管事又拿旁边摊子的泥人来哄她,照旧是做了一家三口。妙妙才问;“我爹去哪了?”
杨府管事陪着笑道:“将军还有其他事情要忙。原小姐可是累了?小的带小姐去旁边茶楼坐坐,要两盘点心,休息一下,可好?”
妙妙并无不可,乖乖跟着他进了茶楼。茶楼的雅间窗户推开,可以将四周的风景一览无遗。对面是一间书铺,有几个书生进进出出,手中拿着藏蓝色封皮的线装书籍,妙妙看了一眼,顿时移不开眼睛了。
杨府管事顺着她的目光看去,“妙妙小姐可是想读书?小的派人去买几本书来?”
他说完,又觉得有几分不妥。
原将军的女儿生长在乡野,哪会识字呢?
他连忙改口:“不如小的让人买几本话本来,读故事给小姐听?”
妙妙却道:“叔叔,你帮我买几本书吧,我想要《三字经》和《千字文》,这个就好啦!如果可以的话,我还想要笔墨和纸,等回去之后,我让我爹给你银子。”
她本来每天都会在沙地上练字,这两天爹爹一来,倒是疏忽了练习,如今一看到书铺,妙妙立刻想起来了!小哥哥说了,读书一日也不可以懈怠,如果偷了懒,她就要变成笨蛋妙妙了!
杨府管事吃了一惊,纳罕地看了她一眼,忙打发手下去书铺买书。没一会儿,《三字经》《千字文》,还有笔墨纸砚一应俱全,摆在了妙妙的面前。
杨府管事问:“小的读书给小姐听?”
“不要,我自己来。”
妙妙站到了椅子上,把白纸摊开到眼前,拿镇纸压住,又提起笔,等她想蘸墨时却犯了难——梦里头都是现成的,反而让她在这道再寻常不过的步骤上犯了难。杨府管事忙拿起墨条给她磨墨。
他一边磨墨,一边拿眼角余光仔细观察着,就见妙妙提笔蘸了蘸墨,也没有翻书,直接在纸上写了起来。虽然说字写得也不算好看,可也像模像样,动作不算熟练,却也不生疏,没多久,一张纸就被墨迹填满,整张只重复写了一个字。
杨府管事见过府上少爷启蒙,那会儿他也是一个字写上数遍,数遍之后,也就熟记于心。
杨府管事纳闷地问:“将军夫人会识字?”
妙妙写得认真,头也不抬:“我娘可不识字。上学堂可费银子了,就连我舅舅都没学过。不过我娘说,等她攒够了银子,还要送我去学堂呢。”
“妙妙小姐上过学堂?”
“当然没有啦。”妙妙总算是抬起头来,像是看笨蛋一样看着他:“上学堂的是二表哥,不是我呀。”
杨府管事:“……”
他接着问道:“那妙妙小姐是跟着谁认字?学了这些的?”
妙妙张了张口,刚想要说出口,忽然想起来小哥哥曾经叮嘱过她,不能将他的事情告诉别人,若是要让别人知道,她就要被绑在架子上,底下放满木头,一把火烧掉啦!
妙妙立刻闭上嘴巴,警觉地说:“是……是我自己学的!”
杨府管事还想再问,就被妙妙摇着脑袋打断:“好啦,你不要再问啦。”
他只能闭了口,暗暗将妙妙练习后的纸收了起来。
……
而原定野,此时正在府衙之中。
他高坐在桌案之后,面庞冷峻,视线冰冷地看着跪在底下的青州知府。
青州知府也不知道自己跪了多久,从踏进这扇门开始,他就一直跪在此处,跪到如今双腿发酸发痛发软,到最后失去了知觉,冷汗也已经爬上满身,可原定野一直不吭声,他也就一直不敢动。
从看见那个小姑娘的时候,青州知府就知道大事不好了。
几息之间,他就已经了解了事情经过。原先他以为只是一个张秀娘,若只是一个张秀娘,他还能想方设法求情,请原将军放过自己,可万万没想到,张秀娘没了,却多出了一个原将军的女儿!
原家子嗣艰难,吴氏丈夫早亡,未留下一儿半女,这个刚冒出来的小姑娘就是原家如今唯一的后代!
青州知府只觉眼前灰暗,哪怕是远在京城的吴氏,如今也没有办法给他求情了。
也不知过去了多久,他才听见上方人道:“你可知道今日我为何要来寻你?”
青州知府不敢抬起头来,诚惶诚恐地道:“原将军,下官……下官……”
“知道或不知道,你连话也不会说吗?”
“是……下官……下官知道……”
青州知府簌簌道:“原将军,这些时日,下官日思夜想,实在是知道错了。是下官愚笨,自作主张,反而耽误了将军大事,求将军再给下官一次机会,下官定尽心尽力,不负将军重望……”
“免了。”原定野冷冷道:“若是再交代你一次,恐怕下回便是我不知所踪了。”
青州知府连忙道:“下官不敢!”
“你不敢?你有什么不敢的!”原定野倏然起身,将桌案上的文书器具尽数挥下,墨迹未干的砚台重重砸到青州知府面前,砚台的碎片划破了他的脸,几滴黑墨溅到他的脸上,可他连碰也不敢碰。
原定野一掌重重拍下,仿佛整栋屋子都随之抖了抖,他瞪着青州知府,双目赤红,含着滔天恨火,恨声道:“我只交代你办这一件事,你倒好,自作主张,我让你把张秀娘送到京城,你应而不办,张秀娘自己动身,你反而把人拦下,我让她上京城,她连青州的城门都出不了!这就是你当日保证的让我安心?我如何能安心!”
青州知府百口莫辩,只能不停求饶。他知道自己说再多也没用,又连忙说:“将军,下官当年也是听了原大夫人的话,好心办了坏事啊!”
“吴氏?”原定野冷笑一声,“吴氏给了你什么好处,让你这个青州知府连百姓的性命都不顾?”
“这……这……”
哪里有什么好处,那是半点好处也没有!
青州知府心中悔恨交加,只恨不得时间重来,能够狠狠扇当年的自己一巴掌。
原将军要个人,你把人送去不就得了?那后宅里的事情,能与你有什么关系!
青州知府灵光一闪,急忙道:“将军,当年原大夫人送来的信,下官还留着呢!”
原定野目光一凛,朝他看来。
青州知府片刻也不敢耽搁,忙不迭爬了起来,在书架上翻找起来。他在一个抽屉里找到了旧信,足足有厚厚一叠,一股脑全部送到了原定野的面前。
原定野一封一封拆开来看。
青州离京城虽然远,可两边到底也不是半点联系也没有。平日里也有书信往来,维系着关系。